088.與君兩清·琳琅產子

大門敞開,外頭幾乎貼在門上的人險些沒撐住趴在地上。

見門開了,他又心急火燎的左顧右盼起來,而後認出凱特,當即跪在了凱特面前。

“求波斯王賜人!”

“……?”凱特大早上被叫醒,腦子還有點迷糊,張了張嘴才問,“刺……刺什麼?你說刺青?”

凱特通曉千齊國的語言,但也都是比較直白的詞。那種文縐縐簡略的,他基本上能聽得半懂就不錯。

來者也被他弄得懵了一下,反映了半天才想到解釋:“在下是邵將軍的手下,奉陛下之命,前來向您,借一借您的王妃!”

“我的王妃?”凱特嗖地一下子清醒了。

來者有點心虛。因爲他昨天險些就把面前的波斯王連着他的王妃一起撞了……雖然對方好像沒認出他。

對方解釋半天,凱特才明白過來。邵煜白入宮之後,接受太醫診治,但是由於情況嚴重,太醫沒什麼把握,導致宮裡的陛下很緊張。

因爲現在失了邵家人的幫助,他的江山將更加岌岌可危。

“陛下緊張……爲什麼要我的王妃去?難道是想讓我的王妃去給他跳一段舞緩解壓力?那不行,我的王妃要生小寶寶了。”凱特警惕,暗暗防備,雲裡霧裡的裝傻開繞。

“……什麼跳舞?”

來者還真就差點被帶跑偏過去,半晌纔回到點子上。

“是賢王,”他老實的道,“賢王舉薦您的王妃,說您的王妃醫術得天獨厚,說不定能救活我們家主子一命。”

他剛從北暨回來,對波斯王的王妃一無所知,賢王說對方會醫術,他便來借人了。

卻什麼都沒細想。

凱特沉吟片刻,道:“你等一下,我去問一問我的王妃。”

救人之事刻不容緩,且凱特本就一直想幫着成全琳琅和邵煜白。他的波斯安全還得靠邵煜白,因此也顧不得時辰太早了,就直接去叫醒了琳琅。

“救人?”琳琅比他還迷糊,幾乎是本能的在答話,“傷的很重?”

“對。你要是不救,或許他就要被組織拋棄了。”凱特點頭。

恍恍惚惚的捧着肚子下了地,凱特立即幫她將外衫拿了過來。

原本琳琅在肚子越來越大之後,睡覺基本就只脫外衫了,因此勉強也算沒什麼逾矩的,在被趕來的女侍上了簡單的波斯妝容後,琳琅被請出大門。

直到上了鋪着厚厚的絨毯,一看就知道是提前準備好了的馬車,凱特隱約覺得,琳琅好像還沒睡醒,根本沒想過自己是要去見誰。

原本是想瞞着的。

但看着琳琅艱難的側臥在馬車裡,睡眼惺忪的模樣,凱特還是沒忍心的開了口:“琳琅,或許我該先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是在往皇宮裡趕路。”

琳琅疲憊的眨了眨眼,點點頭……

忽地瞪大了眼,琳琅看向他:“千齊皇宮!?”

街市嘈雜兩人也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壓抑着聲音。但不可思議的音調但是很明顯,凱特點了點頭,無奈的把事情講了一遍。

“其實咱們現在還來得及回來,”他又補充,“或者進入皇宮,放心,我還是會一直陪着你,儘可能的保護你。”

“我希望你能想好,這是在去救邵,你不幫忙,他可能會死。當然你也不是神,你去了他還是可能會死。”

“所以咱們要下車嗎?還是繼續趕路?”

睏意消除了個乾乾淨淨,琳琅靠着車壁,將自己靜置了好一會兒。

這段時間裡,馬車距離皇宮就只剩下一小段兒的距離了。

凱特看看琳琅,又撩車簾,嘆氣:“我去阻止他往前。”

剛要探出的身子,被柔柔軟軟的手拽了一下,就回到了原位。凱特再看琳琅:“你確定了嗎?”

