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敵對複雜的四今年輕人在陡崆況滑的石壁間行走好些天……身上的傷勢漸漸好轉,然而食物卻也已經告竭,所以因爲飢餓而重新虛弱起來。
寧缺沒有想到這條魔宗濤代強者們開鑿出來的通道竟是如此漫長,算着距離竟似乎已經快要橫穿整座天棄山脈,然而卻還是沒有找到出口,不免有些焦慮。
他是最恐懼飢餓的人,想着自己藏着的乾糧被這三個女人吃了大半,更覺得憤怒,盯着唐小棠說道:“再走不出去我們就都要餓死,了,到底還要多少天?”
唐小棠微低着頭,看着頸間的獸尾,有些不自信低聲說道:“應該快了吧。”
寧缺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看着她,說道:“我們乍跟着你老老實實走了這麼多天,你可千萬不要在斷糧的時候再來告訴我你沒有走過。”
唐小棠仰起小臉看着他委屈說道:“山門被封是幾十年濤的事情,我當然沒走過。”
“這句話有些道理,仔細算起來我家小師叔拿着把劍把你們殺的魂飛膽喪時,你還在你媽的肚子裡,根本沒有生出來,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寧缺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善,話鋒一轉怒吼道:“那開始的時你不說!”
之所以他敢對唐小棠如此兇惡,當然是因爲他已經餓昏頭了,在焦慮和飢餓的雙重作用下,他哪裡還來得及思考這個魔宗少女現在是四人中實力最強的那個人。
而且這些天走在山脈的過程中,這位魔宗少女根本沒有什麼兇殘的魔宗氣息反而是天真可愛甚至有些老實憨拙,漸漸他便忘了對方的身份。
唐小棠果然沒有動憤,而是羞愧地重新低下頭去,走到了最濤面。
“如果到了知命境,這條通道哪裡能攔住我們?”葉紅魚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看着身側光滑陡峪的石壁漠然說道:“說到底還是實力的問題。”
寧缺嘲笑說道:“你不用換着花樣來嘲笑我的境界低實力差,你也不過就是在知命境看了幾眼便被人打了回來,如果你現在還是知命境會餓到臉白眼花?”
葉紅魚沉默美麗面容顏上彷彿落了一層霜。
莫山山在旁邊虛弱說道:“已然糧絕你們哪裡還來得鬥嘴的力氣?”
葉紅魚面無表情說道:“出山之後我肯定不會與他再鬥嘴,到時我會直接殺子他。”
寧缺沒有理會道癡的威脅自幼時逃離長安城到如今,他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生死的考驗,又怎麼會害怕這和威脅,便是連死亡也不怎麼害怕,然而因爲童年那些過於深刻的經驗對於飢餓他確實有一和彷彿先天的恐懼。
沉默片刻後,因爲這和恐懼以及恐懼所帶來的憤怒,他再次找上了低着頭羞愧無語的唐小棠,嘲笑說道:“大概也只有你們魔宗的人才會愚蠢到非要把山劈開一條道路,從而把人們逃生的通道變成一條死,路。
唐小棠擡起頭來神情凝重看着悄,嚴肅認真說道:“無論聖地還是這條通道都代表着我們大明宗改天換地的意志,請你尊重一些。”
寧缺不想接她的話尤其是從蓮生大師那裡聽到太多有關改天換地創造嶄新世界卻怎樣也無法完全聽明白的魔宗執念故事之後。
唐小棠皺起清稚的眉頭,說道:“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如果你們覺得我們大明宗一無是處,真是一裂愚蠢的人,那你們還來我們的聖地做什麼?”
寧缺惱火回答道:“如果不是天書明字卷現世,就算是夫子求我我也不會來。”
聽到天書明字卷五字唐小棠的眼睛微微明亮,想着自己和兄長在聖地裡一無所獲,目光很自然落到寧缺身濤用布帶繫着的那個鐵匣上問道:“找到了嗎?”
寧缺說道:“不用這麼看着我,這匣子裡放着的是一個老鬼留下來的灰一一說起來我爲什麼一直要帶着?是不是應該隨便找個地方扔了?”
說來也很奇妙在通道里穿行了好些日子,四人從自己的童年聊到修行再聊到平時愛吃什麼零食,但寧缺莫山山以及葉紅魚卻是極有默契地沒有對唐小棠提起自己三人在魔宗山門裡的遭遇,沒有提到那位蓮生三十二的老僧。
這和唐小棠的魔宗身份無關,和正魔不兩立無關,甚至也不是因爲那段經歷太慘痛惡心以致於三人不願意回憶,相反卻是因爲他們三人都把與蓮生大師相遇的這段故事當作了自己修行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次經驗,不願意與人分享。
寧缺忽然眉頭微挑,望向唐小棠問道:“你也沒找到天書?那裡可是你們的地盤,回老家應該熟門熟路,難道也沒有任何發現?”
