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陳朝以及客人後,十四娘便叫人去交代趙起雨,等一切安排妥當後,這纔想到後院還有貨物未處理。也不知方纔叫阿元搬貨,是不是真的有好好聽話。
急忙提裙,邁着碎步,跑去後院。只見那阿元呆呆站在原地,不知作甚。十四娘無奈,當即跑過去敲打阿元。
阿元抱頭哀痛,接着耳邊傳來十四娘聲音,“死傢伙!叫你搬貨你又在這偷懶!”
“沒、”阿元回身搖頭,表示冤枉。十四娘不信,正預擡手,這才發現阿元手中的鴿子。十四娘一眼認出,那是趙起雨養的鴿子,當下停手,擡眸盯着阿元,問道:“公子景來信了?”
“嗯、”阿元狠狠點了下頭。
十四娘馬上吩咐道:“那還不趕緊給趙丫頭送去。”不過隨後雙眸一轉,又叫住阿元,“唉、等等,不行。她現在在見客,等見完了再給她送去,在那之前我先拿着。”說着一把搶過阿元手裡的信鴿,抽出信條,說道:“算了,我還是先看看吧。”
信條舒展,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一旁的阿元好奇,竟也湊了過來。十四娘感覺阿元的呼吸,打在臉頰,使得青絲煽動,竟完全被分散注意,看不下去。當下縮回手,瞪了一眼,“你看什麼!還不去搬貨,你又不識字你看的懂嗎?”
阿元搖了下頭,嘴裡卻說着“老闆娘懂。”十四娘一笑,將信條放入袖口,淡淡道:“就你明白。信裡說了如若順利,仲秋之前就會回來。”
“仲秋?”阿元茫然。
十四娘卻唉聲嘆息着:“是啊,怎麼也得一個多月呢。”擡頭仰望天空,才發現不知何時晚霞已落,黑夜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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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漸微涼,五大派早已下山離去,孔悠悠爲了表示感謝,便將閻無爲四人留下暫居休息。但由於此次三極門損失慘重,四象八卦三十二幟奇門,已剩下十六門。根本無人顧暇四人,景世言看着屍橫遍野,哀嚎滿地,終究忍不住,便與凌陽子張羅一同幫忙。
閻無爲剛調節完內息,便一路從先雲壇走下南磯山,在快到北冥山時,心中感慨。此時的三極門,可謂是滿目瘡痍,生還者,更是所剩無幾,完全沒有往日的風采。如此下去,一旦有人趁亂起事,三極門怕是必死無疑。
景世言見閻無爲巡山而歸,便打算詢問情況,卻不想對方先一步開口,問道:“怎麼樣?”眼神卻環顧四周傷者。
景世言也跟着掃了一眼,說道:“還好。除了冼老前輩受了內傷外,其餘生還者只是受了一些外傷,不過孔姑娘的外傷較重些,興是讓銀鈴劍法所傷。你呢?”最後不忘關切詢問閻無爲。
畢竟比起他人,景世言總覺得閻無爲的傷勢不小,身上大大小小所見之處,皆是傷痕。
閻無爲大概比劃幾下,很是隨意道:“我無礙,已止了血,內力也恢復七七八八了。”
景世言知其一向嘴硬心軟,不喜他人關心,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回答“那就好。”
突然就聽到一旁抱怨聲,“我說蘇兄你別再那坐着當大俠了,就不能過來幫個忙?”竟是那凌陽子。
而被抱怨的蘇清羽,連頭也不擡,翹着腿點着腳,坐在那裡很是消遣,嘴裡更是不緊不慢道:“幫忙?幫什麼忙?剛纔幫的忙還不夠嘛?浪費本公子多少體力,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們嗎還輪得到我?”緊接着轉過頭,看向這邊,對閻無爲說道:“喂、悶葫蘆,別忘了回去賠我一個青竹劍笛。”
閻無爲聽言無奈,與景世言相視一笑,隨後答應道:“好。”
驟然發現,好像少了誰,便開始四處尋望。
看模樣是在找人,景世言也跟着看了眼,猜測道:“可是再找孔門主?”
