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驀然睜開眼,用盡全力猛推開他,反手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
啪!
清脆利落。
槐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往旁邊踉蹌幾步,她用了十足的力道,那巴掌打在他臉上,卻像打在她心口一樣疼。
墨發縷縷遮住他的臉,槐漓直起身子,這女人幾日之內給了他兩耳光,若不是她,換做旁人早已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打開心了嗎?”男人深沉的眸底涌動着洶洶怒火,古善瑤虛弱的倒在牀榻上,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本已壓不住怒意,可偏頭看到她心痛又淒涼的眼底,他的怒氣忽然就消散了一半。
“開心了就起來換衣裳!我讓人煮了驅寒湯!”槐漓站在那兒,只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身體。
幾步走上前,長臂一撈將她從牀榻上扶起來,槐漓半跪在地上,將她抱在懷中,女子虛弱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你走……我纔開心!”
她的語氣很輕,空靈的聲音明明離他咫尺卻彷彿遠在天涯,槐漓的心像被人捏了一把漲得生疼。
“讓你打到開心好了!”男人說着捉起她沒受傷的手腕攤開掌心便往自己臉上招呼。
古善瑤淚眼婆娑的盯着他,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
“你那隻手受傷了,不方便!而且……能不能換一邊打?”槐漓一張俊臉上清晰的印着紅紅的四個指印,卻嬉笑着將另一邊湊過來癡癡的對着她。
“……你……先出去吧!我換好再進來。”古善瑤掰開他緊握着她的手指,哽咽說完,轉過身背對他。
想撫他臉頰的手轉而去掰開他的手指,想問疼不疼,卻如何也開不了口。
“即便你真的要死,也一定是死在我懷裡。生死,你都逃不出我的掌心!”男人沉眸對着榻上顫動的背影沉沉說道。
聽着他熟悉的腳步漸漸推門出去,古善瑤整個人都透着悲涼無力,他們之間,竟連一句表露真情的話也經不起了。
一連幾日槐漓倒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日日來雙郄門看她,古善瑤受了傷,越發嗜睡,每每他來,她不是正睡着就是不見。
可槐漓卻似乎格外有耐心,她不見,他就守在門外,悠閒的吃茶看書。
“君上!”尚霞門屬下來稟。
槐漓倚在竹椅上懶洋洋的掀起眸子,“何事?”
“據線人來報,冥君已入城,只是我們的人尚無法掌握他的行蹤!門主讓我通稟君上,這兩日他們可能會有動作!”
“君上……”
那屬下話音剛落,宮娥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先下去,告訴殃黎一切小心行事,若非必要不要動手,先護百姓出城!”槐漓淡淡的說着,彷彿被圍困在魔界都城的人不是他一般。
隨意招了招手,侍衛放了宮娥進來。
“君上,姑娘自那日刑臺回來總覺腹痛難耐,薎姑娘想請君上去瞧瞧,殃黎大人近日也忙的緊,無暇顧及姑娘……”
槐漓微蹙了蹙眉,望着石階下的雲兒,脣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屋中人尚未醒來,槐漓起身隨意將經卷扔在竹椅上,頎長的身軀走下石階,站在雲兒面前投下一片暗暗陰影。
墨眸盯着她微俯下的身子看了一會兒,才悠悠開口,“你是從什麼時候跟着薎的?”
雲兒似是沒料到他會問這些,身子緊繃着低着頭,“回君上,奴婢一早就在慧桐院伺候,只是做櫻瞳姑娘的粗使丫頭!後來薎姑娘住進來,不嫌奴婢愚笨纔將我收做貼身丫頭,伺候些穿衣吃飯的小事兒!”
槐漓沉默的點點頭,面上一絲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逝,“確是個伶俐的丫頭!”
“奴婢謝君上誇獎!”
雲兒在他直直的溫和目光下紅了臉,頭垂的更低了,羞怯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有幾分動心。
“走吧!”槐漓收回微向前傾得身子,淡然的走在前頭。
剛進慧桐院的大門,槐漓便蹙起了眉頭,瓷碗破碎的聲音從薎的寢殿傳出來,夾雜着女人厲聲的責罵和詰問,槐漓頓了頓腳步,脣角邪魅的勾起,微側過頭瞟了眼身後的雲兒。
槐漓摒退了衆宮娥,前腳剛要進門,‘砰’的一聲脆響,鎏金包邊的白瓷花瓶砸在槐漓腳邊,瓷片濺起飛了滿地。
“滾!都給我滾!……”榻上的女人低着頭怒吼着,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門外來人是誰。
“好大的脾氣啊!”槐漓一身冷氣的進來,腳步重了幾分,語氣冷然。
薎聞言一時愣怔,驀然擡頭望向坐到桌邊的男人,身後,還跟着個雲兒。
“槐……槐漓?”薎不確定的望着他,眼眶頓時紅了,那日他打了她那一巴掌,再沒來看過她。
槐漓擡頭睨着榻上容顏憔悴的女人,冷然問道,“這就是她說的‘腹痛難耐’嗎?”