“救人而已。”琳琅垂眸,“我答應過他,救人一次。但你也知道了,僅憑我,還有不熟悉京洛的你,咱們找到那個人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我救活了他,就當了結了之前的約定吧。”

順便可以的話,她想去見一見太后。或許,她的執念,還能換一個方式了結。

“好吧。”見她是確定了想做的,凱特點頭,“我陪着你。”

“凱特……”琳琅看向他,“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跟着我,或許會遇到危險。”

凱特粲然一笑。

“危險就危險吧,我可是偉大可靠又勇敢的波斯王,我不會怕。”

目光裡的意味深了幾重,琳琅淺笑:“謝謝你。偉大可靠又勇敢的波斯王。”

撩了一下自己的金髮,凱特給了她一個“你懂我”的眼神,便沒再說話。

下馬車的時候,琳琅就認出了,駕車的人是出將。

不過她被包的太嚴實,又與過去的外形變化太大,凱特沒認出她。

只引着路,將人帶進宮後,還將她和凱特送上了特供的軟轎。

“我剛纔忘記說了,”凱特忽地提醒,“他們知道你會醫術,是因爲他們說的……賢王推薦你。賢王,好像是以前皇室裡,中間的那個。”

尉遲賢信?琳琅微怔,她對這個人的印象一直不大好。

最不好的時候,就是他和邵煜白監看自己自縊的畫面。

見琳琅直勾勾的盯了他一會兒,凱特難堪的笑:“抱歉我不是很懂你們中原人的重點,所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要是一開始就說這事和尉遲賢信有關,琳琅可能還要多猶豫一下。可現在已經在皇宮裡了……琳琅扶額:“沒事,其實我也早覺得他可能有問題。”

她能活下來,能在河岸遇見兩邊的人打鬥,絕不會是偶然。

太子想要她死,三皇子已經無權無勢被關大牢,當日的與事者就只剩下尉遲賢信。

握了握拳,琳琅暗暗鎮定了心神。

只是,軟轎越往前移動,她的心跳就越是放肆。隱約的,還是有一種想要轉身逃離的衝動。

此時,邵煜白養病的偏殿裡,入相正對着李臨淵解釋:“二爺並非衝動才落得這樣下場,您也不要太憂心此事,該安排的,他都安排好了,您還是繼續輔助少主子翻案便可。”

“可是……他這模樣……”李臨淵欲言又止,又擔憂又氣悶。

他得知自己的妹妹死後,着實傷心了一陣子,也曾記恨過邵煜白。但他身爲“可知情人士”,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就只剩下惋惜,和怨天不公了。

說到底,他還爲邵將軍能成爲自己的妹夫這件事情驕傲過。也爲妹妹感到無比高興過。

入相知道李臨淵心裡還是不踏實,遂解釋道:“若是不受些必須回來才能好好醫治的傷,主子便會被一直留在北暨。陛下無法得到教訓,餘下的邵家軍就永遠不會被收回來。主子這算是苦肉計了。”

李臨淵皺眉:“可我怎麼覺得,他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入相一噎,無言以對。

他的主子,早就將各種情況會引發的後果都給他列舉了個遍,其中便有他要是真死在了戰場上,世子這的事情又該怎麼處置的一條。

若非提前計劃好的,他那專門研究過許久反制蕭國那位敵將套路的主子,又怎麼會剛好受了這麼不輕不重的一記創傷?

只是這件事除了他,便沒人知道了而已。

李臨淵則只道苦肉計是邵煜白背後那一箭。那一箭,已經被處理好了。至於雙膝上的傷,纔是大問題,一個將軍若再無法站起……那可就是親者痛仇者快的大事了。

尉遲錦明也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千齊國土廣袤,四方皆有人鎮守,其中北暨爲邊關要塞。這邵將軍一受傷啊,陛下可是急壞了!”

人聲傳來,同時一隻腳也踏進了門檻。卻是如今尉遲錦明身邊的紅人,刁公公。

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戴着樸實無華的面具,一併來到殿內。

“見過刁公公。”入相和李臨淵一同請安。

刁公公點了點頭,觀察了牀上臉色灰白的人兩眼:“波斯王妃,還沒到麼?”

入相抱拳:“回稟公公,波斯王妃身懷有孕,即將臨盆,急不得。”

就算是小國來的,到底也是王,是主。刁公公明白這個理兒,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跟在他身後戴着面具的人,則到李臨淵身邊道:“屬下已去請來宮中的一位女醫,和京洛民間最好的穩婆,隨時在偏殿待命,以防不測。”

起初還有點不適應讓自己的少主子這般鞍前馬後跟着自己的模樣,現在卻已經無比坦然了。

李臨淵點頭:“做的好。”

邵齊點頭,站到了他身後。

現在大理寺中無人不知,大理寺丞李臨淵是個“通曉大義”的,大房的妹妹發生了那樣的事,也不記恨當初提拔了他的邵將軍。

而他的身邊,則跟着一個容貌雖毀,辦事卻很利索的小子,學習進步極快。

都傳李臨淵升官之後,那小子就是下一個大理寺丞。

半晌,外面的人終於來報:“波斯王與王妃到了!”