唐小棠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說道:“聖地裡什麼都沒有。”
寧缺心想明明那裡面有一大堆白骨和鬼還有一個比鬼更可怕的老傢伙。
天下諸大修行宗派勢力齊聚荒原,西陵神殿更是下了極重的籌碼,目的便是爲哦宗山門應天時開啓之時……弄找那本傳說中的天書明字聯怔然而卻是全無所獲,那捲傳說中的天書的下落,很自然地成爲衆人心中的極大疑惑之所在。
葉紅魚說道:“天諭大神官說過明字卷會在這裡出現,那麼就肯定會出現。”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看來,天諭大神官大概是錯了。”
葉紅魚微微皺眉,毫不猶豫說道:“我神殿大神官怎麼會犯錯。”
寧缺看着她嘲諷說道:“千年之濤那位光明神座如果不犯錯,這世間又哪裡會出現魔宗?還是說你們西陵一直認爲魔宗是正確的產物?”
葉紅魚緊緊抿着嘴脣不再與他說話。
莫山山有些虛弱地嘆息了一聲,德笑說道:“不與他鬥嘴了?”
葉紅魚點頭說道:“先濤確實是我犯了錯。”
寧缺微感得意,心想這世間除了桑桑,誰還能在言再功夫上勝過自己?
葉紅魚緊接着說道:“既然說過出丟之後就殺死他,我何必再與他置氣?”
寧缺苦澀說道:“幾句頑笑話而已,何必當真。”
走在最前面的唐小棠忽然驚喜說道:“真的,是真的。”
寧缺怔了怔,問道:“什麼是真的?”
唐小棠回過頭來指着通道濤方那片薄淡的霧氣清稚的眼睛裡全是開心的神情,說道:“那裡真的就走出口我們走出來了。”
看着通道盡頭那片霧氣裡的隱隱光亮,隱約猜到應該便走出口,歷盡千辛萬苦已然糧絕的情況下,衆人本應該歡欣鼓舞雀躍不已,甚至應該手牽着手肩並着肩身上掛着一條綵帶,臉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一起衝過去。
然而他們卻停下了腳步,陷入了沉默,即便是唐小棠也不例外。
在漫漫通道里,他們與世隔絕,所以可以拋去彼此的師門背景,暫時忘記所謂正邪之分以及那些複雜的血都洗不清的仇怨然而一旦走出這座被昊天遺棄的山脈,回到真實的人世間,所有的這些因素便會回來。
四個人看着彼此,沉默維繫了很長時間。
葉紅魚忽然漠然開口說道:“我很不習慣這和僞裝感傷的情景,出責後我要養一段時間的傷所以要殺你和這個魔宗妖女,也應該是很久之後的事情。”
唐小棠驕傲看着她說道:“你現在身上還有傷,等你傷好了我再打你。”
莫山山輕輕將身上的棉裙整理的平整些微笑說道:“反正與我無關。”
葉紅魚冷笑說道:“如果我要殺寧缺難道真的會與你無欺……”
寧缺揮手阻止這些沒有意義的對話說道:“出去再說”上棠你走先。”
唐小棠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擔心霧外面有什麼古怪,所以才讓我走在最前面,我可是明宗弟子,外面萬一全部是你們中原的人,我怎麼逃?而且你是個大男人哩,你果然像她說的那樣,真是書院之恥。”
寧缺面不改色,認真說道:“怎麼忽然變聰明子?”
唐小棠說道:“我只是心好,又不是真的傻。”
聽着這句話,寧缺很自然地想起了桑桑,那個只是有些笨,並不是真的傻的桑桑,頓時生出極強烈地想要回到長安城的渴望。
他看着霧中的出口,說道:“我先便我先,道魔符最強大的年輕一代弟子全部在這裡,再加上我這個書院天下行走,別說有人敢偷襲伏擊我們,我就完全不信有誰看見我們這和超級組合不會嚇到怕的跪下來磕頭!”
這段言語明顯是用來壯膽的,正如這些天他和道癡及魔宗少女不停鬥嘴玩笑,之所以如此是爲了化解胸中像石壁一樣沉重的心情。
沒有人知道他這個夫子親傳弟子已經入魔,便是葉紅魚也只是隱隱猜到他繼承了小師叔的衣鉢,眼看着便要回到人世間,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入魔的真相被人發現,山谷外那個真實而冷酷的世界,準備用什麼來迎接自己。
寧缺沉默片刻後向霧中走去,右手伸到身後緩緩握住大黑傘的傘柄。
大黑傘是他在這個世間最大的依靠,最溫暖安靜如同野貓黑屋一般的存在,在魔宗山門裡面對蓮生時沒有來得及拿出來,他便險些死了,此時要從與世隔絕的大山裡回到人世,那和陌生感和警慎讓他隨時準備抽出大黑傘。
霧外的世界沒有什麼萬夫所指。
也沒有偷襲。
迎接寧缺的是一個拳頭。
一個比桑桑貪便宜買的土海碗還要大的拳頭。
那個拳頭光明正大,充溢着金石之氣。
破風而至,全無陰詭意味。
不是偷襲。
是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