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匆忙與自己的侍衛會合,便看見他們已經等待在園子裡了,身邊是那些個剛纔看見的侍女。那些侍女見周放來了,便行了一禮,帶着他們出了丞相府,而慕容子騫也在此時來到了丞相府的前院,席淵就伴在他的身側,親自送他出了門,好像對他帶着大批的侍衛一點也不擔心。
事實證明他的確不用擔心。慕容子騫帶來的大批侍衛,也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營造一種威懾力罷了,根本沒有準備在丞相府鬧什麼事,對席淵做出什麼事來。
因爲已經很晚了,所以當慕容子騫出府的時候,外面已經不像來時有那麼多人圍觀了,但是他知道,依然有許多人潛伏在丞相府的周圍,暗暗地關注着丞相府的動態。有擔心的,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不過慕容子騫恐怕這次拜訪,會讓幸災樂禍之人,還有擔心丞相的人,以及希望他可以教訓一頓丞相的人失望了吧。
但凡有些政治敏感的人都會明白,慕容王妃的死就是一個契機,朝中將要掀起巨大的風浪。而朝中之事,又怎麼會與席淵無關呢。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靜觀其變,以圖在情勢明瞭之前,選擇好一個正確的陣營。
慕容子騫也希望,那些支持席淵的人,可以早些懸崖勒馬,改投到一個正確的陣營。不然,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和席淵一同,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去。
慕容子騫和周放上馬,並行於前。皇城的街道上已經一片寂靜,沒有行人在了。一直騎離了丞相府一段距離,周放才主動開口輕聲彙報道:“一切都按着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冷玉已經知道冷氏家族滅門的真相了。”
“很好。”慕容子騫微微點了點頭,目不斜視,繼續朝前前行。
“只不過……要想讓冷玉改投陣營,恐怕沒那麼容易。”周放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怎麼,她難不成聽了席淵親口所說的真相以後,還想要幫助席淵麼。”慕容子騫眉頭微皺道,那樣的話,這個冷玉的忠誠程度,還真是令人髮指,已經到了毫無感情又不分是非的地步了麼。
“她並沒有表態,不過我相信她不會繼續幫助席淵的。”周放連忙爲冷玉說話道,他也不知自己算不算了解冷玉,但是他相信,冷玉在聽說了這些真相以後,一定不會再繼續助紂爲虐的。“但是她也不會輕易改投到我們這邊,幫助我們對付席淵。畢竟,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什麼意圖,席淵都曾經救過她一命,與他相處了這麼多年,幫了他那麼多年,而且……冷玉也一直愛慕着席淵,所以,若是想要她倒戈,恐怕不易。”
“無妨。”慕容子騫淡淡道,“只要席淵能失去這個左膀右臂,對我們來說就有巨大的幫助了。雖然不敢肯定席淵對冷玉,除了親信之外是否還有別的感情存在。但是我看見,當他說到初見冷玉的時候,那一份沉溺與動容,足以表明,冷玉對他的意義非比尋常。冷如龍的事,是席淵第一個用計謀達成的目的,冷玉就像是一個戰利品,紀念他踏上這段道路的里程碑,他不會想輕易失去的。這次失去了冷玉,對他的打擊一定不小,那我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那冷玉……怎麼辦?”周放問道,十分擔心冷玉的安全。
“冷玉可以在慕容王府之中潛伏那麼久,又可以得到席淵的信賴,足以證明她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安全。而且,她的武功也不低吧。”慕容子騫知道周放擔心冷玉,便半是就事論事,半是安慰地說道,“我想她既然如你所說決定不再幫助席淵的話,就定然不會再留在丞相府,留在席淵的身邊了。也許她會找個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的確需要好好想想吧。”周放嘆了口氣道,“也許她不會再回來了。”
慕容子騫忍不住笑了笑,道:“周放,我還第一次見你如此惆悵呢,竟然還是爲了一個女人。”
“王爺,我……”周放一驚,擡起頭看向了慕容子騫,卻發現他的臉上竟然是從未見過的戲謔的表情,不禁既吃驚,又覺得十分尷尬,只好說道,“我只是不希望有太多人牽扯其中……”
“你纔不是那種會顧忌無關之人生死的人呢。”慕容子騫一語中的道,“不過我理解你的感受。”慕容子騫想起了程安青,面上又泛起了笑容,他當然理解周放,因爲他同樣愛着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這個人的安危,擔心着她的抉擇,周放不也正是如此麼,不斷地擔心着冷玉的狀況。“所以我想派給你一個任務。”
