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華國都城郊
京城最高的山崖——五緣崖,楚淵站立在山崖邊的風動石上。
山上風大,伴隨着浮雲薄霧掠過,他鬢角頭頂早已全是水珠。
他凝望着皇宮的方向,他這次又輸了。楚翊這副做派本就預料是欲蓋彌彰,此時比的是誰心狠,誰輸得起一個女人。
可是最後,還是自己輸不起。楚翊是真的沒有藏起燕太子?不對,他一定有解藥,只是爲了江山他狠得下心腸,不願拿出血清蓮爲阿妍解毒,那個位置就是需要冷心冷情才能做得穩嗎?
小七,我最終還是不能看着你死,最終功虧一簣。現在楚翊一定四處通緝,此次退出,何時能夠翻盤都是未知之數。
“屬下見過王爺。”一襲黑衣錦袍的侍衛突然閃現在楚淵身後,向他跪拜。
楚淵緩緩轉過身旁,被風帶起的白髮微微揚起,消瘦的身型顯得沒什麼精神。
“本王靜思數日,城內有何消息?”
“前幾日皇上下令將沈家滅門,並稱沈相主謀施毒,說沈相先毒害親女,而後用毒血針令瑤妃中毒。”
聽了這個消息,楚淵微微眯了眯瞳眸,心內分析着,楚翊不公開自己施毒叛國,其中一個原因是爲了讓小七洗去淫、婦冤屈,但這樣做卻也隱瞞了自己施毒的事實,看來楚翊是想要暗暗的和自己較量一番。
但這樣除去沈相,人心惶惶,朝堂勢必混亂,難道他不怕燕國趙王挑釁,而後自己籌謀已久的起勢敵對嗎?
還是楚翊故意要讓自己起事,便更有名目誅殺?
楚淵想到這,淡淡得笑了笑。楚翊這人不可能如此耿直,一定還有其它打算。
“你速去京城繼續打探,吩咐下去,元族那邊休得輕舉妄動,本王軍餉足夠,需的就是一個有把握的良機。”
“屬下遵旨。”
“赤炎,等等。”楚淵突然又想到一條,趕忙叫住名喚赤炎的心腹,繼續交代:“立刻飛鴿傳書往趙國,看看趙王那邊可有什麼動靜,事無大小,一律稟報,能探到什麼就什麼,包括死了一隻耗子。”
“是,王爺。”
阿妍夢見自己在一片冰冷湖泊中,她猶如孤舟飄蕩在上面。
其實這樣也好,真的好寧靜,什麼都可以不想,什麼也不想理會。這湖水一定很清很清,上面的天空一定很藍很藍。
但是這種愜意沒有持續很久,她被身體漸漸襲來的一股燥熱而感到非常難耐。
是怎麼了?很不舒服,爲何全身感到滾燙無比起來,很熱,很熱,是起火了?
她不由呃……得哼出一聲,雙脣輕輕抿了抿,好渴好乾:“水……水……”
正當她微啓雙脣時,一縷冰涼覆上,好似清悠的晚風掠過。輕輕地,柔柔地拂過,那麼小心翼翼,令她覺得不夠,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拭那片美好。
這份柔、軟緩緩渡進口中的清水分外沁心,令她本能得再次抿了抿脣,想要將這層眷戀的香軟含在口中。
可是這份甜美卻好似要離開,她蘊了抹不甘,輕挑舌尖吮了吮,這個感覺讓她沉溺不捨放開。
楚翊知道阿妍的媚藥已經生效,他不能極力配合,以免沉淪下去而忘卻正事。
白神醫本想將她捆綁住,以免她的激烈反應會影響到關鍵時刻的驅毒。
但楚翊不願這般強迫於她,那夜楚淵夜闖,他的強要,已讓她心有餘悸。
此刻她雖意識已被媚藥控制,但強行捆綁住行事,與那夜又有何不同?
儘管是爲她解毒,但他還是不願有一絲牽強,哪怕身體的抑制他都不願。
她已經受了太多苦痛,怎能讓她再有一絲傷害?
