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雪白了一眼董憶瀟, 寒眸冷得人心頭一顫,剛纔還笑得花枝爛顫,幸災樂禍的董憶瀟縮縮脖子, 哈哈哈的尷尬一笑:“大嫂, 我想起來我還有事, 我就先回房去了。”
董憶瀟飛一樣的扭着身子飛奔而去, 梅傲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像什麼樣子!!
梅傲雪看着門口的女人和她懷着的孩子, 清清冷冷的開口:“你叫許如芳?”
“回大少奶奶的話,是!奴婢的名字叫做許如芳。”
剛纔董憶瀟叫她以後自稱奴婢,稱呼梅傲雪爲大少奶奶, 她倒是一樣不落的記下了,這個許如芳倒也是個聰慧的女人, 舞姬出身, 孩子兩歲, 三年前懷上的,梅傲雪深深吸了一口涼氣, 命人將這母子兩個暫時安排在廂房。
蓮兒氣不過,嚷嚷着要把這許如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打出去。
梅傲雪摩沙着茶碗,淺啜一口,神情波瀾不驚,眸中平靜如水, 反問蓮兒:“你可記得小江臨走前和你說過什麼?”
“小江哥?”提起律晉江蓮兒溼了眼眶, 那個她一直視爲兄長的哥哥就那麼走了, 自此生死兩相隔, 再也見不到了。
“小江留下的書信裡說你和孟浪私相授受, 他勸過你,你不聽, 他決意犧牲前還再此勸過你。”梅傲雪不說許如芳的事情,反將蓮兒與孟浪的事情扯了出來。
蓮兒紅着眼圈低頭不語,那天深夜,小江哥隔着門對她說了很多,孟浪是侯爺公子是不可能娶一個丫鬟的,他希望蓮兒及時止損,不要過多的投入,不然最後一定會落得一身心傷。
梅傲雪眸中黯淡,小江的遺書裡,寫了很多話,叫她不要愧疚,是他心甘情願爲幫主死,因爲幫主活着會更有意義,更能爲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做事,而自己只是跟在幫主後面鞍前馬後的小卒子,如今大難當前,當然要棄卒保帥,請幫主寬心,不要以小江爲念。
小江一直視幫主爲親人,永遠都是。也請幫主代爲轉告馮天風大哥以及四海幫的兄弟們,小江走了,請他們各自珍重,不要太想我!
另祈請幫主照顧蓮兒,前段時間,餘發現蓮兒與孟浪墜入情網,因幫衆事務繁多,未敢以此小事煩憂幫主,如今餘即將離開,不能再照顧蓮兒,還請幫主爲蓮兒另尋良配,助其揮劍斬情絲,孟浪雖好,可終究是侯爺公子,生母乃大長公主,蓮兒與其不堪匹配,與其嫁其爲妾,將來受辱於大婆,倒不如嫁與普通人。告知吾妹: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也祝願幫主與姑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小江字
律晉江的信裡隻字未提與杜若的過往,他將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意深深的埋葬於心底,他終究是要離開的,梅傲雪的人生不該沉浸在杜若的曾經裡。
梅傲雪將書信交於蓮兒,蓮兒沉默不語,梅傲雪仰頭控回眼中的淚水,對蓮兒道:“有沒有想過許如芳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孟浪的家世背景註定他的正妻不可能是一個孤女,蓮兒,小江在天有靈絕對不希望你落得和許如芳一個地步。許如芳的事情我會去處理,你好好想想該如何處理和孟浪的事情。你若真的違背小江的遺願,想要做孟浪的妾室我也攔不住,可你覺得孟浪將來的正妻會善待於你嗎?”