“王爺請說。”周放說道,一邊心裡有點犯嘀咕,自己不會真的是喜歡上冷玉了吧。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爲一個人擔心過,更沒有去愛過一個人,對這些又怎麼了解呢。但是心心念念記掛着冷玉的安全,卻是不爭的事實,自己也無法否定。
“雖然冷玉準備置身事外,不再幫助席淵了,但是席淵未免不會派人尋找冷玉。”慕容子騫思忖着說道,“憑他那張嘴,都可以把死人給說活了,所以我想你去尋找冷玉,確保她不會回心轉意重新幫助席淵。而且,她的力量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她伴在席淵身邊那麼多年,見證了他許多事,也許手頭會有些關於席淵的重要罪證,所以在保護和監視她的同時,也許還需要你盡力勸說她改換陣營。”
“這……”周放心裡很高興可以去尋找冷玉,但是也有些爲難,因爲他知道,冷玉此時此刻並不需要人的陪伴,而且她所決定了的事,是很難改變的。周放很懷疑自己是否可以勸說冷玉改變心意。畢竟,他們才真正認識了幾日而已。
“不要說幫助我,讓她幫助青兒,讓她幫助你。”慕容子騫笑着提示道,“回王府收拾一下東西,你便可以去了。”
“是。”周放口中應道,心中卻在思慮,該怎樣去尋找冷玉,並且將她勸服。
丞相府中。席淵送走了慕容子騫,頗爲心滿意足,感覺今夜與慕容子騫的談話,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要有諸多顧慮了。他很高興自己終於引起了慕容子騫的重視,慕容子騫終於能與自己好好地對上一場了。這遊戲,事關生死,輸了不再像是從前那樣,認個錯說兩句寒暄之話糊弄過去就行了。如果輸了,賠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席淵知道自己不能輸,而且他也很有信心自己不會輸。
這次夜談,看慕容子騫的樣子,似乎絲毫都不知道自己的計策。他雖然氣勢逼人,但是隻是空有氣勢罷了。席淵知道慕容子騫爲何氣勢那麼足
。無非就是因爲他已經決定要由勤王者轉變成篡位者了。不過慕容子騫想要篡位,卻和自己的初衷是不一樣的。
自己的初衷,就是要成爲人上之人,要成爲掌管天下的人,再也不用聽人命,爲別人做事。席淵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代替夏玠,成爲帝皇。不過慕容子騫卻只是因爲一時義憤,是想要復仇,而不是想要掌權。他已經有很高的權利了,並不會在乎這個皇位。
但是席淵在乎。他要將慕容子騫踩在腳底,將夏玠這個無能的皇帝趕下皇位,重新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盛世王朝。自己做丞相,辛辛苦苦殫精竭慮的,不也只是爲他人做嫁衣裳麼。
席淵的心情很不錯。他目送着慕容子騫離去,轉身回到了府中,準備醞釀下一步計劃了。接下來,就是要在夏玠那邊,告訴他慕容子騫有謀反之心,讓夏玠趁早將慕容子騫給控制起來,然後將慕容王府的掌權交給慕容子墨。這樣,慕容王氏的權利,就算是轉嫁到自己的手中了。
只不過,葉青同樣是慕容子墨心愛的女人,她死了,難免慕容子墨心中會沒有疙瘩。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是一點錯也不能出的,所以席淵覺得,自己最好還是抽個空先約慕容子墨出來,試探一下他的態度,看他是否依然恨着慕容子騫,想要奪回本來就應該屬於他的權利。
席淵走回自己的園子的時候,才突然發覺,大概是因爲太振奮了,所以連身邊少了一個人都沒有察覺麼。他突然發覺,往常應該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冷玉卻不見身影。她應該和周放一起出來,送那些侍衛出去纔對,然後便依然回到自己的身邊,像往常一邊,向自己請過安以後,纔會回房安歇。
今日卻沒有看見她。
席淵奇怪地問身邊跟隨的侍女道:“冷玉呢?”
“冷姑娘說她身體不適,先回房休息了,讓我們不要去打擾她。”侍女回稟道。
席淵並沒有產生什麼懷疑,只是點了點頭,道:“若明日冷玉還是沒好的話,便叫府中的大夫前去看看。還有,叫下人備好轎子,明日一早我要出府辦事。”
“是。”侍女應了一聲,便離去吩咐下人了。
席淵在自己的房門口停下了腳步。冷玉武功高強,伴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就沒有見她病倒過,連小小的感冒都不曾患過,到底是怎麼了,竟然需要臥牀休息,連出來送客都不行了?而且冷玉本就是一個逞強之人,就算生病,也不會讓別人知道。
若不是病情十分嚴重,萬不會如此的。
席淵想到這裡,心中生出了想要去探望冷玉的念頭。雖然心裡還是有些猶豫,但他還是轉了轉步子,走向了冷玉所居住的那個花苑。
因爲冷玉事先屏退了所有下人,所以冷玉的花苑裡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席淵走到了冷玉的房前,竟有些退縮了。但他還是擡起了手,輕敲了兩下房門,輕輕喚道:“玉兒?”
裡面沒有人應答。
席淵想着,冷玉定然是已經睡了。等明日自己辦好慕容子墨的事情以後,再來看望她也不遲。這樣想着,席淵便轉身離去了。他又哪裡知道,他所在意的這個人,早已離他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