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伏擊我們的那些人,路卻埃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已經看不出活着的色彩。前邊當他擡腿站起來時,他身後的人民軍軍官故意扳動了手中AK的保險。我後邊的那個也是。路卻埃聽到後停下了動作,回頭看着我,彼此無奈的一笑。船身一衝,橡皮艇加快了衝岸的速度。
船頭剛剛渉灘,岸上的那些黑衣人便下水幫忙推起了船。留下的則始終用槍瞄着我們。把我們交到黑衣人手裡,兩個人民軍軍官調轉船頭,不知開向何處去了。直到把我們銬起來押上了車,誰都沒有講話。我也看不出路卻埃是否認識這裡具體的人。而我自己,如果沒有落到朝鮮人手裡,面對的是這羣未知的對手,我想我這次是凶多吉少了。
黑衣人把我和路卻埃鎖在一輛車裡,並沒有分開我們,也沒有矇住我們的眼睛。除了手被反銬住,基本上我和路卻埃還可以說話。但自從橡皮艇靠岸,路卻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窗外是朝鮮貧瘠多山的海岸線,從我們在海上路程的時間上看,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應該在開城附近。這是朝鮮最南端毗鄰三八線的戰略要地,而我們昨晚穿越的就是朝鮮半島西側的江華灣,在朝鮮這一側重要的海港就是海州,與韓國的仁川遙遙相望。
我和路卻埃乘坐的是一輛破舊的加長吉普,兩人並排坐在車廂一側,對面則坐着兩個黑衣人。直到現在我纔看清他們的真面目,兩人一個是白人,一個似乎是中亞地區的人種。但直覺上我認爲他們都是俄國人。因爲首先他們裝備着幾乎一色的俄式裝備,其次是可以在朝鮮出現的西方人,在我的概念中俄國人的可能性較大。車廂裡除了前排兩人外,只有我們四個,面對面盯着,我很快就別他們手中的AK74吸引住了。除去口徑上的不同之外,AK74和俄國特種部隊慣用的AKM最大的區別在於**的材質上。東歐幾個前蘇聯曾經的盟國列裝的AK74一般都是壓層木託,包括一些前握把的設計。只有前蘇聯的一些特種部隊配備着帶有黑色塑料勤務部件的AK74。而我面前的這兩人的手中的AK74恰恰就帶有這個特徵,這的確引起了我強烈的興趣。並且,假如對方的確就是俄國的特種部隊成員或是曾經在其中服役過,那就不難解釋昨夜追趕我們那架直升機的被擊落了。在我盯着這兩把AK74看的時候,對方也沒有絲毫表示。就和開敞着的車窗一樣,對方根本不在乎我們能看到什麼。這隻能說明他們在朝鮮擁有相當大的勢力,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對我和路卻埃來說,這是一條不歸路。
“張,很抱歉把你拖了進來。”車子在一個山坳中的軍營內停下之後,路卻埃終於開口對我說了一句話。
剛下車,我和路卻埃被分開了。那些人將他很快帶往不遠的一座帳篷中。而把我暫時留在了車邊。只有那個白人靠在車上一邊暇意的點起香菸,一邊示意我站在離開車子的空地中。
這是一個規模很小的野戰營地,只有三頂帳篷。除了遠離營地位處半山坡上的一套野戰防空系統上似乎有活動的人影,整個營地空地上沒有一個人。
正當我左右環顧的時候,車門邊看守我的那傢伙突然把抽了幾口的香菸衝我彈了過來。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擡起了手中的槍對着我,並且滿誇張的拍了拍彈匣。突如其來的威脅立即使我的神經繃緊了,我微微擡起了後腳根。對方的手指一直壓在保險上,我看不出他是否開了保險,但在這種人手裡,槍開不開保險都是一樣。果然,對方把槍口響下壓了壓,瞬間便向我腳下打了一個短點射。盯着他手中動作的我也幾乎是在同時彈躍起甩腿衝他掃去。這是個冒險的舉動,因爲對方很有可能因爲受到威脅而下意識的舉槍格擋。只要他還摳動着扳機,我被子彈掃中的機會幾乎是百分之百。
對方顯然是個老手,沒有出乎我的意料舉槍格擋了,但卻同時停止了射擊。不過我賭的就是速度,在他舉槍的那一刻,我已經踢中了他的槍。落地之後我又接連將落下的槍也踢飛了。而此時的對方顯得略有緊張,在被我踢中之後也迅速拔出了刺刀躬身對着我。
槍響明顯引起了營地裡其他人的注意,在我和他對持時,周圍的帳篷已經衝出來三三兩兩的人。而路卻埃剛剛進去的帳篷內跑出一個人,看到這一幕也停了下來。原本端着槍的其他人也壓下槍口慢慢向我們圍了過來。這裡的人居然大多數都是白人。
在幾個人嘲笑的口氣聲中,對面的傢伙忽然拋起手中的刺刀,一個漂亮的後轉身反手扣着刺刀藉着旋轉的力量向我扎過來。在他們開口講話的時刻我就將注意力收回在面前這傢伙身上。他明顯是欺負我手被反銬,而賣弄了一個花哨的攻擊姿態,同時拋刀也有吸引我注意力的意思。我沒有做出反擊或防守的姿態,先他刺來的前一步放軟了身體,順勢癱到在地上。只是雙腿仍然對着他。
我的突然倒地似乎影響了他的判斷,用力過猛的身體收勢不住,腳下打了一個趔趄。被我看準機會一腳就踹在他的襠部。一聲慘叫的背後,是重新站起來的我和倒在地上捂着下身掙扎的他。