夫人臨盆在即,波斯王陪同也是理所當然。在場者聽後皆到了門口,果然見到軟轎落下,從中先走出了一個身材高大偏瘦,肌膚白皙的金髮碧眼男人。

“拜見波斯王。”門口的人行禮。

不在意的擺擺手,凱特撩開轎簾,又將琳琅緩緩的請了出來。

衆人不敢怠慢,再次行禮。

這也才發現,波斯王妃的肚子又圓又大,當真是即將臨盆的模樣。若非衣裳質地好,又寬鬆,看着怕是要更嚇人。

“辛苦王妃了。”出將入相齊道,而後引人入殿。

畢竟波斯王在一旁,衆人也就沒敢去盯着琳琅的臉看。只見女子身穿異域服飾,手上戴着精緻的水晶穿珠鏈,薄紗攏在外身,縱然大着肚子,籠統看來卻是帶着別樣的美感。

即便有凱特在一旁幫扶着,琳琅看見邵煜白雙目緊閉着躺在牀上時,雙腿還是止不住的沉重。

這個時候,明曲郡主去哪了?沒在一旁照顧他麼?

還是,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這種時候,果然還是要輪到她來出面?

感受到身邊的人呼吸沉重,凱特用波斯語輕聲安慰了一句,目光柔和,手掌也溫暖,輕扶在琳琅的腰間,告訴她:“別怕。”

和他相處幾個月,一些小詞琳琅是可以聽懂的。

她擡起臉看着凱特,搖頭。

她沒怕。

她只是,有點不知道從哪下手。

凱特乾脆鬆開她,站到她背後道:“我親愛的王妃要替邵將軍看病了,請你們在外面等候。這裡有我就好。”

刁公公並無興致留下,最先走了。最擔憂的自然是邵齊和出將入相。不過看了波斯王兩眼,他們也出去了。

琳琅這纔開始搭脈、判斷邵煜白的體溫,而後掀開被子,看見他赤裸的上身攔胸纏着層層白布,探指輕輕在白布上按了幾個位置,再觀察着邵煜白的表情變化,得出:“應該有傷在背後,看起來是處理好了的。”

“這些我知道。”凱特點頭。

琳琅反而莫名:“都處理好了,他們爲什麼還要我來?”

凱特張了張嘴,躊躇的道:“還……有沒處理好的呢。在下面。”

“……下面?”琳琅嘴角抽搐。

下面……是個什麼情況?被那啥了?

凱特見她呆住不動,才嘆了口氣,過去把被子完全掀到了一旁。

血腥氣與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饒是凱特都皺了眉。琳琅是因帶着面紗,纔沒察覺到。但將目光落在邵煜白的腿上,她的心還是“咯噔”的沉到了底。

層層白布包裹在他的雙膝之間,鮮血的痕跡很是明顯,還泛着青黑色,有化膿的跡象。

這在這個年代,不是一個很好處理的情況。

掃了一眼桌上太醫留下的工具,琳琅對着凱特道:“酒精……不是,拿白酒來,還有清水、熱水和鹽!”

“噢你要煮了他的腿?”凱特慌亂加不可思議,“這樣行嗎?”

“……照着我說的做!”琳琅凝重。甚至不想解釋。

凱特摸了摸下巴,轉身出去吩咐。

這時肚子裡忽地劇烈動了一下,痛得琳琅低哼着縮了縮身子。但見邵煜白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才緩緩抱着肚子挪到了放着他盔甲的地方。

果然搜到了她昔日的在府裡的金瘡藥。

凱特又飛快的趕了回來,見到琳琅挪了地方,忙過去問情況。

琳琅手裡握着藥瓶,搖了搖頭:“你知道他腿受傷,他們說怎麼處理?”

