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麻爹的話,我先是楞了一下,沒能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麻爹急眉急眼的提示我:“曹實不見了!”
“不見了?他去哪了?”
“你要把老子急死是不是,要是知道他去那裡了,老子還用擔驚受怕躲在外面等你們?”接着,麻爹就把情況說了一下。
我跟小鬍子還有和尚出門以後最多十幾分鍾時間,曹實的電話突然響了,當時麻爹正在和他聊天,所以曹實看着號碼猶豫了片刻,跑到別的地方去接電話,聲音很小,麻爹聽不到他說什麼。等接完電話,曹實就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在房子裡焦躁的走來走去,一個勁兒抽菸。
麻爹感覺不大對頭,但他畢竟不是我,沒辦法直接開口詢問。過了一會兒,曹實鑽進自己房間,不知道在幹什麼,又過了十來分鐘,他對麻爹說要出去一下。
麻爹當時問曹實要到什麼地方去,但曹實沒有說,這一走就再沒回來。我們因爲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躲人,繞了很多圈子,所以耽誤不少時間,麻爹見我們都不回來,越來越不踏實,家也不敢呆了,跑出來躲着等我們。
我也覺得不對,江北出事以後,曹實不敢再用過去的電話,換上了備用號碼,這個號碼很少有人知道,按道理說,如果有什麼急事非要他出面,至少也會跟我說一聲。我一邊想一邊給他打電話,那邊直接就傳來電話關機的提示音。
“曹實要幹什麼!”我當時就急了,這個時候玩失蹤,曹實的腦袋被門掩了?
同時,我們幾個人心裡都感覺到,原來的住處肯定不能再回去了。不管曹實消失的動機是什麼,但很讓人不安。
“樹倒猢猻散啊。”和尚搖搖頭。
“不會,曹實不是這樣的人。”我冷靜下來,立即否定了和尚的話,任何人都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江北,藏身保命,徹底和老頭子劃清界限。但曹實不會這樣,他可能真的有必須去辦的事,來不及和我們打招呼。
“衛大少,你是真的傻嗎?”和尚冷笑了一下:“他沒有你電話?再急的事,難道連打電話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一句話又把我說亂了,我該怎麼想?和尚說的對,就算曹實有十萬火急的事,也不可能在浪尖風口的關節上一聲不響的不辭而別。
這麼一來,我們都不敢再回住處,又沒有其它地方落腳,無奈中只好就近找了個又髒又破的私人小旅社,從窗戶輪流窺探街道上的情況,這樣的事情帶給我的不光是疑惑不解,還有很沉重的壓力和危機感。
“老曹,我該怎麼看你?”我從髒兮兮的玻璃窗子望着冷清的衚衕,腦子裡全都是曹實的身影。
“衛大少,你有沒有想過。”和尚這時候湊到我身邊,坐在面前說:“你老爹在江北這麼多年,根子扎的這麼深,一夜之間就被人搞垮了,如果沒有內鬼,可能嗎?”
“曹實不是內鬼。”我立即脫口說出一句話,這句替曹實辯解的話彷彿是無意識中說出來的,因爲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對曹實是絕對的信任,從來沒有絲毫的懷疑。
但是話一出口,我的思維纔開始慢慢的重新推導。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拼命拉着我的思維,不讓我把曹實朝內鬼這兩個字上去靠。
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麼理由和證據能把曹實完全洗清,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理由,那就只能是,我來江北之後,一直到現在爲止,還是安全的。
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肯服軟,也不肯認同和尚的意見。
“或許吧,我不瞭解江北的情況,都是隨口這麼一猜。”和尚笑了笑:“你從小和他就熟,他是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他可能有事,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回來。”我又把頭轉向了窗外,死死的盯着衚衕裡的小路,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曹實的身影。
但是我失望了,從進入小旅館之後,一直等到夜深,始終都沒有看見曹實回來。我不肯死心,不停的打電話,不停的聽到電話關機的提示,這是最急人的現象,拼命要聯繫一個人,但死活都聯繫不上。我拿着手機焦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裡憋着一股說不出的無名火,很想把電話砸個稀爛。
