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姜元躺在牀上,不停的咳嗽着。
姜姬和姜谷守在屋裡,姜武和姜奔被她放在門口站崗,姜旦雖然調皮,但她發現只要姜元在,他就一點也不敢調皮了,這樣姜粟一個人也看得住他了。
這是她在沒有辦法之後,才強行帶着人跑到姜元這裡來駐紮,理由是現成的:姜元病重,她憂心不已啊。
……但在看到姜元病倒在牀,她也有點心驚膽戰。
——如果姜元突然死了,他們怎麼辦?
這個問題既現實又殘酷。大概這纔是她就看現在看着姜元,也沒辦法直接拿把刀捅了他的原因。同時這種想法也讓她鄙視自己,權衡過後,她到底還是選擇把陶氏的仇先放到一邊。
很噁心……她是指自己。
何必再裝正義呢?她也就是個小人而已。
其他人都有理由原諒姜元。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比如姜谷、姜粟、姜旦、姜奔;有些人則是無法爲個人私仇去殺一個大人物,就像姜武。她能看出他完全不恨姜元,他把恨集中在憐奴身上,並且真心的認爲爲陶氏報仇,只要殺掉憐奴就行了。
只有她,從始至終都認爲兇手有兩人:姜元和憐奴。她能清楚的分清他們一個是兇手,一個是指使者。這樁謀殺案裡沒有恩怨情仇,沒有複雜的內情,只是一個人在以前覺得陶氏好用,後來又覺得她礙事而已。而在這裡殺人,特別是像姜元這樣的大人物殺人是不必負責的,他連一點愧疚都不會有。
她定了他們的罪,發誓會爲陶氏報仇。
但此時此刻,她卻因爲要靠姜元活下去而照顧生病的他。她應該任他去死,任他生病,但她卻在替他端藥,替他喂水。
就算再對自己說“有朝一日”也沒用,她此時的妥協已經讓她背上再也卸不掉的罪惡感。
可能是發現自己也沒那麼高尚之後,姜姬突然覺得自己更冷靜,更木然了。
她能輕聲細語的關心姜元,能替他嘗藥,能在他打寒戰時給他蓋被子。同時她也觀察着來找姜元的每一個人。
蔣偉,在蔣淑死後,他應該就是蔣家的當家人了。他進來後都是目不斜視,對她、對其他人都視若不見。就是對姜元,他也沒多少感情,問安問好聽起來就像是表面功夫,走過場。
但跟他同行的另一個男人的眼神就噁心多了。他進來後先是掃過姜谷與姜粟,打量她們之後露出嫌棄的臉。然後看向她,那投來的視線像極了要把她秤斤論兩拿去賣,在打量過後,他就會對她露出一個格外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姜姬討厭他,但更想知道他是誰。在蔣偉叫他“孽子”後,她猜這是蔣盛,蔣偉的兒子,樊城的城主。
蔣盛的眼神很有意思。比龔獠露骨得多,也霸道無禮得多。所以他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而且志在必得?所以龔獠纔不再出現了?因爲出現了另一個追求者,只聞其名就退避三舍?
在蔣偉來的時候,馮家必有一個人會緊跟而來。
她見過一個老頭,應該是馮營。這個老頭乾瘦乾瘦的,卻一臉精明。在馮瑄嘴裡馮營是個溫吞無爲的傢伙,但看馮營與蔣偉對坐氣勢能毫不落下風就知道,馮瑄看錯這個老頭了。
馮營除了第一次來看到她在姜元牀邊,對她淺施一禮之後,再來也當看不到她了。
——她倒是不怎麼在乎。
因爲馮營是馮家令她感覺最舒適的人了。在見過後面幾人後,她認爲視而不見其實也是一種禮貌。
第二個是個面相看似溫和的中年大叔,年約四旬,面白,有須,頭上梳一個髻,橫插一簪,寬袍大袖,走起路來仙風道骨。
貌似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結果他進來後先看到姜谷,再看到姜粟,竟然直接轉身走了!
姜谷和姜粟在看到有客人來之後都把頭低下了,所以她們二人都沒注意到這人的視線。姜姬注意到了,更不解了,在人走後,她看了看姜谷和姜粟,行動舉止都沒有失禮的地方啊,這人有病!
他走後,不出一刻就來了第三個人。第三個人腳步極快極大,個頭略高,一看臉就知道這人很不好惹,是那種坐地鐵絕不會想站在他身邊的人:肯定很暴躁,容易跟人發生衝突,愛打架。
他看到姜谷、姜粟倒是沒像第二個人一樣轉身就走,但也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幾眼,打量完就不再理會,轉頭看到姜姬,卻露出看好戲的神情,讓人一望即知他肯定知道什麼秘密,而這個秘密事關已身,非常重要,但他是不會告訴你的。
他守在姜元牀邊,直到天快黑時才走,他一走,姜元就醒了,眼睛沒睜開就伸手往旁邊摸,姜姬把手遞過去,再次聽到他喚了一聲:“蓮兒。”
“父親,是兒,兒在。”她輕聲說。
姜元睜開眼,認了一會兒才認出是她,笑了一下,“叫你姐姐來,扶父親去方便一下。”
姜谷和姜粟趕緊過來扶他去方便。
姜姬走到外面,姜武和姜奔都振奮精神,姜奔往裡望了一眼,“是父親醒了嗎?”
姜姬笑,“是啊,剛醒,醒來就喚蓮兒。蓮哥哥呢?這幾日都沒看到他,爹天天都想他呢。”
姜奔的臉色不好看了,罵了一聲:“這豎奴不知跑到哪裡去玩了!”
姜武從她提起憐奴就陰沉了一張臉,此時陰森森冷笑道:“說不定是得罪了人,被人打死了,不知扔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