“他們說,邵將軍想要保住雙腿。但這對他們來說太難了。除去鋸掉,沒別的方法。鋸掉也很危險。”

凱特一邊說着,一邊又用身子擋住了她。

一個接着一個的小宮女慌慌張張端着琳琅要的東西進來,放在桌上,和地方,又馬上出去關上了門。

凱特這才走開一點:“我扶你過去。”

琳琅點頭,到了桌前,拿起了一把小刀,劃過桌上的燭火。

而後緩緩轉着眸子,看向邵煜白,喉嚨滾動,輕喘着低聲:“以往我欠了你什麼,你欠了我什麼,今日無需細算,徹底清個乾淨好了。”

那時你不想站起來,我強迫你。今日你想留下腿,我幫你。

從此,這個也還了個乾淨。

肚子開始輕微的陣痛,琳琅全當做是因爲她的情緒波動在引起。隨後被凱特幫助着回到了牀前,道:“你拿帕子蓋在他的眼睛上,我便不再出聲了,有什麼事招你耳語。”

頓了頓,又低聲:“還有,他要是有醒了的徵兆,你穩住他,別讓他看到我。”

“要我來吻?”凱特面色瞬間通紅。

琳琅無奈的笑:“是控制住,壓制住,不是親吻上去。”

“噢我就說……看來下次我應該深入瞭解中原文化再過來。不然太吃虧了。”凱特立即照辦。

邵煜白不是昏迷,也沒服藥,只是路途勞累,沉沉睡了過去。但當琳琅割開傷口放膿時,他一下子就疼醒了過來,想要爬起來。

早知道他會醒來,琳琅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凱特沒準備,所以他嚇死了,見到邵煜白擡手,一把給他壓了回去。直到他身上有傷,又不敢動,只能用另一隻手按着他的額頭:“邵,是我,是我,你別動!”

邵煜白果然不動了。

“波斯王?”

“是我,所以你別動,別動哈,乖,醫生在給你看病,你嚇到她了。”凱特瞄着淡定處理傷口的琳琅,睜眼說瞎話。

“醫生……?”聲音沙啞,帶着一絲莫名的感嘆意味,邵煜白低嘆,“你果然還沒走。”

“回波斯的路就那一條,你沒見到我回去,我肯就沒回嘛。”凱特乾脆坐在牀邊,和邵煜白撩起來。而後目光亂轉,時刻保持警惕。

邵煜白:“爲什麼拿東西擋住我的眼睛?”

凱特:“天冷了,怕你的眼睛着涼。”

邵煜白:“……那你爲什麼會在這?屋子裡,有別人嗎?”

凱特:“醫生是我帶來的,我當然在。屋子裡只有醫生、我、你,沒了。”

邵煜白總覺得哪裡不對,還想問點什麼,可刀子在他的膝蓋範圍劃過後,忽地又像是被鹽水浸了的東西在戳,劇烈的痛感就連他也沒忍住,發出吃痛的地哼。

琳琅擺出手勢,凱特會意的抓着邵煜白的兩隻手,壓在了他的盆骨上。

這下子,邵煜白臉色就算蓋着東西,也不好弄掉了。

“邵,你要乖乖的哈,醫生不會害你。”凱特繼續道。

邵煜白也只是沒準備的被突如其來那兩下子弄得猝不及防,而後心裡有了準備,便是再疼,也再多言,只是咬牙撐着,直至膝蓋被纏繞上白布,臉已經憋得通紅。

“……好了?”半晌再沒動靜,他才吸着氣開口。

凱特沒回答,他又復問了一句。

“啊?唔,好了,好了,邵你先別動,”一連串的回答,凱特鬆開了他,卻是扶助了滿頭汗水,臉色愈發慘白,一手捧肚子一手撐牀,自己試了兩次都沒能站起來的琳琅。

“怎麼了!?”他用波斯語問。

琳琅不會用波斯語,只能指了指肚子,咬着牙看向門外,鬆開牙關便是不住的喘息。

看她的模樣,凱特也慌了,忘記琳琅只聽得懂一些簡單的詞,用波斯語問着:“是要生了嗎!?”

琳琅聽不懂,但表情已經很明顯。

“啊啊,那個……邵,我還有事先走了,咱們改天聊啊,祝你生活愉快!”回頭故作輕鬆的說了一句,凱特直接抱起了此時顯得沉甸甸的琳琅,一腳踢開門衝了出去。

在他踢開門之前,邵煜白拿下了遮着臉的帕子。本只是好奇的往門口看了一眼,那一眼,他卻看見了凱特抱走的人,垂下的中指上,帶着一個銀色的戒指,在上午光芒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刺眼。

外面的人見到門被打開,紛紛湊上去問。只見凱特將王妃橫抱在懷裡,飛快的回了一句:“邵將軍醒了,就要往外衝。”

出將入相見狀立刻衝了進去,原本邵齊也想一起,可就見到凱特抱着人往外走時,地上竟然拖出了一條水痕,當即追了上去:“波斯王請留步!尊夫人這是要生了嗎!?”