“夠了!”先前從路卻埃那個帳篷中跑出來的人走上來撿起被我踢飛的AK和刺刀,對着地上的傢伙罵了一句。揮揮手讓幾個人扶他走開,接着把槍拋給了別人。
“你跟我過來。”這個人講的是英語,是個面目很有魅力的白人男子。年齡在三十歲上下。看見我沒有動,他又補了一句“你的朋友要見你。”
路卻埃進去的那座帳篷不大,充其量是個營用指揮帳篷。窗戶全都捲了起來,陽光很充足,帳篷中央擺放着一張大尺寸的方桌,四周凌亂的堆着些雜物和電臺。方桌兩端坐着路卻埃和一個濃眉毛大鬍子的胖子。
“請坐。”帶我進來的男人替我拉開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而後走到胖子身邊躬身說了些什麼。待胖子點頭之後過來又打開了我的手銬。等我坐定後纔在我對面落座,面帶微笑看着我。
整間帳篷內瀰漫着壓抑的安靜,我也沒有講話,四個人就這樣呆呆的坐着。左邊的胖子默默盯着他對面的路卻埃,路卻埃則始終低着頭。我的到來似乎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很久,路卻埃才擡起了頭,只是目光黯淡。
“張,這位是巴薩洛甫博士。那位是CEQ的幕後行政主管,朗利先生。不管怎麼說,現在你或多或少已經卷了進來,直話直說吧,我想他們兩位一定想知道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的來歷。”
路卻埃的開口原本只勾起我對昨天伏擊這件事緣由的興趣,沒想到他突然提到了我脖子上的三頭佛像,這一下的峰迴路轉對我來說一時接受不了,使我驚愕的忘記了眼前的現狀。
“你說什麼?”愣了半餉,我才無意識的憋出這句話。
“張先生,實際上我也是剛剛纔發現你那個佛像的。當然,如果這裡的人都沒看見你的那個佛像的話,你也會一樣坐在這裡。只是我們誰都沒有料到羅蘭基地的丟失最終和你有着直接關係。”那個面目很有魅力的朗利接了我的話。
羅蘭基地、Rahab、獵熊……三年前的那些我早已淡漠的影子一個一個在這些話語裡重新閃現在我眼前。但我怎麼也想不通三年來轉輾幾乎半個地球的我最終又回到這件事上。相比之下,美國失敗之後來到朝鮮半島所發生的一切,在這幾句話面前顯得微不足道。
我還是愣着,對方也沒有多餘的表示。帳篷內持續着安靜,只有穿越窗口的微風還證明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四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坐着,我對面的朗利低着頭很悠然的轉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叫巴薩洛甫的胖子依然盯着頭歪在椅背上半閉着眼睛的路卻埃。似乎沒有人在等我的回答。此時此刻,我也找不出我應該說的話,腦子中亂成一片,無數畫面以沒有任何前因後果的方式在腦海中閃動着。亂的我幾乎忘記了究竟是誰把我從圍繞Y-27的爭奪上一路引到了這裡。
我到底是被人引到這一步的還是亂打亂撞碰到了這裡?當這個問題跳出來之後,我的思緒一下子得到了控制,跳出的問題取代了紛亂的畫面。幾個問題排序之後,我開始思考我走到這裡到底是不是人爲,就像以前我屢次經歷過的被人設計。仔細想想,我和路卻埃的接觸是我主動所爲,而且還是是Y-27的緣故。至於這一次見面,要說是有人故意這麼做,我也實無法想象蘇羣會與眼前的這兩個“博士”和什麼“CEQ的幕後行政主管”扯的上聯繫。可是不這麼想我又無法解釋現狀。
獵熊。突然間我又想起了這個人,同樣是俄國人,同樣是他們所提及的羅蘭基地。假如羅蘭基地真的如他們所言和他們有着關係的話,那麼當初想控制這個基地的就不會只是獵熊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回憶起羅蘭基地的規模和特殊的地理環境,這個解釋應該行得通,必盡那麼大的一個海下基地,不是靠一個人的能力所能控制的。更別說還有那些詭異受控制的生物。
“‘CEQ’是家公司嗎?”我終於提出了我的問題。
“是家生物製藥企業。”朗利聽到我的話立刻擡起了頭,繼續微笑着。
“你們可以控制活的生命體?”
“是的,我想在羅蘭基地中你已經見過了我們在這方面的技術。”朗利在桌面上用手指悠悠得畫着圈。
“那能否告訴我,這個公開身份爲丹麥人實際上和日本人有關聯的路卻埃和你們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你和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們知道你,張城。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你對我們一無所知…….”
“他們無非想控制你。”很久沒說話的路卻埃突然插了一句話進來。不過朗利的涵養和他的面目一樣可親,沒有發做,而是繼續用很親和的微笑接着道:
“對,我們想控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