“君上!奴婢該死,姑娘只是心情鬱結,加之身體稍有不適衝撞了君上,還請君上莫要怪罪姑娘!”雲兒急忙跪到槐漓身前替薎開脫。
槐漓雙腿交疊慵懶的坐在那兒,玉箸般的手指把玩着腰間的血玉,周身透着似有若無的魅惑氣息,脣角一勾玉手攥住雲兒纖細的胳膊,“起來吧!”
跪在地上的宮娥渾身一抖,才慢悠悠的爬起來,神色慌亂無辜的瞄了眼榻上的薎,退到一旁。
“你這侍女不錯,倒是個衷心的又會替你着想!”槐漓說這話時明明是對薎,妖孽的墨眸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雲兒。
薎兇狠的目光掃了眼退在一旁低眉順眼的雲兒,這副小心謹慎又無辜純良的樣子,倒真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君上~~”薎撒嬌的開口,柔聲能將人心融化。
槐漓起身悠然坐到牀前,一臉陰鬱,“魔界被冥界和仙界圍困,此時冥曜和蒼洛殤的軍隊正停在飄河上,我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你安心靜靜養胎,莫要讓我分心!”
薎聞言緊張的拉住槐漓手腕,上次在冥界她擅做主張將古善瑤和槐漓誘入她的計劃,致使古善瑤重傷幾近喪命,冥曜若抓到她,她恐怕連想死都不能了。
“怎麼了?”槐漓眼角閃過一抹明亮,溫和的問道。
薎意識到自己失態,槐漓的手腕都被她抓出一圈青色,連忙鬆了手,囁嚅道,“我……我一定乖乖養胎!不會讓你分心,你去忙你的事吧!”
槐漓墨眸靜靜地看着她,看似深沉的癡情不捨凝望,薎回望了眼他的灼灼目光,憷然收回目光作嬌羞狀。
男人輕笑一聲,負手在背後匆匆忙忙的出了門,前腳剛邁出去,又轉回身來,嚴肅鄭重的說了句,“線人來報,冥曜帶着幾個鬼衛進城了,我會加派人手保護你!這段時間你不要亂跑!”
槐漓說完揚長而去,獨留楞在牀榻上的薎驚恐的繃起臉,目瞪口呆。
雲兒上前搖了搖她的胳膊,薎回了神惡狠狠的目光瞪着她,伸手就是一個巴掌,‘啪’甩在雲兒臉上,雲兒被甩了個跟頭,一頭栽倒在地。
“做奴婢就該有做奴婢的樣子!我看你是有心爬上我的位子了?”薎怒喝的訓斥道。
雲兒半趴在地上,捂着疼的火辣辣的臉,臉頰都腫了起來,嚶嚶哭泣着辯駁,“雲兒沒有,雲兒不敢!姑娘真的錯怪雲兒了!”
薎掀開被子稍顯笨重的從牀上跳下來,半蹲在雲兒面前,瑩潤的兩根手指挑起雲兒的下巴,陰狠的笑容掛在面上望着她,“沒~有?我命人幾次三番去請君上,他都推說政事繁忙不肯前來,怎麼你一去請……他就痛快的來了?嗯~?”
薎恨恨攘開雲兒的臉,起身悠悠的踱着步子繞着她轉了兩圈,惡毒的笑意泛出眉目,“我與他相識幾千年了,他這個人,從來不會對無關緊要的人上心!更不要說~~爲你一個小小奴婢在我面前求情!哼~!你倒是說說……他爲何單單待你,如此與衆不同?”
雲兒顧不得脹痛的臉,滿臉淚珠的扒住薎的小腿,連連磕頭可憐的模樣讓人格外心疼,“姑娘,姑娘!我對你真是是忠心耿耿的,我……我去求君上來看你,君上,君上他一定是心疼姑娘,又見是跟在姑娘身邊的人去請,才肯跟我來的!姑娘你要相信我啊……”
薎看着她這幅嬌憐楚楚之態更加惱怒,可想想她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況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她沒有心腹,有個能跑腿的人也可省去些麻煩,一個小小宮娥想來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再不濟,她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置了她。
深思了片刻,薎才悠悠開了口,“起來吧!若有下次,我定不能輕饒你!”
雲兒盈盈哭泣着從寢室出來,沒走幾步便擦乾淚水,方纔我見猶憐的臉上仍掛着一兩滴淚珠,粉嫩的脣瓣卻微微勾起,一臉陰邪鄙夷,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才轉身消失在慧桐院門口。
槐漓悠悠然的踱着步子,回了雙郄門,如今總算耳根清淨了,那‘雲兒’只怕也夠薎消受幾日了,他也不用成日裡裝着一張溫和的臉說些違逆心意的話了,只是一想到古善瑤還是不肯見他,心中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