琳琅窩在凱特懷裡,疼得渾身打顫。凱特還記得自己妹妹生孩子前的模樣,沉重又焦急:“好像是你們說的什麼,羊水破了!”

“您別慌,下官已經安排好了以防萬一的,請隨下官移步偏殿。”邵齊淡定引路。

“安排好了?”凱特一愣,明白過來後又問,“是說她可以在這裡生下孩子?”

“是。”邵齊直接引路。

引路的時候,邵齊還暗暗鬆了口氣,也虧他想得周到,提前安排了穩婆和女醫。否則險些攤上大事。

隨後不經意的往凱特身上的人瞄去,邵齊忽地頓住了步子,雙眼瞪的老直。

“怎麼不走了?”凱特着急的問。

“……啊,沒、沒什麼。”收回目光,邵齊繼續引路,很快到了偏殿,波斯王把懷裡疼得滿頭大汗的人放在了牀上。

醫女和穩婆都是隨時等着聽信的,見人來了,馬上安排宮女繼續準備,自己則是擼着袖子就上。

以往在千齊國,孩子要出生時,很多男人都會放心不下妻子,強行要求陪產。而後穩婆就只能想方設法的勸出去。結果還沒等穩婆想好怎麼勸一個外域來客呢,對方就灰溜溜的自己出去了,還體貼的帶上了門。

他跟邵齊解釋:“我們的習慣,要給女士空間,至少在孩子出生前,她不能被男士打擾。”

邵齊沉默。

凱特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己妹妹生孩子時的困難,心裡也越來越焦急,開始在門外轉圈。

直至門內一聲哀嚎撕裂了上午的晴空。

帶動着門口兩人心裡具是一顫。

拳頭緩緩握緊,直至咯咯作響。邵齊驚疑不定的目光緩緩從門口移到凱特的臉上。起初的聲音輕得他自己都聽不清。

而後倏地一頓,他走上前,一把扯住了凱特的領子,呼吸沉重,目光森然。

“裡面的人……是不是琳琅……是不是她!?”

面具本是平常無奇,但因爲帶着面具的人此時眼中迸發的光芒裡又像是含着一絲殺氣,看得凱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一把扯開了對方的手,看見自己衣領的袖子都被撕碎了一塊,後退了兩步,很委屈:“怎麼你也不友好了啊?”

邵齊沒心情和他說別的,又上前了一步,指着房門:“裡面的人,是不是琳琅,是不是她!?”

“噓,噓,小點聲!”凱特皺眉,“你要害她?”

變相的得到了答案,邵齊身影頓了頓,氣焰逐漸消散,只剩下茫然無措,看着房門,往前踉蹌了兩步,但不敢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

眼神空洞,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焦距定在凱特臉上,聲音發顫:“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她……”

她還活着,還……在、在生孩子?

“是誰的孩子?”他繼續發問。

凱特碧綠的眼珠子轉了一下,挺起胸膛:“你說,她的身份是什麼?”

“……波斯王妃?”邵齊突然覺得好笑。

凱特揚着下巴“嗯哼”了一聲,然後目光四處掃射,步子一寸一寸的挪向他,低聲:“是邵將軍的孩子。”

“……”邵齊只恨自己手裡沒點啥東西,不然真想就地一摔!

不是他的他得意個啥!

倒是先前緊張又慌張的情緒一下子被掃了個乾淨,只剩下亂麻一樣的情緒等待理清。邵齊面色沉重,跟着凱特一樣來回在門前走了兩圈,忽地頓住腳步,靠在一個門柱旁蹲了下去。

一邊搖頭,一邊抖動着肩膀。

“你是在哭,還是在笑?”凱特跟過去,蹲在邵齊旁邊,聽着他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響,好奇。

