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
清晨。
陽光照在微微起伏的湖面,就如同在湖面上潑了血一樣。
一艘小船,在這如血的江面上搖擺。
擺渡的老頭幹這行已經五十多年了,他了解這艘陪了自己一輩子的船,也瞭解這喜怒無常的湖水。這行幹久了,他閱人無數,大部分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個大概,所以他對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
小船當然很小,只搭乘了五位客人。
三位年輕的男人,一個買花的小姑娘和一個老實巴交的和尚。
三位年輕人似乎很享受現在的時光,他們看着江面,低聲地說着話。
小姑娘緊緊地抱着裝滿鮮花的花籃,縮在角落裡,她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花籃。花籃中的鮮花一定是早晨剛採的,那花瓣上還帶着露水。
和尚真的很老實,一個人坐在船頭,閉目唸經。
老頭看着這船客人十分滿意,畢竟多數時候,船上都是些多嘴的婦人與哭鬧的孩子。
老頭享受着清晨的陽光,不急不慢地划着船槳。他儘量讓船平穩一些,好讓船上的客人更加的舒服。
老頭非常的愜意,他幾乎有種想唱歌的衝動了。當他想起那首歌時,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姑娘。
老頭輕咳了兩下,正準備開口。有一人開口說話了。
“小姑娘,你的花怎麼賣啊?”熊凋微笑着對角落裡那個賣花的小姑娘說。
“額~一文錢一朵。”小姑娘的眼睛依舊沒離開手中的花。
“讓我看看怎麼樣?”
小姑娘立刻將籃子往後一縮,“你買我纔給你看。”
熊凋笑了,道:“我當然買,我還可能將你籃子裡的花全買了。”
小姑娘想了想,恩了一聲,將籃子滿滿伸向熊凋。
於此同時,上官謹卻對船頭的那個和尚起了興趣。
“大師,你是念的什麼經啊!”
那和尚沒有理會上官謹,依舊閉着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上官謹哈哈一笑,道:“和尚,你這唸的那部經書啊!怎麼裡面全是滷牛肉、燒雞與醬肘子呢?”
和尚回頭一笑,手扶着胸前的佛珠道:“我這是在思考中午究竟吃什麼。”
上官謹笑道:“和尚怎麼能吃肉呢?難道你是假和尚?”
和尚道:“當然不是假和尚,不過,我這和尚不光吃肉,而且還殺人!”說着眼睛精光一射,手中的佛珠順勢朝着上官謹打了過去。
黑色的佛珠快如閃電,又如狂龍擺尾,直抽上官謹的面門。
可就在佛珠快要打到上官謹臉上時,一把銀劍已當在了那裡。
佛珠如烏龍纏柱一般,纏到了那把劍上。
熊凋一驚,剛想回頭,可誰想到,一把閃耀着藍光的短刀瞬間透過竹籃朝着熊凋胸口刺來。
短刀來得迅速、突然。
熊凋的劍出得更快。
劍鋒碰刀鋒。
叮!
熊凋的劍竟然直接將那把透竹籃而出的短刀硬生生地頂了回去。
噗,鐺~!
熊凋的劍已經刺入了那姑娘的胸口,而那短刀早已經穿透姑娘的身體,掉在了那姑娘身後的船上。
那和尚根本沒有理會死去的姑娘,他臉上突然露出一口雪白的鋼牙一笑,雙手往船艙上一拍。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着多情公子那握劍的手咬了過來。
“食肉和尚悟不清!”上官謹道。
多情公子一笑,不躲不避,只是將劍橫掃過去。
無情劍早已經被佛珠纏住,可此時劍上的佛珠卻如同鞭子一樣甩在了悟不清的身上。
撲通!
悟不清一個翻身,掉入了湖水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熊凋撇了撇嘴。多情公子這兩下雖然只是簡單的立、掃,可是他這兩招出手都是在悟不清之後,卻反而比他先到,這足以證明多情公子的實力。
■重逢
熊凋回頭看着船伕一笑,道:“到你了。”
船伕也笑了,可沒人想到,這老頭的笑聲竟然如銅鈴一般清脆,如百靈一樣動聽。
熊凋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熊凋,你進步了不少啊!你是怎麼發現的?”船伕慢慢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一副異常清純,可愛的面容出現在了三人眼中。
“小……小貂。”
熊凋不是沒有想過與她的再次相遇,可依舊沒有做好準備。
“我認爲已經僞裝得很成功了,可你是怎麼發現的。”小貂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甜美,那樣乾淨。
熊凋低着頭,“鞋子。”
小貂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她也該死,哪有清晨採花的人腳下不沾上晨露與泥土的呢?”小貂又一笑,“那我呢?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沒看出來,我是猜的。”
小貂一愣,立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了,既然我已經來了,那就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多情公子眉頭一皺,剛想上前,卻被上官謹拉住了。
熊凋後退了一步,“我不想殺你!你走吧!”
Www.ttκǎ n.℃O
“熊凋,你還是原來那樣嗎?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小貂的聲音無比的輕柔與動聽,如同一股春日的暖風緩緩地吹入人的心裡,讓人不自覺得放鬆了下來。
上官謹臉色一變,大叫道:“魅惑!熊凋!這是魅惑之術!”
熊凋已經滿臉痛苦之色。
上官謹見後大驚失色,似乎比魅惑更加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熊凋此時的表情上官謹之前也見過。
那時,熊凋幾乎失去了出劍的能力。
熊凋的劍與他的心有着直接關係,心之所往,劍之所向!可此時他的心不願出劍!
“小貂……”熊凋雙目已經佈滿血絲,這話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的痛苦至極,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小貂,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你忘記怎麼出劍了嗎?”小貂一笑繼續走了過來。
金刀!已經出現。
小貂手中的金刀,似乎沒有半點威脅,就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一般,非但不讓人感覺到害怕,反而讓人感覺到喜愛。
“你別過來!”熊凋後退一步,將劍平舉。他的劍鋒第一次指向小貂,但是,劍鋒卻不停地顫抖,而且抖動得如此厲害。
“我不想殺你!”熊凋的聲音也如同他的劍一樣顫抖着,雖然他叫得如此厲害,也不能掩飾出內心的痛苦。
小貂眼睛一亮,笑得更加開心了。
“對!就是這樣!”
熊凋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在他眼中,小貂已經走到自己面前。
劍鋒入肉,沒有一絲聲音。
小貂就這樣讓劍鋒穿過自己的胸膛,一步一步走到了熊凋面前。
小貂的金刀早已經不見,手中多一隻大碗。
這碗是從熊凋那裡拿的,和現在熊凋用的一模一樣。
碗落地,碎成了兩半。
小貂平躺在湖水中,血液與紅色的湖水相溶,再也分不出彼此。
看着船尾的熊凋,上官謹與多情公子沒發一言。
他們知道,小貂這次來就是尋死的。她已經刺過熊凋兩刀,卻怎麼也不願刺出那第三刀。
她不能違抗命令,也不願再對熊凋出刀。
所以她只有死。
熊凋在舉起劍的那一刻,迷惑他的就不是小貂的媚術,而是自己的心。
小船依舊,湖水依舊,船上的人卻變了。
人數變了,人心……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