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不語,姜武對憐奴的恨是深入骨髓的,如果憐奴在場,想必他早就衝上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姜奔也冷笑:“那也是他活該!”
姜姬看了眼姜奔。就算他只是嫉妒,但這個嫉妒鮮活得很,如果姜武要對憐奴動手,他說不定會幫忙。
她原來還想勸姜武如果看到憐奴不要動手——因爲他有可能打不過。但加上姜奔就有可能打贏了,贏不了也不會輸。那她就不必擔心了。
有姜武和姜奔在外面守着,姜元似乎也放心多了,晚飯時還記得讓僕婢給姜武和姜奔送去烤羊和兩大盤蒸餅,聽姜旦說豬肉好吃,想吃豬肉,也讓人送來了。
修養幾日後,姜元的氣色好了不少,也可以出發了。
雖然叫姜姬說還應該再休息兩天,現在他自己從牀上走到隔壁去方便,坐久一點就要喊姜奔和姜武去扶了,這明明是還很虛嘛……不過爲了早一日當上魯王,拼一點也可以理解,就是休息不好身體再出什麼問題就不奇怪了,看姜元那蒼老的樣子,底子本來就不厚。
不過姜姬想了一下,覺得也不必忠言逆耳了,此時應該拍手稱快纔對。
出門坐上車,姜姬硬是抱着姜旦擠到了姜元的車裡,她猜姜元現在應該很不想見馮營和蔣偉,所以會很歡迎他們來攪局。果然姜元沒反對,進車裡就在姜谷和姜粟的服侍下躺下了,沒過一會兒,蔣盛就來了,隔着簾子聽說姜元已經休息了還不肯走,竟然說:“既然這樣,跟女公子說也是一樣的。”
姜姬就掀開車簾,見這人的眼神更噁心、更露骨了。
“車內氣味難聞,女公子若不堪忍受,可到某的車內來,某的車也是很不錯的。聽說女公子喜歡絲絹綾羅,某也可以車內鋪滿綾羅,令女公子不致嫌車內簡陋。”他的聲音還越來越大,像在炫耀。
——有病。
姜姬見過龔獠的追求,就算也有些誇張,但跟蔣盛一比,簡直就是含蓄了。
這麼狂妄,要麼他性格有問題,要麼就是他有狂妄的資本。
蔣盛顯然是後者。
那她就不能跟他翻臉。
姜姬含笑聽完,道:“既然公子有絲絹,我就厚顏向公子要幾匹用來鋪牀了。”她轉頭看向仍在“沉睡”的姜元,“爹爹病勢沉重,牀鋪的軟一些,他睡得更安穩。”
蔣盛顯然也沒把這些絲絹看在眼裡,姜姬即求,他就讓人送來了一車,一整車的絲絹。姜姬也不客氣,讓姜谷和姜粟去抱了幾匹上來,真的把車內給鋪了一層,等馮營來看姜元,一見滿車絲娟鋪地,連車都沒上,站在車外拱拱手問候一聲就甩袖走了。
她這才發現似乎現在用布在車裡墊幾層不太好?聯想到生產水平,再看看這不怎麼起眼的“絲絹”……
無意之中奢侈了一回。歷史中有個妃子喜歡聽裂帛之聲,大王就讓人撕給她聽,討她喜歡。比起撕布的那個,她只是用來鋪車也算是物有所用,不算太浪費吧?
從樊城到樂城的路跟想像中的一點也不一樣。姜姬本以爲兩個大城之間,應該會有直通的大道,不會有什麼複雜的地型,誰知她全猜錯了。
原來漣水就在樊城上方,而漣水河就橫亙在樊城到樂城的要道之間,要過漣水河,需要繞路,繞到旁邊的漣水城,取道而過。
漣水是天險,它纔是樂城的最後一道屏障。
見到漣水,姜元有些懷念。在坐船通過漣水河時,他一直望着窗外的漣水河,河面上有一葉葉小船在湍急的河流中來回穿梭捕魚,他讓姜奔去買些魚來,“給他們剪一塊布,就能買一船的魚。”
漣水的魚不易運出,但在本地卻非常便宜。魚都長得很大,肉厚刺多。在船上吃魚只能吃煮魚,配上漣水本地的土鹽和醬菜,別有一番滋味。
姜元指着前方隱隱的一座青山,道:“那就是樂城了。”
他當年每天在這漣水岸邊都能望見樂城,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回到蓮花臺。
姜姬一直沒看到憐奴,到登船時也不見他的蹤影,姜元也不再提起他,這讓她懷疑,姜元其實是派他出去了。他讓憐奴去幹什麼了呢?
“豎奴!你這賊兒!爹爹養你十幾年,就是讓你回來偷蔣家的東西的?”蔣彪舉着一把劍要砍憐奴,兩人圍着一張桌子轉,地上全是蔣淑房間裡的東西,旁邊還有一個包袱,蔣彪進來看到憐奴正揹着包袱要跑,舉劍就殺來了。
憐奴放下包袱一點也不害怕的跟蔣彪打起來,他剛纔看到他沒叫人,就說明他不會叫人!憐奴兩眼放光,一手一個短匕,抽冷子就紮在蔣彪腹間。
蔣彪這才發現憐奴竟然要殺他!用劍將憐奴擊開後,轉頭就往外跑,還喊道:“來人!有刺客!!”
憐奴撲到他背上又紮了一刀,還在蔣彪耳邊說:“爹沒有教過你不要背對着敵人嗎?你這麼蠢,我乾脆送你下去見爹爹吧!”話音未落,他手上的短匕已經高高舉起!
蔣彪被他從背後制住,反抗不得,幾乎以爲下一刻就是死期!
可停了一瞬,刀仍然沒有紮下來,他纔敢睜開眼睛,見憐奴坐在對面,正對着他笑。
“豎奴!”蔣彪蹦起來,既羞又怒,待要再打,身上兩處刀傷不是做假,他現在連站着都困難。
憐奴道:“大公子要回來了,你若是還想留在蔣家,就不要這麼快離城,我爲你引見大公子。”
蔣彪不喜反疑,“你因何幫我?”
憐奴笑道:“我就愛看蔣家人打成一團,你們打得越兇,我越高興。”
如果憐奴換個說法,比如他們都是蔣淑的兒子,或記得蔣淑的恩情云云,蔣彪都不會相信,他這麼說,蔣彪就信了。
“我若在蔣家,對你也有好處。”蔣彪立刻開始談起條件。
“什麼好處?”憐奴笑道,“你能幫我什麼?”
蔣彪:“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勁。
憐奴覺得蔣淑比蔣偉強,而蔣彪比蔣盛強,等上十年,這蔣家還是蔣淑這一脈的。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吧。”憐奴抱起包袱,道:“不如你先送我出去。”
蔣彪一挑眉,先喊從人來給他裹傷換衣,再令人備車,用車將憐奴完好的送了出去。
車到城外,憐奴要下車,蔣彪攔住他,“今日你刺我兩刀,往日恩怨,一筆勾消。”說罷伸出手。
憐奴看看他的手,拍了一掌上去。跳下車,他抱着包袱很快消失在荒野間,蔣彪停車看了好一會兒,看不到影了才讓人調轉車頭。他雖不喜憐奴,但憐奴卻是蔣淑親手教養長大的,與其說他信憐奴,不如說他信蔣淑,他相信爹爹是不會留下一個會害他的人的。
遠遠的看到車走了,憐奴才調轉方向,又回到城內。
他看看手掌,冷笑:“真不愧是蔣淑教出來的好兒子,一點虧都不肯吃。”兩刀就想把以前的事一筆勾消?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