“哭笑不得!”邵齊兇惡。

凱特被吼的虎軀一震,悻悻的往旁邊挪了幾步,改去了隔壁的門柱下面蹲着。

屋子裡的叫喊聲斷斷續續傳來,聽得兩人頻頻回頭,仿若兩個活了的石獅子鎮在門口。

這時,出將和忙碌打水的丫鬟一起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邵齊過去問。

出將看了看緊閉着的殿門,又神色複雜的看向波斯王。

“主子醒來之後,說他好像看到了……李姑娘。所以派屬下來問一問情況。”

頓了頓,出將嘆氣:“相思成魔啊……主子怕是真的過不去這個坎了。”

邵齊沉重的點點頭,也嘆:“那就不過了吧。”

出將:“……”

他剛想去問一下波斯王,然後趕緊回去給主子一個交代,卻被邵齊拉着一同蹲到了門柱旁邊。

“出將啊,你也跟着我小叔叔很多年了吧?”邵齊神秘兮兮的問。

出將點頭,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

邵齊托腮:“那你說,他平日裡淡定嗎?”

“淡定。”

“冷靜嗎?”

“冷靜。”

“凡事胸有成竹嗎?”

“差不多……”

“最不淡定不冷靜沒能胸有成竹的一次是因爲什麼?”

“……屬下所知的,是關於李姑娘?”

邵齊凝重的點頭。

呆滯半晌,出將方纔跟着點頭:“屬下悟懂了,您的意思是,屬下當果決的勸主子放下這些事情,不要再給他任何希望?”

“啪”地拍了一下他的額頭,邵齊道,“我是在想他還在癒合傷口,怕他禁不住大悲後的大喜,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她還活着。”

她?

出將一愣。

隨後驚愕的長大了嘴。

在說到“她還活着”時,儘管在面具的遮掩下,看不到邵齊的表情。可隱約的,出將在面具露出的眼睛裡,看到了泛着水霧的欣喜。

以及聽得見語氣裡的慶幸。

“還活着……哈,還活着……”擡手蓋住了自己的雙眼,另一手撐着膝蓋緩緩站了起來,面向房門,邵齊的嘴都要咧到耳根。

分明偏殿內傳出的叫喊聲聽得人頭皮直緊,可出將在自家少主子身上看到的,卻是滿滿的幸福氣息。

怕是一時間高興的忘了生孩子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不過,當時間一點點過去,邵齊欣喜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些。出將被他拽着,一直沒能回去,眼下入相都過來找人了,邵齊才糾結的道:“這件事,應該我去和小叔叔說的,可是我現在不想走開。”

所以就把主子晾在房裡乾着急了那麼久?

入相看出將。

出將表示無奈,他被少主子抓着呢。

這時候,同樣被晾在旁邊腿都蹲麻了的波斯王終於站了起來。

“我去跟邵說吧。”

“可是你現在是她名義上的……”邵齊小聲提醒。

凱特攤手:“你知道波斯這方面的習俗嗎?”

邵齊搖頭,而後便懂了他的意思。

“那就謝謝您了。”他目送凱特被出將入相帶走。

反正他不知道怎麼和小叔叔交代,但是交給凱特就沒問題了,他看不到看不到在這默默給小叔叔加油就好。

看一眼天色,似乎還沒到正午。邵齊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守在門外很久了。

心情被衝擊得大起大落了一番,以至於現在還有點恍惚,覺得完全不像是真的。他無法想象琳琅先前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變成凱特的“王妃”的,但他知道,琳琅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還不知道,自己“被害”的原因,是他們出於無奈的計劃。可她確確實實是受傷了,她該有多難過?

儘管被狠狠的傷害過,她還是在小叔叔需要的時候,站了出來。

失神的看着殿門,半晌,邵齊又咧嘴笑了:“你們倆的故事,果真還是讓我羨慕又嚮往。”

可惜這輩子,他只能做聽故事的那個人了。

儘管這樣,他還是希望,她要平安的生下孩子,能夠好好的,這樣以後,他才能聽見更多關於他們的故事。他們能幸福,他便算是幸福了吧。

門外的人猶自祈禱着,門內的人卻對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只是陣痛的厲害,無數次想要剋制住的叫聲都沒能忍住的衝出了喉嚨。

她以爲自己做過那麼多次心裡準備,可以臨危不懼的。可在親身經歷時,卻忽地明白了自己的脆弱。

“王妃,您加把勁兒,加把勁兒啊……”穩婆的聲音絮絮叨叨的在她耳邊環繞。

她想說她知道,可她不能說。

她痛得要死了,從沒這麼痛過,幾度險些昏厥過去,混沌之際腦袋裡顯現的名字和人臉是邵煜白,趕都趕不走,甚至她真的想大聲吼出他的名字,說她恨他,這個時候,他在哪……

他知不知道,她忽然怕了,怕生不下孩子,或怕生下孩子就死了,到時候,凱特會告訴他,這孩子是他的嗎?

