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怔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她的胳膊,那蒼白的指尖與他的手指咫尺天涯的距離,一瞬間,女子便被甩飛半空,隨着那絞魂鎖下落重重的砸在幾丈外的荒草裡。
衆人皆楞在原地,女子低沉的痛苦嗚咽響徹夜空,隨着那絞魂鎖注入的靈力越強,那低聲的嗚咽頓時破喉而出,寂夜下粗噶的哀嚎撕心裂肺刺破耳膜,那陰邪的鎖鏈不斷散出強烈的白光,連周遭的蠱雕和欽原也被那強大的絞人元靈的鎖鏈影響,不得不催動自身法力抵擋那絞魂鎖的威力。
“主人!”欽原大喊一聲,收了法力上前兩步,被那煞氣猛的打回來倒退幾步,鮮血噴出。
兩人看着不遠處的女子只能乾着急,那絞魂鎖正將古善瑤的元靈封在體內,灌注的靈力正惡狠狠的絞碎她的元靈,吞噬她的骨血。
蠱雕疾步上前,擴張結界將半跪的欽原從地上拉起來,護在結界內。
倏忽間,風雲變色飛沙走石,暗暗的天幕下冰凌的雪碴被驟風帶起打在衆人臉上,冰冷的疼痛。
頭頂上,暗沉的天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攪動着,翻天涌地的烏雲彷彿剎時便被聚集結成一道擎天撼地的巨大旋渦。
而不知何時,那絞在女子身上的鎖鏈已然斷開,看起來破碎不堪像被什麼力量炸裂開來碎成零星的幾段。
而遠處,驟風呼嘯森鳴宛如鬼嚎,那飛沙走石荒草枯木卷着冰凌雪花猝然被捲入旋渦,眨眼變不見了,細觀,那淪入旋渦的萬物只一瞬便被那巨大的力量攪碎成粉末,擎在昏天黑地之間。
旋渦下,男人黑袍烈烈青絲如歌,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在詭異的夜空下泛着陰森詭譎的光芒。
男人每朝女子的方向瞬移一步,身後那捲天漫地的旋渦便緊跟一步,而那旋渦中心亦越發刺目的明亮,正如男人的眼瞳一般,隱在遮天蔽月的昏沉後,時隱時現散發着幽暗的光芒。
“槐漓!”身形一直未動的殃黎遽而反應過來,猛朝着男人奔去。
幾丈外,男人輕掃一眼,那藍色的光芒驟然燒起荒草,將他攔在外面,若再上前只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神形俱滅的下場。
一時,周圍只剩死一般的寂靜,壓抑至極的氣氛激盪在波譎雲詭的場景裡。
遠處,那一衆侍者連同那幾位尊者驚恐無狀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神情裡,不似方纔的恭敬,多了幾分恐懼和敬畏,那是一種對神祇的仰望和對茫然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懼!
男人緩緩走到方纔使出絞魂鎖的夙霆身邊,周圍荒草漫天瞬間被卷飛,隨意的揮袖,那袖中幽藍色的藍芒猝然纏上他的脖子,猛然甩袖,方纔還氣勢凜凜的夙霆瞬間便砸在那跪地的幾個尊者眼前。
“阻我者!~死!”幽藍的夜空下,男人的聲音彷彿亙古傳來的地獄魔音一般,嗜血殘暴森寒如幽深古潭。
那是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聲音,也是真正的魔域的王纔有的森冷幽寂之氣。
話音落下,男人手中陰暗的藍光如火龍一般,倏忽,撲向倒在地上的夙霆,再看那夙霆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便被那熒惑之火鋪滿全身,蒼老的恐怖嚎叫聲穿透曠野,聲聲迴響。
映着那翻滾的藍光,幾個跪地的尊者紛紛噤聲不語,誠惶誠恐渾身抑制不住的劇烈抖動,縮在斗篷下一張張佈滿皺紋的老臉被那藍光映的異常可怖。
曠野上,除卻那一瞬間的慘烈嚎叫,悄無聲息,彷彿時間被定格在這一刻。而那地上的藍芒,不消一刻便已漸漸熄滅,正如那幽光璀璨一現,夙霆做夢也想不到,此一來他心心念唸的北冥再也回不去了。
男人深沉的腳步停在女子身邊,俯身輕易便將女子抱在懷中,女子似乎感受到疼痛,音噎一聲睜開眼睛。
此時,一聲恐怖的狼嚎擊破曠野四空。
眨眼間,荒涼幽寂的天幕下,不知何處飛來的狼羣將衆人團團圍住。
冥曜眼底一驚,方纔的事情已經是匪夷所思,如今又被這雪狼圍捕。
沒錯這正是雪狼,傳說中來自亙古魔域的守護者!通體雪白,眼放藍光。
狼羣緊緊的盯着眼前的衆人,似乎只是威嚇,並未行動,又似乎是在等什麼人的號令!
“娘子!”槐漓的聲音冰冷異常,掃視了一圈,冷光掃過那靛青和絳紅色的匍匐他腳下的一片。
厲聲沉喝:“攻!”
