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夜微涼,撫壁長嘆,兒時記憶點點滴滴落在心頭,是青梅竹馬的記憶與溫情,是往事不可追的遺憾,梅傲雪緩緩的走着,關山越也緩緩的走着,巷子的另一頭,是他(她)來時的倩影。
四目相對,有你有我,有說不盡的離愁別緒,恩怨情仇。默默無言,腳步陡然停止,徘徊躊躇,各自顧盼。
良久。
梅傲雪緩緩開口,涼的對方心頭一冷,也涼的自己心頭微微寒,“更深露重,關大將軍剛剛回朝,還未及入宮面聖,漏夜外出,恐怕多有不便,難免落人口實。關大將軍莫不是想要造反?”
“阿雪?”關山越目光閃爍,萬般思念盡數凝在心頭,縱有千言萬語也全都噎在喉嚨,梗在心頭。梅傲雪語氣冰冷傲慢,關山越怎不知這不是關心,而是挑釁。“你我之間一定要如此說話嗎?”
“那你有何要解釋?”解釋?梅傲雪終究還想要個解釋,眼前的人是否能說一句,當年那個手持屠刀的人不是他,若他說,或許,她會願意相信。
關山越緩步從巷子的另一頭走到梅傲雪身邊,在離她一尺的地方站定,他知道此刻的梅傲雪應該不會喜歡自己靠的太近,他微微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攢緊拳頭,最終長嘆一聲,無力的垂頭,只有一句:“阿雪,對不起。”
對不起?呵呵呵……梅傲雪嗤笑一聲,這是承認了嗎?如此坦白的承認,自己曾經動手殺她?關山越,你當真無情無義。
“真是你?你當年想殺我,那現在呢?”
梅傲雪的話裡聽不出情緒,很平靜很平靜……
“阿雪,往事如煙,讓一切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關山越這話的確發在真心,可聽在梅傲雪的耳朵裡,就像是一個渣男的自述,任你如何後悔,如何表示要痛改前非,只怕對方只要不是個賤人,應當是不會輕易原諒的。
“我殺你一次,你能輕易的說過去嗎?你當年做的很好,我查了多年,竟一絲證據都沒有,我原以爲是有人冒你之名,易你之容,想要除掉我,那人是你至親至交之人,所以你替他抹了所有證據。其實,即使沒有這個人,你隨口編造一個,再說他天南海北的走了。你我之間,自是過往情仇,煙消雲散,可你卻認了。當真坦蕩,關山越,我再給你個機會,到底是不是你?”
梅傲雪沒見關山越時恨的要死,見了面卻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個相貌堂堂,眉宇之間一臉正氣浩然的竹馬郎會殺她。
怎麼能說不是?關山越心中苦笑,他認,他與梅傲雪就再無轉圜。他不認,說出真相,梅傲雪現在查不出那個人是誰,可以她的聰明才智,說不定真的能查出來。到那時,他又當如何自處,他是護着梅傲雪還是護着那個人。
自古忠孝節義兩難全,他情願自己死於梅傲雪之手,全了這忠孝節義,也不算負了這自幼相識的深情。
“是,我一時糊塗!”關山越吐字清晰,說的斬釘截鐵。認了,殊不知如今他這纔是糊塗,大大的糊塗。
梅傲雪心頭一陣怒火中燒,他認了,前有種種墮崖記憶在心頭,撫着手臂山刀疤位置,梅傲雪心中的仇恨之心瞬間燃去,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好!很好!關大將軍,你很好!”
“阿雪!小心!”
青石巷內,房檐之上,兩出拐角,突然躥出無數黑衣人,舉着明晃晃的大刀向梅傲雪砍來。
梅傲雪目光寒冷,比之刀鋒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刀尖直逼她眼前之時,她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任由刀風吹起她的秀髮,關山越急忙上前,一腳踹開了眼前拿着大刀的黑衣人。
顯然比起關山越奪刀砍瓜切菜似的制服,梅傲雪要冷靜的多,絲毫沒受這些黑衣人的影響,甚至連步子都沒有移動一下。她不動不是因爲嚇住了,也不是因爲還沒從關山越親口承認當年殺她的噩耗裡緩過神來,而是她根本不需要去和這些黑衣人搏殺。
關山越這位定北大將軍有的是本事和力氣,既是帥才,也是武林高手,這些黑衣人不分男女,亂砍一氣,他爲自保也會出手,再說剛纔他還不說要和她再續前緣嗎?那就好好的保護她吧!
梅傲雪微揚嘴角,噙出一抹嗜血般的微笑,抱臂看戲,她倒要看看這定北大將軍的武功現在如何,比之當年可是更上一籌?更加勇猛?
