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找工作,我才意識到生存的艱難。兩個多月來我做過麥當勞、保安、房產推銷、保險推銷,甚至賣過報紙。但沒有一份工作做滿一個禮拜,不是我不能吃苦,而是我內心中沒有一個安定的目標。我不知道我做這些工作爲的是什麼。如果是爲了混口飯吃,那麼這些工作都沒有問題,但我畢竟是一個過客,在那裡都一樣。所以,我找不到我的社會定位。
出院兩個多月了,我還是沒有在深圳穩定下來。每天都只有出帳而無進帳,方達給的六千快就快見底了,還好一次付了四個月的房租,現在還不至於去睡馬路。方達自接了我出院,把我送到這間出租屋之後就再未露面,送我的手機也從未接過他的電話。我早猜到他的號碼有問題,試過後,接電話的果真不是他。
方達的交代很簡單,通俗的說就是頭髮要留留長,衣服穿得活潑點,過得要像個地方小青年。儘快消除身上那些軍隊的印記。而我在幾天過後才反應過來得找個工作,這是最快回歸社會的方式。這些日子來,我不斷打電話應聘、面試。本來對自己信心十足,結果在第19次面試失敗後才發覺對於這個社會,我斷檔太久了。幾年兵當下來,回到社會找工作要經驗沒經驗,要學歷沒學歷。而且我也無法拿出當兵的經歷。這次出院後,我再次被方達包裝成另一個人,他的皮包裡好像隨時都能拿出各種名字、籍貫的我的身份證。這次他給我了一張大專畢業證,學校是一所遠在滇南的從未聽說過的末流大學。還有其他零零碎碎地身份證明的東西,在我看來,彷佛一個人的人生,就堆砌在這些紙片裡。
前天又失業了,口袋裡還剩下700多塊,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是舉目無親的代表人物。不過今天突然接到白潔的一個電話,好像有了轉機。
住了三個禮拜的院,只有這個小護士留在了我的電話簿中。不爲其他,只因爲她帶給我很多笑聲,幫我漸漸從那個圈套的陰霾中解脫出來。離開醫院忙於找工作,沒聯繫過幾次,漸漸忘了還有這麼個朋友,今天接到電話很是意外。
“喂,蕭寒,我是白潔。工作怎麼樣了?”
“還算好,剛剛炒了老闆。”
“呵呵,你怎麼也不打個電話給我啊?這樣啊,我一個舅舅是南峰集團的一個部門經理。南峰集團,你知道嗎?就是幸福花園的那個南峰集團。他們這兩天有個招聘會,你可以去試試啊,我跟我舅舅講過你的。你好像外語滿好,就是沒本本嘛。沒關係,我舅舅這個人滿看中個人能力的。你可以去試試的。”
“唔——,謝謝,在什麼地方?哪一天呢?”
“就在報刊批發市場旁邊,紅嶺北路1425號12樓,後天早上8點鐘。你一定要去啊,我都給舅舅講過了,還有,衣服要穿正式點,我舅舅喜歡乾淨的人。”
“我不乾淨嗎?”
“不是啦,總之你要打扮的正式點,呵呵,如果這次成功,你要請我吃飯的。”
小姑娘還是那麼可愛,這次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方達這混蛋,兩次見面之後都是把我一扔,所有的問題都讓我自己解決。這次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失敗。
面試比較成功,我不知道是因爲白潔舅舅的緣故,還是我跟他們的英語對話很流利的關係。雖然被小護士如願敲到一頓飯,但至少工作有了保障,而且是我比較滿意的那種——廣告策劃。
我所在的公司是南峰集團下屬的一個子公司,主要經營一些商鋪、店面的出租。公司最重要的收入是在東門老街上的7所店鋪,其他各區也有幾間鋪子。剛去上班,被安排在市場推广部跟着兩位早兩年進來的大學生跑業務。部門經理是一個30來歲的女人,端莊典雅,但性格火辣,言語犀利。
工作開始的階段性質上和新兵階段沒什麼區別,無非形式和內容不一樣。區別是相對部隊少了些等級上的東西。雖然我不笨,但軍隊中等級的烙印在我身上滿深,一時還不好改。就像每次經理過來問我跑單的事,我總是站起來回答,弄的人家哭笑不得。不過這也看人,像那個28、9歲的副經理每次就很享受我的這種回答方式,派頭拿捏的很足。
幾個月下來,我漸漸熟悉了這種生活,熟悉了這座城市。都說深圳是個沒有沉澱功能的城市,但隨着經濟實力的擴增。南來北往的富商,各地的買賣人和打工仔還是慢慢在此紮下了根。特別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把深圳當作自己的後院,對於南峰這樣土生土長的本地集團來說,生意還算好做。
作爲新人,工作都是些跑腿的內容,天天穿行在深圳的大街小巷,強做各種表情迎合客戶。這與我理想中做創意相距甚遠,每天回家後心緒都疲憊至極,什麼事都不願想、不願做。望着桌子上方達送的手機發呆。雖然這是段平靜的日子,但我想他快出現了。
星期天早上,還在賴牀。電話響了,是方達。
“等你10分鐘,我在樓下。”
上了車,我發現方達這次的衣着很休閒,神態更是輕鬆。如果不是見過他穿軍裝,我會以爲他是那個公司的主管,在週末去打髙爾夫。方達沒在意我的驚訝,直接開車上了水官高速公路。
“工作現在怎麼樣?”