“不要!!”殃黎大喝,向那方向踉蹌幾步,熒惑之火撩在他面頰上,賽過冰雪的寒冷刺的他面骨寒涼。
而那些圍在他們身邊的雪狼,繞開他們,一瞬間撲向對面,那一匹匹成年狼身抖動起來,身上每一根絨毛都好似散發着凜冽的殺氣。
而對面三位尊者面面相覷,他們從未想過槐漓會爲了個女子,心甘情願被那強大的萬魔之力控制,不惜將自己完全交給魔,而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夙霆那個混蛋,竟在這種時候還看不透王的心思,以至於他的萬魔之力徹底甦醒,害他自己形神俱滅也罷了,也害苦了他們。
雪狼殘咬的不僅僅是肢體,他們的元靈也會被撕成碎片,不生不死,永世不得迴歸北冥。
而此刻,男人幽深的瞳孔望着懷裡的女人,絲毫沒有管殃黎的吼叫,和那些被活生生撕碎的悽慘哀嚎。
懷中的女子睫毛輕輕的顫抖着,一隻蒼白消瘦的手奮力的揚起來,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槐漓~,不要~!”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虛弱的祈求他。
眼角,一抹晶瑩悄然而逝。
男人藍色的瞳孔中反射出異樣的光芒,冰冷中透着迷惑。低頭吻上女子的眼眸,心中竟有一絲微痛。
望着她眸底的情緒,男人眸光一閃,旋即對着那雪狼圍攻的方向,低沉一聲:“撤!”
女子淚眼漣漪,模糊瞭望向他的視線,胸前手指驀然一鬆,女子手臂悄然滑落,槐漓微怔整個人楞在原地。
那撲向夙月的雪狼猛然收勢,轉而撲向極北方向,消失在森森樹梢間。
幾人瑟縮的定神,便見槐漓沉默的望着懷中的女子。
是她!
在他徹底成魔前喚回了他的元靈和理智。
荒野上屍橫遍野,整片被撕咬的斷肢殘骸,骯髒的內臟東零西落,情景可怖極了,那被雪狼撕掉一半身子的侍者,驚恐瞪大的雙眼死死望着自己慢慢流出的內臟,彷彿人還活着一般。滿地的荒草被染上片片殷紅,漫天風雪亦遮不住的濃濃血腥氣,寒風陰冷的鬼哭狼嚎般掠過樹梢,黑暗的低沉天幕裹着風雪彷彿要將一切生靈吞噬,寂夜裡仍有鮮血汩汩流出的聲音飄散在冷風中。
男人黑色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沉寂的夜空一如往常灰暗陰沉,彷彿方纔不過幻夢一場。
漆黑的夜色裡,一抹水藍色靜靜的跪在已經燒成黑色的荒草叢中,凝注的目光怔怔的望着遠處那一大片猩紅。
門外大雪紛飛,女子靜靜倚在爐火邊發呆。他爲救她,不惜暴露身份,只怕天君那邊是瞞不住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娘子~!嘻嘻……”男人推門進來,隨意挽起的青絲上雪花還未融盡,捲翹的長長睫毛上也掛了水滴,一隻手背在身後,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去哪兒了?也不知撐傘麼?”女子見他溼淋淋的,連忙起身抻了塊兒乾淨巾帕,將人按在軟榻上,輕輕擦拭他惹雪的髮絲。
男人墨色的眸角染了笑意,任她擺弄自己。過了片刻,纔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吶!給你的~!”望着他遞過來的糖畫,女子嘴角扯開一抹明麗的弧度。
“可是你特意出去買的?”女子美眸顧盼生輝。
男人垂眸修長的手指放在嘴邊呼了呼氣,才道:“咳,呃!我是看街上剛好有!順路買回來的!”
“噗嗤!”女子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男人臉黑了又紅,傲嬌的偏頭,湊近爐火。
女子揚眸,往他身邊移了移,打趣道:“可我聽蠱雕說,有人一大早便出門了,尋了三條街還不肯回來!”
“誰說的?那是他胡說!”男人半垂着眸子,咬了咬粉脣,面上暈開兩朵紅暈。
古善瑤心道,這男人,還真是死要面子。不過這傲嬌的模樣當真是惹人愛。
“你鞋襪溼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女子嗔怪。
起身將糖畫塞在他手心,找了鞋襪來。
男人見她蹲身,一把將她扯起來推到軟榻上,糖畫也塞回她手中:“我自己來!”
女子安然的坐在他身邊,看着他將溼掉的鞋襪脫下來,那雙白皙的玉足上,片片結痂的紅色和磨破的皮繭。
蹙眉,嘴角輕抿:“你……”遲疑了下,沒問出口。
起身,見她盯着自己的腳,男人面上的紅暈彷彿更甚幾分,
“沒事!不疼了!”說着,避開她走到盆邊盥洗。
女子微微垂眸,看着他刻意避開她的目光,他身爲魔君,本沒什麼需要他如此勞心,可那雙腳,新傷舊傷都是爲了自己。癡望着手中的糖畫,湊近,輕抿了下。
甜,甜到心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