他感覺到阿妍體內的藥效越發肆意瘋長,如此輕撫已無法平復她洶涌而來的念想。
他也無比貪戀這份從未有過的熱情,卻不得不抑制自己已經不亞於她的熾烈想法。
他只能不溫不火得配合着她的氣息吞吐,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將她緊緊得摟在懷中,好似要將她嵌入身體裡面。
她似乎很滿足這份毫無間隙的交纏,脣間溢出了細碎的嬌音,令他再次心曠神怡。他有着急切,有着渴望,竟也變得無法自持,情不自禁得盡情索取起來,任由這份瘋狂蔓延下去,令他沉浸在澎湃的激情當中。
帳內的情、潮盎然,春、色無邊。
“午時三刻已到……是時候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是時候了……”
仟翼刻意放緩語速,悠悠得提醒着屋內的皇上莫要沉醉而忘卻分寸。
可他喊了兩輪,再屏息靜聽着裡面的動靜,似乎呼吸未曾改變,吱嘎聲還在有律得持續。
仟翼不由擔心皇上過於忘我,而到結束時纔想起爲瑤妃運功驅毒。到時皇上就算過了最佳良機也一定會強行運功,白神醫說這樣不一定能爲瑤妃解了寒毒,更可能讓皇上走火入魔或當場暴斃。
想到這,仟翼心中擔憂更甚,但又不能大聲驚擾於他們,否則也會血脈逆行或令皇上患上隱疾,這可如何是好。
仟翼這時有了一絲無措,他遠眺散落在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不由懊惱該如何喚回正在迷離銷、魂中的皇上。
忽然靈光一閃,憶起皇上某日於御書房中,一直對着自己書寫的幾字傻笑,心中有了一絲希冀。
他再次往屋內做出不疾不徐的腔調說道:“你媽喊你回家吃飯……是時候了……”
楚翊被這句話喚回了心神,朦朧之中終於憶起應當好好把控主權,在阿妍徹底釋放媚毒之際運功將寒毒逼出。
想到這,他慶幸自己能夠迴轉思緒,定是過於忘情,忽略了和仟翼先前說好的提醒暗語。還好仟翼機靈,竟說出這句讓他很有記憶的口頭話語。
那次她第一次生出對他的關心,害怕他一睡不醒而起了恐懼。
他記得當時還故意戲謔得問:“做什麼?”
她爲了掩飾窘迫,而說出這麼一句有些莫名的話語,卻如春風般灌入了他的心。
阿妍此刻亦是迷濛之中,一切隨着本能而爲之,感覺到他的停頓,有些不滿得輕哼出聲。
楚翊已能理智一些,使盡御女之術也不能再被她牽引而沒了方向。
窗外的仟翼感覺到內裡的動靜似乎改變,心嘆這句看來真的管用,有了法寶他懸起的心適當可以落下一些。
夜色漸濃,仟翼望着淡淡月華,再次聆聽內裡的曖昧喘息,以便適時提醒。
天色微涼,霧氣依舊四處繚繞。
楚翊打開房門,對上了仟翼如釋重負的目光,眉梢微挑,蘊了抹淺笑說道:“是時候了……可以滾了!”
仟翼早已忘卻什麼身份與差距,邁去一步給了他一個誠摯的擁抱,慶幸這個唯一的親人能活着走出這間屋子。
“朕去看看白神醫是否起身。”
“皇上沒能安寢,白神醫豈會獨自去睡?他與吳醫官都在前廳等着皇上。”
楚翊點點頭:“瑤妃睡去了,她身子損耗太大,估計要好久纔會醒來,你安排好伺候的人便去歇一下吧!”
“奴才等皇上就寢後再去歇息吧!”
楚翊微微點了點頭,擡起手臂撫在他的肩上:“朕讓你入朝爲官,你卻始終要爲奴侍奉,其實你的心思朕知曉,母妃當年有你一半對朕的心,朕……”說到這,他雙眉不禁緊緊蹙了起來,又徑自得搖了搖頭,這才邁開步履向前廳而去。
仟翼雙眸微閃,凝望着皇上的背影消失於轉角,心中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照顧大哥除了爲這份手足之情,更爲了圓孃親多年的記掛。
楚翊的母妃便是他的孃親,他孃親的家鄉是燕國邊境的越垠山。
當年被燕皇逼迫,不得不來到北華做了先皇的妃嬪,幸而他的父親屢次籌謀,終在一次先皇狩獵之際,假意弒君時抱着已爲貴妃的孃親躍下山崖。
但孃親雖然如願與父親相守,卻日日掛念宮中三皇子的安危,懊悔負疚多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皇上雖然從來沒有喚他一聲弟弟,但方纔那抹蘊着感動的眸光中,他知曉多年的守候沒有白費,他的孃親可以安心了。
孃親曾經的冷漠是皇上的傷痛,但他不能將實情講出,否則皇上唯有傷得更深。
他又回眸望了望緊閉的屋門,房內榻上的女子是皇上的摯愛,皇上已淪爲情癡,在瑤妃面前怕是已無男兒的氣概了。
哪怕她犯了大錯而身重奇毒,皇上都只爲她的安危而憂,不知道皇上將冰冷的心融化成水是福還是禍?