該告訴嗎?分明不該告訴啊,她那麼生氣,恨不得再也見不到他!可她爲什麼又在想着,若是趁着他還在傷重之時,捧着襁褓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看他高興的不知所措的模樣,病態消失了,只剩下激動得紅漲的臉和笑容,那該多好啊……

撕裂的痛到了極致時,“邵……煜白……”三字剋制不住的從齒縫裡微弱的擠出,被淹沒在孩童的啼哭聲裡,琳琅抱着青筋的手也一併鬆開了牀單。

她感覺自己累極了。

但閉上眼時,她不知道,外頭的天已經黑了。

接出孩子,穩婆鬆了口氣。可隨後便發現不對,大驚失色的對着搭手的醫女道:“你快叫醒王妃,還有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孩子啊,千萬別讓她泄氣!”

孩子的哭聲傳出來了,門外的邵齊先鬆了口氣,可是卻沒見到房門打開,便還是不安的守在那。

另一頭,凱特坐在邵煜白的牀前就沒再離開。

許久,看一眼窗戶,他道:“天黑了。”

“嗯。”邵煜白的身後墊着枕頭,靠在牀頭,他也看得見天黑了。

“如果有消息,會有人來告訴我們的吧。那看來就是還沒有。”凱特又道。

“嗯。”邵煜白垂眸。

又看了他兩眼,凱特撐着下巴:“上一次我可愛的妹妹生產,是你陪着我。這次我算不算還你恩情了?”

邵煜白淡淡的道:“你不用計較這個。”

“噢你好冷靜啊。”凱特改爲雙手撐下巴,定定的看着他。

邵煜白沉默不語。

頓了頓,凱特咧嘴:“你以爲這樣我就會忘了你之前震驚的說不出話然後驚喜驚愕沉重驚喜又沉重想爬出去又縮回來而後每隔一刻鐘就要問我是不是在做夢的樣子嗎?”

邵煜白忍怒。

然後忍不住了,怒道:“還不是因爲你耍我!”

凱特表示無辜:“你和你侄子都對我那麼不友好,我不給自己出氣就太虧啦。”

不過凱特也沒想到,他騙邵煜白說琳琅恨他報復他嫁給自己然後早產什麼的,邵煜白雖然堅持說着“不可能”,但臉色還是白得嚇人,搞得他自己都不忍心再開玩笑,又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他解釋了一遍。

之後,偉大的邵將軍就一言不發的坐了起來,看着窗戶外頭,和在領悟人生存在的意義似的。

現在看到邵煜白有了別的表情,他也鬆了口氣,這才認真的問道:“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邵煜白反問。

凱特嘆氣:“我猜,你和琳琅是有了什麼誤會。她生氣了。她很委屈。所以這個時候,你不嘗試着去外面等她麼?在那等得知最新的消息。”

邵煜白搖了搖頭。

“陛下隨時可能派人來,若見到我重傷未愈在外面,定然會起疑。”

“這麼冷靜啊?”凱特悵然,“好像我現在都比你更想去問一問琳琅怎麼樣了。”

邵煜白沒回答他。

復又垂下眸子。

冷靜嗎?

大概只有他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冷靜。自己有多想現在就衝出去見到她,感謝她還活着,向她解釋自己的無奈。

還有……孩子?

若說覺得她還活着像是一個夢,那麼得知了他即將會有孩子,就讓這夢變得更加虛晃了。讓他心亂如麻,理智告訴自己該高興,可他又高興不起來。

三尺的白綾,水中的嫁衣,不知多久的顛沛流離和幾個月以來所受的委屈,還有那次的擦肩,就是她吧?他本該認出來的……但他選擇了繼續向前。

該怎麼辦啊,他還能用什麼辦法哄她,才能求得她的原諒啊?他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哇——”

響亮的孩童哭聲突然炸起在夜空下的殿宇中,驚得邵煜白忽地屏住了呼吸,再細聽,哭聲很是明顯。

凱特也站了起來,恍恍然的看向偏殿的方向:“出生了。”

頓了頓,再看邵煜白,他道:“我該過去了。要我和琳琅替你解釋兩句嗎?”