黑衣人爲數衆多,且個個都是好手,看起來爲了殺梅傲雪是豁出去了,個個不要命一般往常衝,如此亡命之徒,關山越武功雖勝出他們許多,但以一敵衆,打起來還是費力的。
最重要的是他還得護着梅傲雪,梅傲雪根本不動手,有人砍她,她丁點反應都沒有,關山越可謂是腹背受敵,還被人拖累。英雄救美人,美人還不配合,關山越這廂爲了護着梅傲雪,不惜以手臂擋刀,咔嚓就捱了一刀,登時鮮血如注。
黑衣人們見了血,就好似吸血蝙蝠見了血一般,更加鼓舞士氣,這幫亡命之徒更是拼了命的向上衝殺。關山越拖着受傷的手臂,繼續搏殺着,他知道就算他倒下去了,梅傲雪也能自保,至少她能逃走,白天看她使鞭子的手法和力道,就知道她的武功頗爲厲害,雖然他也奇怪,怎麼短短三年,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就變成了絕世高手。
但現在他沒空想這些,此刻梅傲雪靠在青石巷的石壁之上,冷眼旁觀,顯然她不打算走,也不打算出手,她的目光在暗夜裡追着關山越的傷臂,那是鮮血的顏色,地上也有了鮮血,他能堅持到幾時?梅傲雪不禁好奇起來,此刻的梅傲雪美若月下仙子,在這一衆男人廝殺的景象,她一身白衣,靠在青石巷內,嘴角帶着一抹淡然邪媚之笑,真是好生妖嬈,也好生美麗。
“來人,把這些人給我抓起來。大哥,我來救你了。”
起初,聽到那聲來人,梅傲雪還以爲是巡防營的人來了,再聽到那聲大哥,方知是孟浪,這小子梅傲雪調查過,年少英雄,官至先鋒,可惜心高氣傲,剛愎自用,若不是關山越治軍嚴明,又護着這小子,只怕他早就死在了自己的這個性格之上。
如今,他又惹事了。他以爲他這是救關山越,可明個早朝,他們這兩個剛剛回朝述職的邊將該如何解釋夜半城內相會之事?
這孟浪的話音剛落,巡防營的人也來了。
這孟浪帶來的人和巡防營的人加起來就比黑衣人多了,不一會兒黑衣人便死的死。傷的傷,抓的抓,逃的逃。
孟浪顧不上其他,一臉緊張的躥到關山越身前,“大哥,你怎麼樣?你這女人,就知道你沒按好心,說,是誰派你來害我大哥的?你是不是受了渤遼的指使?”孟浪劍尖一指,對着梅傲雪拷問開來。
梅傲雪冷冷瞄了一眼,一臉的蔑視,如此輕視孟浪,讓孟浪自覺受辱,他是年少英雄,自然也是年少氣盛,更加年少輕狂,怎麼能受得了梅傲雪的藐視。“江統領,把這女子抓起來,我懷疑她是渤遼派來的奸細。”
“孟浪,不要胡說,江統領有勞你將這些黑衣人押回去,我與梅六姑娘多年未見,秉燭夜談,方纔我送她回家,這幫黑衣人便衝了出來。孟浪他年少,對他這位嫂嫂很是好奇,所以也一直與我們聊到了深夜,剛纔黑衣人來襲,大長公主府就在附近,我派他去請了自家的家將過來。”
關山越對剛纔之事,一一圓了過去。至於孟浪爲什麼住在大長公主府,那是因爲他的母親是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這也是孟浪猖狂的原因。
孟浪幼時與母親、父親和哥哥住在封地,他的父親是武陵候,所以他並不認識梅傲雪,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嫂很有敵意,他覺得梅傲雪很可疑,又聽了孟焦說了當年之事,更覺得梅傲雪沒安好心。
“大哥!”孟浪這一聲大哥,幾乎是用吼的。他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關山越阻止。
“孟浪,回家去吧。你哥會擔心的。”這孟焦和孟浪此次隨同關山越回京述職,便住進了母親的舊時居所,大長公主府,而他們的母親大長公主和父親武陵候,仍然在封地武陵郡。
孟浪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臨走惡狠狠的盯了梅傲雪一眼,警告她:“你這女人,我警告你,要是再敢對我大哥不軌,小心你的腦袋。”
梅傲雪眨眨眼睛,一雙長長的睫毛在月影下尤爲顯眼,邪笑着:“不軌?這男女在一塊,可不是得不軌嗎?小兄弟,你還小,不懂!”
梅傲雪此言一出,氣得孟浪的臉是紅一陣白一陣的,他十六歲了,也不小了。這女人太不正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