“嗯、”閻無爲應了一聲,視線卻依舊在尋找。
景世言繼而說道:“哦,因爲我不太方便,可能她回房間處理傷口了。正好,你要是方便,去幫我看一下她。”
隨後,閻無爲尋來一三極門的人,詢問了孔悠悠房間,找了過去。
只是剛到房門口,就聽身後傳來聲音。“閻姑娘?”閻無爲詫異的轉回身,竟是孔悠悠。
孔悠悠見閻無爲站在門口,手足無措模樣,瞬間呆住,彷彿看到了誰,但又很快恢復神色,溫婉道:“聽底下人說,閻姑娘在找我?”
閻無爲點頭,挪了幾步說:“那個,聽公子景說,孔門主傷的很重,不知道需不需要幫忙?”
孔悠悠聽閻無爲關心,客氣道:“哦,多謝閻姑娘關心,已經無大礙。”
閻無爲鬆了口氣,安心道:“那就好。此番大戰,我等四人雖盡綿薄之力,但貴派終究還是傷亡慘重,不知孔門主可有什麼打算?”
聽閻無爲這麼說,孔悠悠臉色一沉,唉聲嘆息道:“的確,關於此事,我還需與冼二哥商量一下在做打算。”
閻無爲見此,突然眼神不定,有些難隱道:“其實,我一直有一事想問。此番五大派出手,無非就是爲了當年之事,並聽聞是孔老前輩還在人世,所以五大派特此聯合,攻打三極門,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見孔悠悠沉默不語,閻無爲隨即改口,“如果孔門主不方便講,我也不在詢問。只是好奇五大派從何而來的消息,畢竟過去這麼久,外人根本無人在意,又怎麼會突然出來消息?我這麼說也只是想孔門主想清楚。”
聽閻無爲這麼說,孔悠悠一愣,直言道:“其實不瞞閻姑娘,義父他老人家的確還活着。”閻無爲欣喜,卻在聽到孔悠悠隨後的話,大感失望。
“只是他已經記不得當年的事情,因此十五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我也無所得知,由此我才帶着義父來到這荊條山,一躲就是十五年。可是誰知,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義父還活着。初始我以爲是冼二哥爲了門主之位,安插在我這的暗探不小心傳出去的。直到今日五大派上山,我才知並非冼二哥所爲而是另有其人。只是卻不知是何人所爲?”
突然閻無爲緊握雙拳,眼神微閃,情緒有些很難自控,微脣顫抖着,輕聲低語道:“是他。”
他?……
孔悠悠不知對方所指何人?但是彷彿好像是知道什麼的,以及對於孔於我生死問題,更是非常在意。
而孔悠悠所瞭解的,只知道十五年前,百歲山的天府尚莊,武林十八個門派,三百八十七條人命,一時竟全部命喪於大火。
也就是這個大火中,孔悠悠找到了昏迷的孔於我,將其帶回。隨後日子裡,江湖裡傳出關於生還者臨死前的口述,兇手是孔於我。
事發突然,孔悠悠未及辨明真相,只好帶着孔於我逃離到荊條山,並在外宣稱孔於我早已命喪大火,屍骨無存。
這一躲就是十五年,本應是風平浪靜,卻不想被人舊事重提,更是發現孔於我生還跡象。
如此種種,定是有人背後有意而爲之。
而這人,極有可能就是聲勢最爲浩大的五大派之一,亦或者五派全部。
孔悠悠不明,更加難以決斷。畢竟這十五年來,武林人對孔於我的哀怨甚多,完全所有人都有嫌疑。
只是在如此境地下,閻無爲等人卻莫名跳出來,站在自己這方,纔是讓孔悠悠有所驚訝。
畢竟這個事情,若說關心者,就只有當事人以及當事者親友。而閻無爲模樣,十五年前頂多就是剛十來歲的孩子……如此十來歲的孩子,又怎麼……
思慮至此,孔悠悠莫名有個想法,從腦海裡閃現,加上閻無爲出場到現在的一切行爲,讓孔悠悠不禁大膽猜測。
看見其身上傷痕,未作處理,便關心道:“閻姑娘,看你傷勢挺多,景公子畢竟不方便,不如我幫你吧。”說着就拉過閻無爲的左手,還未等閻無爲反應,左邊的衣袖已被孔悠悠拉了上去,直至左臂上的圖案浮現,閻無爲才方知不妙。
那是一個乾卦刺青,是當年孔悠悠親自刺上去的……也是十五年前三極門弟子特有的標誌,如今這圖案,在閻無爲的身上,那就表示。
她就是她,楚晏。
“阿晏、”孔悠悠顫抖的喚着那個名字,心中情緒早已萬千,就連雙眼也些許紅潤,望着閻無爲,期盼對方的回答。
閻無爲始料未及,不知何時被對方看出,更加不敢相信,對方還記得自己,只是覺得愧疚。
愧疚拋下對方,獨自一人面對所有人。
孔悠悠見閻無爲不語,情緒激動,死抓着閻無爲,追問:“阿晏,你是阿晏對吧?楚大哥的女兒,阿晏……是你對吧?你說話啊,你快告訴我,你就是楚晏!”