“……不用。”抓着被子的手微微顫抖,邵煜白眼神空洞,“只要她還好就好,替我照顧好她。”

掃了兩眼他的手,凱特搖頭,出門了。

生孩子時間長是很正常的……沒人來通知凱特就證明應該是沒難產……孩子順利出生了,琳琅一定沒事的吧?

強裝的淡定終於在凱特走後崩塌,邵煜白閉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外頭的手緊緊抓着牀弦,再睜開眼,盯住偏殿的方向,幾乎想把牆壁看穿。

真的……好想見到她。

沒能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陪着她,沒能在她最軟弱的時候好言好語的哄着她,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說一聲“我在”,他自知罪孽深重,但他……

該怎麼解釋,他是真的愛她。

033.坑傻侄子·你才夢遊番外.我把你當侄子,你還真要當我兒子?059.既不納妾·那就娶妻002.庶妹囂張·替換新娘001.嫡女狼狽·貴人相助031.公報私仇·兵刃相向056.邵齊身份·夜未歸宿021.壞人走開·厚顏無恥077.年宴入宮·傻子丟了045.叔侄密謀·將人奉上082.太子起疑·定下吉日087.身受重傷·回波斯吧011.傻子氣人·滿春背鍋037.隨叫隨到·令人心寒026.你要什麼·我來幫你036.急火攻心·太醜不要019.曾經見過·過問病情043.態度轉變·斷了念想052.忘了的我·命有劫難004.美人難擋·王妃威脅075.請休了我·神秘貴客049.搭個紅線·他怎麼樣034.不合規矩·車內碰撞072.狼和兔子·兩個男人055.內鬼是誰·她怕什麼054.詭異之處·遭遇綁架077.年宴入宮·傻子丟了088.與君兩清·琳琅產子035.攔下的信·勿動真情011.傻子氣人·滿春背鍋089.不想見他·追不上她073.悄悄喜歡·單獨道別088.與君兩清·琳琅產子005.處處防備·將軍歸來060.喜歡和愛·親一下唄046.你恨我吧·討個說法025.罰跪一天·當年的信079.琳琅入獄·休書遞上057.有恃無恐·深情錯付036.急火攻心·太醜不要039.一言爲定·遭遇追殺049.搭個紅線·他怎麼樣090.將軍情長·不如不防052.忘了的我·命有劫難021.壞人走開·厚顏無恥021.壞人走開·厚顏無恥048.反戈一擊·二爺相親022.損人姻緣·蘇璨趕到029.傻子打人·你想太多064.臨陣脫逃·我暗戀她009.荒唐一夜·病中驚夢065.就要護她·你恨我麼086.傳開死訊·它的父親040.相擁而臥·被困山中042.我不信她·會後悔的018.琳琅起疑·主僕攤牌050.純良公子·不必保胎054.詭異之處·遭遇綁架073.悄悄喜歡·單獨道別084.做個交易·消息全無057.有恃無恐·深情錯付008.弱而不柔·空嫁妝箱039.一言爲定·遭遇追殺022.損人姻緣·蘇璨趕到038.裝不下去·藥效古怪070.爲何娶她·陪我喝酒073.悄悄喜歡·單獨道別022.損人姻緣·蘇璨趕到036.急火攻心·太醜不要063.皇子暗算·二爺離京004.美人難擋·王妃威脅063.皇子暗算·二爺離京065.就要護她·你恨我麼090.將軍情長·不如不防043.態度轉變·斷了念想004.美人難擋·王妃威脅020.三人歸寧·琳琅危機014.心事重重·庶妹心計073.悄悄喜歡·單獨道別082.太子起疑·定下吉日087.身受重傷·回波斯吧083.嫁衣如火·三尺白綾065.就要護她·你恨我麼072.狼和兔子·兩個男人071.有夫之婦·太醫下落063.皇子暗算·二爺離京011.傻子氣人·滿春背鍋007.琳琅學箭?將軍認輸081.二爺求婚·懷孕徵兆074.獨自歸還·麪人將軍007.琳琅學箭?將軍認輸043.態度轉變·斷了念想030.扳回一城·互相利用046.你恨我吧·討個說法087.身受重傷·回波斯吧087.身受重傷·回波斯吧001.嫡女狼狽·貴人相助035.攔下的信·勿動真情062.傻子治病·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