到了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心裡的無名火就漸漸被睏意給澆滅了,昨天晚上不但一夜沒睡,還一直被人追着跑,這時候困的要死,如果不是因爲曹實的突然消失,我早就睡的一塌糊塗。小鬍子跟和尚還有樑子也是這樣,不過他們身體和精神都很好,能堅持的住。
“天少爺,你熬不住了就眯一會兒,這裡有老子盯着。”麻爹讓我們休息,他搬着凳子坐到窗前:“老子年輕的時候人稱鷹眼,眼前飛過一隻蒼蠅都能分出公母。”
我實在是撐不住了,臨睡前還是不死心,又打了次電話,希望能奇蹟般的接通,得到的依然是老結果。
我很快就睡着了,不過睡的不算很沉,因爲心裡裝着事。我做了夢,很亂的夢,夢見自己被人抓了,又夢見一座很高的樓,樓頂的天台邊緣,停着一輛輪椅,輪椅是空的,老頭子不見了。
在這種很不舒暢的睡眠中,我不知道具體睡了多長時間,猛的就被一陣動靜驚醒過來,大腦無法適應從睡夢到清醒的那種短暫的交替過程,仔細一回憶,好象是手裡握着的電話搞出的動靜。電話的屏幕是亮的,舉起一看,就在不到一分鐘前剛剛接受來一條短信。
短信只有四個字:凡事留心,而後綴的號碼是曹實的。
我就象觸電一樣,激靈靈的坐起來,也顧不上回短信,直接撥打過去,曹實的電話卻又關機了。可能是被驚醒再加上電話打不通的原因,我的火氣又躥上來了,心說他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轉頭一看,麻爹就趴在手掌寬的窗臺上睡的死豬一樣,老傢伙真不讓人放心,完全指望不上。
我突然就意識到,曹實並沒有任何意外,半夜發來條莫名其妙的短信,說明他的行動是完全自由的,而發完短信緊跟着關機,明顯是不想接電話,這樣的情況發生在曹實身上,有駁常理,表面上看上去,他這麼做好象很不仗義,毫無端倪的就把我們扔下不管,但認真一想,我就覺得,他一定因爲某種原因迫不得已的躲避我,而我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這個,也可以說,我不願意把曹實朝複雜的方面想。
我心目中的曹實一直都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雖然在這個大染缸裡浸泡了很長時間,讓他不得不改變自己,但大體來說,他的忠誠毋庸置疑,我一直都不懷疑,對於這樣一個夥計或者朋友來說,即便他隱瞞了或者做錯了什麼,我也相信並非他的本意。
但這一次卻有些離譜了,讓我不得不朝複雜的方面去想。
睡意還是很濃,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又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放亮,是麻爹把我弄醒的,老丫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還邀功,說自己昨天熬了一夜沒敢閤眼,但是沒有看見曹實回來。
現在的江北毫無疑問變成是非之地,特別對我來說,老頭子走了,曹實走了,繼續呆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我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們,而且曹實的舉動表示,他可能真的在躲避我,即便我用心去找,也找不到。
我很苦悶,雖然知道老頭子可能已經脫身,並且有那個背景模糊的團伙‘6’的保護,但這樣一來,以後的事都無法預料。江北,老頭子身邊,是我最後一塊可以容身的淨土,現在連這塊立足之地也沒有了,我的流浪生活又要無限期延長。
這種生活說不上有什麼好不好,不過人心裡只要裝着事,就一直會覺得很堵,不踏實,好比脖子裡掛着手榴彈夜夜笙歌五光十色,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比例不協調。
小鬍子他們全都起來了,擠在又髒又小的衛生間洗漱,麻爹牙都顧不上刷,要想辦法到外面買早點回來吃,我攔住他:“別買了,馬上就撤。”
“撤?不找八爺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沒跟麻爹說那麼多,真難爲他百年不見的雄起一次,卻連一點展示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裡一下子就變的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了,包括之前一直苦苦追尋的目標,瞬間就煙消雲散,老頭子蹤影全無,或許我不用再想方設法的查找衛勉以及昭通血案的真相,但這種感覺有一點無法形容的失落,就好象士兵憋足了力氣準備上戰場廝殺,突然接到上峰指令,不用打仗了,過去所做的一切準備和努力全都白費。
這真是的是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正想着,手機滴滴的響了聲,接到條短信,我馬上抓起來一看,竟然又是曹實發來的。
短信還是寥寥幾個字:臥室,九點方向,自己看,不要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