孔悠悠淚眼婆娑,讓閻無爲心有不忍,思緒萬千下,最後點頭回道:“是、我是阿晏,……我爹楚非的女兒,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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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前離開的五大派,此刻各自分道離開荊條山境內。經過一天的奮戰和跋涉,孟柳兒等人便再隨意一處安歇。一路上,孟柳兒一直悶悶不樂,但又在擔驚受怕。
不樂是自己這就回去翡翠谷,準備大婚嫁去留園的空齋山莊。受怕是,這一路孟逸始終沉默不語,興許是爲了回去之後的嚴處。這讓孟柳兒心中很是害怕。
因爲自小,自己對這個父親極爲尊敬和恐懼。不是因其威嚴,而是孟柳兒骨子裡就非常害怕孟逸,所以時長與孟逸並不是很親。
再加之自己只是養女,雖無人明確告知自己,但是聰明伶俐的孟柳兒,幼年時期就已然從身患失心瘋的母親口中,無意間得知此事。
那年她才九歲。
知道此事時,並未驚訝難受,相反是鬆了一口氣。
這讓孟柳兒詫異,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不過也就是從那之後,孟柳兒的日子越來越小心,行事也越來越懂事。
所有人,只當孩子大了,懂事了。
卻不知孟柳兒心裡是在盤算另外一個事情。
自己是誰?父母又是誰?又爲何被收養?
帶着疑惑,孟柳兒幾番從母親口中打探,但是因母親的失心瘋,別說是自己來歷,就連她自己的名字有時都不一定記住。
直到父親與二叔,商議結親聯盟一事。
孟柳兒才偷聽到,自己是被二叔抱養回來,只是爲了緩解因喪子之痛而失心瘋的母親。而如今的結親聯盟,也不過是爲了報答養育之恩的藉口。
這讓孟柳兒心中不怨,一氣之下逃離翡翠谷。不明之人就都以爲孟柳兒是不甘婚事而逃。
卻不想孟柳兒心中,只因埋怨他人,把自己當做物件,交易,只爲一己私慾。
雖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更何況是養育之恩,自然大於天的。只是孟柳兒不明白,難道除了這種辦法,自己就不能報答嗎?如果是親女,在毫無辦法下,是否也會將自己推出去?
孟柳兒不敢想,也不敢問……因爲自己始終不是孟家人。
而孟逸也的確從未多看自己一眼,因爲他連他的親生兒子孟冬川,亦是如此。
賞罰分明,嚴厲苛刻。
所以至於自己是不是孟家女一事,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想到意義,不知道爲什麼孟柳兒想到了閻無爲。江湖之人都只知道她叫閻無爲,絕冥王的徒弟。可是具體身份來歷誰都不知道,就連自己在其身邊那麼久,也不知道。
只是孟柳兒卻覺得,閻無爲在做什麼有意義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每每看到她,她都是表現的很肯定的眼神。
那神情,讓孟柳兒覺得她好酷、颯,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女人。
比起翡翠谷裡的姐姐,阿婆都不一樣。
而且是特別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