梅傲雪遣退了蓮兒,一個人在屋裡坐着,門外小荷敲門進來,遞上一杯參茶,小荷在關家時的名字叫做光霽,她突然失蹤又突然回來,叫人十分意外,可梅傲雪要用人誰也不敢多問。
小江離開以後,梅傲雪身邊沒了得力的人手,馮天風這種糙漢子,特別是個對她有企圖心的糙漢子是不適合留在她身邊的,更何況馮天風是副幫主,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小荷就是這麼被調遣回來的,小荷頂了小江的位置,包括長老之位。
至於小翠的消失,丁碧水爲自己編了一個很好的理由,突然找到了失蹤多年的親人,而且還有一門多年以前定下的婚事,丁碧水僱了幾個人在老管家面前演了一場戲,贖了自己的賣身契,然後合情合理的離開了,沒人知道小翠她的真名叫做丁碧水,她和律晉江一樣是時空研究院的成員,她和律晉江一起返回了現代。
“小荷,你也下去吧!”梅傲雪手臂撐在頭上,她要好好的梳理下思緒。
小荷微微點頭,答了一聲是,在即將步出門口的時候,卻側身道:“幫主其實不必憂心,待大爺回來問清楚就是,相信經過了這麼多離離合合的磨難之後,大爺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對什麼事情都三緘其口。”
梅傲雪擡頭,蹙眉微微一笑:“但願吧!”
關山越下了朝又給太子上完了課,纔回到家中,走出宮門口就見到了小廝良旺,良旺整個人在宮門口轉圈圈,記得跟熱鍋上的螞蟻的一樣,馬伕都被他轉的頭暈了。
良旺看到關山越,他急忙跑上來,氣喘吁吁的道:“我的爺,您可算是出來了,家裡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關山越劍眉蹙起,他見良旺如此之急,還以爲是梅傲雪出了什麼事。
良旺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關山越整個臉黑的跟什麼一樣,簡直要氣死人。許如芳這個女人怎麼來了,真是貪得無厭。
關山越一擡腳蹭的一下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的那一刻,側面餘光裡閃過一個人影——二皇子夏鎏丕!
關山越心裡一陣狐疑,許如芳這個女人不是和二皇子對上線了吧?這個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客廳裡一陣寂靜,梅傲雪不許下人相陪,一個人在裡面等着關山越下朝,關家的氣氛可以說緊張之極,關雲海這個二世祖喝得醉馬天堂的到處晃悠,不小心闖進了客廳,也不知是喝多了眼花,還是對梅傲雪消減他的用度不滿,竟把梅傲雪當成花娘,對着梅傲雪一頓品頭論足,臨了還動手動腳的說些渾話,被梅傲雪一腳給踹了出來,飛到院子裡還滾了好遠。
小廝們七手八腳的趕忙把人擡走,也不敢請大夫,最後還是董憶瀟哭哭啼啼的去求了老管家,老管家知道梅傲雪雖然厲害,但是心地還是好的,這一腳踹的雖重,可也是不要命的,而且梅傲雪也沒說不讓請大夫。
老管家連忙派人去請了妙手醫館的季術元季大夫前來,季大夫查完了傷勢,咧嘴笑笑:“漲知識了,隔山打牛,我看你們家院子裡的樹和花盆都被二爺傷的重,二爺這淤青看着嚇人,可是一點不打緊放心好了。開兩服藥喝喝就沒事了,注意彆着涼,別吃過於寒性的食物。”
季術元臨出府前還特意求着老管家一起去看看事發現場,一看好傢伙果然如季術元所料,傷的最重的是花盆,一字排開八個,碎了七個半!!
此時關山越也已經回來了,正在臥房裡更衣,梅傲雪也就去了臥房,見關山越在屏風後面更衣,她也不閃躲,坐在那耐心的等着,等關山越換好衣服,梅傲雪擡眼,語氣裡沒有任何情緒,甚至帶着幾分波瀾不驚,她淡淡的語氣又帶着幾分嚴肅:“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關山越拉拉衣服領子,整理好衣襟,坐在梅傲雪身旁,先說了一句:“驍郎的父親姓關。”
咔嚓一聲,梅傲雪手腕上的珠鏈斷裂開來,碧綠色的玉珠子滾落了一地。
“是我的副將關淮!~”關山越看着一地的玉珠子,嘴角微微上揚,擡頭望望棚頂,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絲毫沒有察覺梅傲雪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冷笑。
梅傲雪點點頭,笑着起身:“關山越!你嘴巴出問題了是不是?說話你不會好好說?還大喘氣?”