“還不錯,朋友介紹的。”
“是什麼單位?”
“你不知道嗎?”我反問他。
方達扭頭看了看我,突然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
“你現在生活基本穩定,那麼我找你的頻率會髙一些。但時間上說不準,你要有準備。還有,別把我想的太嚴肅,我們不神秘。”方達一邊說一邊伸手從後座上拿來一個皮包扔在我懷裡。“打開。”
是個小硬皮箱,又扁又重。打開後是支九二式,沉默的躺在枕墊上。我抓起來,但立刻感覺不同,拿到眼前細細觀察。
“5.8毫米口徑的,不是你們用的九二式,這是九七式。裡邊有性能說明,謹慎使用,這槍的殺傷力太大。”方達說道。
“給我的?”我有點不敢相信,一直盯着他看。他又笑了,伸手把衝着他的槍口推開,
“我說過了,別把我想得太嚴肅。我是你的上級,但也是你的搭檔。槍就當是上次那件事的賠禮酒。”他的態度很誠懇,能看得出有那麼一絲歉意。但我還是不願面對這件事,沒搭理他,繼續玩槍。
“看看說明,先了解一下性能。我們去靶場。”他也沒再說什麼。
50米有效殺傷,殺傷效果優於9mm巴拉貝魯姆手槍彈,彈頭侵入人體形成的空腔效應是巴拉貝魯姆手槍彈的2.5倍。慣性閉鎖,柄把爲工程塑料一次注塑成型。彈容量20發。彈種DAP5.8mm普通彈,彈頭內包含硬質鋼心,可穿透232頭盔鋼板。
裝上**,我上了次膛。方達仍然很平靜的開他的車,沒有看我。
方達說的靶場其實就是雁田水庫和龍口水庫當中的一個山溝裡。從後備箱裡拖出一把椅子,他就坐在我身邊,看着我射擊。每排5個酒瓶,10米全中,20米全中,30米命中4個,45米命中4個。他還挺滿意。這槍後座力小,精度也髙,瞄準線做過處理,沒有反光。槍柄厚實,握感飽滿,我也很滿意。
回來的路上,方達始終把車速保持在120以上,我沒什麼意見,但還是繫緊了保險帶。誰知道過了一個測速器後,他把車子停下了。
“你來開會兒。”他笑的很陰險。
果然,沒開半小時,後邊就跟上來一輛警車。拉響了警笛,用喇叭呼喊停車。我剛鬆了鬆油門,腳就被他踩住了。
“別理他們,繼續。”方達很鎮定。
靠!我暗罵一聲,提速行駛。雖然在特情分隊中受過駕駛訓練,但那不是賽車訓練啊。在路上用這麼髙的速度駕駛,我還是第一次。手中的方向盤輕的發飄,我緊張的盯着前方,每超一輛車都得出一身汗。
方達看着倒車鏡,臉色平靜。在我稍微熟練了點之後,笑笑說道;
“他們不敢高速追車,我們快走,說不定能衝過收費站。”
沒他想的那麼好,今天是週末,收費站前早就排滿了車隊。還沒過閘,警察就上來敲窗了。
“下車。駕照,身份證!”這個警察火很大。
我老老實實下了車,交出這些東西,方達則很遐意的坐在車裡看着這一切。
“你知不知道你超速了多少?!你想害死多少人哪?!”警察檢查完後立刻發彪了。
“對不起,我以爲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
“誰告訴你不限速啊?!那麼大個警示牌,你看不道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回國。在國外習慣了。”
“哦,剛回國。”警察突然平和了些。
“那你也不能超出去50多公里啊,這裡限速100,記住了啊。”警察又仔細看了看我的身份證,有點懷疑。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南峰集團職員,上個月剛回國,你看我的工作證。”我態度很好,警察瞄了瞄我的證件。又撇了一眼車裡的方達,撕了一張罰款單給我。
“一個禮拜之內,到分局繳罰款。駕照要扣分。注意點啊你,回國了就要遵守國內的規章制度。明白嗎?”
“知道了,知道了,謝謝你啊,警察同志。”
突然警察的對講機響了,接聽了之後。警察的臉色立刻變了,把手裡本來準備還我的證件塞回口袋,嚴厲的喊道:“都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