晨曦明媚,零星陽光穿過茂密的枝葉,映在樹下淺眠的阿妍身上。
楚翊輕輕得拾起她滑落的薄被,小心地爲她蓋上。如今劇毒剛解,她的身子極其虛弱,一不小心中了風寒勢必很久才能好轉。
阿妍緩緩得打開眼簾,望見楚翊的俊臉盡在咫尺,淡淡得笑了笑。
楚翊輕撫上了她額際的髮絲,凝望了一會兒才說道:“把你吵醒了?”
阿妍有着一絲慵懶得眯了眯眼:“沒,本沒睡得很沉,皇上若忙的話,便不要照顧臣妾了。”
楚翊伸出長臂一攬,便將她圈在了懷中,輕撫着她的脊背說道:“這樣纔不覺會得煩惱與疲憊,所以心妍莫要覺得擾了朕的國事。”
阿妍鼻腔內盡是楚翊身上特有的幽竹淡香,另外還夾雜了絲絲藥草味。
這份藥味她極爲熟悉,便小聲問道:“皇上親自爲臣妾熬藥?”
“你怎會知道?”
“因爲紫煙替臣妾熬藥後,身上便會攜着這種藥草味道。”
楚翊將她放開,俯下頭嗅了嗅自己腋下,有些窘迫得問道:“很難聞嗎?”
阿妍見他這份憨樣,不禁淺淺一笑:“不難聞,臣妾一日可是喝了五碗藥,身上一定也會染上這個味道,皇上可有嫌棄臣妾?”
楚翊這才釋懷,再次將她摟緊:“怎麼會。”接而他又往她的髮髻深深地嗅了嗅,再低聲說道:“心妍身上有種淡淡的蘭香味,朕如何聞都聞不夠。”
被他這麼一說,阿妍心中泛起了一縷微波。
她醒來那日,仟翼怕自己不能原諒楚翊,便迫不及待得將事情原委解釋得很是詳細,生怕漏了一個細節。
阿妍從仟翼的久久勸慰中聽得出他想表達的意思——皇上愛慘了她。
只是她……
許是因爲經歷了大劫,心腸似乎硬了許多,已無從前的輕易感動。也或許自己對他還是有着怨怪,怨怪他在那段極度痛苦時沒有陪伴。
還有一種可能是,當日對愛情的沉迷已被日日劇毒的折磨而消耗殆盡,當時死是奢侈的,而活着的心也蕩然無存,因此她無法毫無芥蒂。
但若真要說他錯了,便是他錯過了她最需要他的時候。還有不管有何因由,他那時候所做的事如鹽水般殘忍地潑向傷痕累累的自己,這個事實成爲傷疤深深地烙印下來,她無法磨滅這個傷口。
所以她雖對着楚翊似乎輕鬆談笑,但是那份真實早已掩埋。倘若說楚翊曾經能看穿她笑容下的真假,如今阿妍怎能讓他再看得透徹?
“心妍,現在藥應該涼一些了,朕去取來。”楚翊再一次放開了她,起身便要往屋內而去。
“皇上……”阿妍擡手將他溫熱的大掌抓住:“臣妾有件事想跟皇上說。”
楚翊又再次蹲下,凝凝得望着一臉淡然的她:“怎麼了?”
阿妍有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楚翊有些困惑,卻還是沒有打擾她抉擇是否說出。
“皇上,其實那夜臣妾與康王並沒有……”
楚翊的雙眸微微黯然了一些,阿妍知曉,這是他痛苦時流露出的目光。
“康王弄傷了臣妾的舌尖,應該是那個微不可及的小傷口染上的毒。”
楚翊聽完這句,如墨濯般的雙瞳瞬間劃出一抹華彩,卻又立刻漾起了一份糾結。
他爲阿妍特意的解釋而心悅,卻也爲她後面所述的染上毒藥而黯然。爲什麼她不是說康王借那道傷口施毒,而說成自己染上?楚淵對她這樣,她都還不忍指責一句?
阿妍並不知曉楚翊的真正想法,只道他知道自己與楚淵未有姦情而興奮,又爲她舌尖受傷必然是親吻所致而氣惱。
楚翊嗓音沉凝了幾分:“康王對你施毒,你覺得朕當如何報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