梅傲雪追着關山越一頓猛揍,關山越身手矯健如猿猴,飛檐走壁的躲到了房樑上,梅傲雪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怕擾亂內息,不敢使用輕功,站在地上簡直要氣瘋了。
二人廝鬧一番過後,關山越詳細的和梅傲雪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關淮是關家遠方的親戚,遠的不能再遠的那種,祖上要往上數八代的那種,關淮是關山越定北軍中的一個副將,也算是個人才。
三年前渤遼乞降,關山越回家完婚,其他的將領也輪班休沐,關淮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許如芳,他對妖冶的許如芳一見鍾情,當時就把她從舞姬班子裡贖了出來,還在平沙鎮和她成親了。
後來渤遼復反,關山越和關淮自然都得回去站場廝殺,就是在那個時候,關淮戰死,關淮臨終託孤,將許如芳和未出生的孩子都交託給了關山越,關山越一一應下,並承諾認孩子做義子。
後來許如芳來送關淮最後一程,那個時候她情緒過於激動,以致胎像不穩,所以她被安排在玉門關養胎,胎向穩了以後才又送回了平沙鎮。
也就是那個時候,這個女人竟然愛慕上了關山越,她的丈夫屍骨未寒,她就開始懷着丈夫的娃移情別戀了,關山越很不喜歡許如芳這個女人,挺着肚子還到處拋媚眼,一雙電眼到處放電,還好軍中的人都知道她是關淮的遺孀,誰都敬她爲嫂子。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其實軍中的將領稍加佐證就可以證明我是清白的,可許如芳竟然會蠢到說孩子是我的,我看她要麼是瘋了,要麼是受人指使。”
梅傲雪笑笑,白皙纖細的手指划着關山越的下頜骨,“誰讓我們的關大將軍一言九鼎是個鐵錚錚的真漢子呢?她和她背後的主使料定你不會告她誣陷之罪,你一定會遵守對關淮的承諾,好好照顧他的遺孀和孩子,所以她也就得寸進尺,義子哪裡比得上親生子,你關山越的孩子就算是庶子也是金貴的,更何況她有了機會住在關家,跟你朝夕相處,假姨娘也有可能變成真姨娘的嘛!”
關山越無語搖頭:“阿雪!”
“好了!不耍嘴了!讓我們好好想想,怎麼處理這件事,總不能真的認下來吧?”梅傲雪轉身靠在桌上,許如芳這個女人是副將關淮的遺孀,關驍郎又是關山越的義子,看來下半輩子和這個女人之間算是扯不清了。
“對了,這孩子的小名是誰取的?傲兒?!”梅傲雪突然問了一句。
關山越咧咧嘴:“呵呵,我!當時我以爲你死了嘛!突然又有個小生命在眼前誕生,還是我兄弟的孩子,又是我的義子,我思念你所以就給他取了個小命叫傲兒。大名是關淮臨終前起的,是男孩叫關驍郎,是女孩叫關如意。”
“傲兒就傲兒吧!是你義子也是我義子,我以後會罩着他的!”梅傲雪側身一仰,一身匪氣,這江湖走久了,她是半點大家閨秀的氣質都沒有了,時不時的像個漢子。
關山越擦擦眼睛,他這是娶了個大兄弟回來啊!“現在怕就怕這女人不知死活,或者爲錢或者爲利所迷,真的準備潛入關家來給二皇子殿下做細作。”
梅傲雪冷笑:“我看二皇子沒那麼笨!這個女人充其量就是負責挑撥離間,讓她做細作?她也得有那個本事,她的作用在別的本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