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十字

同樣的手感,有點像金屬,又有着皮革的觸感,同樣的外觀,同樣的十字造型,除之外沒有絲毫裝飾。

除了這把劍顯得有些陳舊,握把的地方可以看到非常明顯的磨損痕跡,中間一段更油光理亮,顯然被很多人握在手裡過,其他地方則和拉佩的那把十字劍完全一模一樣。

這把十字劍肯定一直被使用,被一代代地傳承下來,十之八九還是某種身份的象徵,不像拉佩手裡的這把十字劍,大多數的時間恐怕是被當作藏品放在某個架子上當擺設。

拉佩用右手拿起那把十字劍,嗡的一聲輕響,十字劍同樣也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果然完全一樣。

拉佩隨手將自己仿製的十字劍扔進包裡,這東西已經完成使命。

拉佩的仿製劍只能夠彈出一道力場劍刃,只有在他的手裡才能夠無堅不摧,到了別人手裡,用來砍人都嫌太鈍,更不用說它也沒辦法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

拉佩把新得的十字劍掛在左側的腰間,又把注意力轉到十字盾上,他用右手抓着盾牌。

十字盾發出嗚嗚的輕響,它同樣也能夠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拉佩顛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面盾牌擁有什麼特性,他沒練過盾牌,根本不知道怎麼用這玩意。

拉佩倒也不覺得失落,用不了就用不了,反正他沒打算成爲重盾戰士或者防禦騎士。

隨手耍了一會兒,拉佩把盾牌也扔進小包裡,然後從包裡取出之前得到的十字槍。

和盾牌相比,拉佩對十字槍要重視得多,因爲他學過運用十字槍的技巧,當初他學十字槍完全是因爲幸運金幣裡有那位聖女的記憶,而聖女是他的偶像。

十字槍是分段摺疊,每一段都有螺紋,連接起來,稍微轉緊,就成了一把七尺多長的騎士用的長槍,不過和一般的騎士用長槍不同,這杆槍的槍頭是十字形,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把戟。

剛得到這杆十字槍的時候,拉佩曾經試過,但是和十字戒指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以爲十字槍和十字劍無關,現在想起來當時他並沒有把十字槍接起來,只拿了一根槍頭。

拉佩順着螺紋扭緊,當最後一節也連接上的瞬間,十字槍發出一陣尖銳的輕鳴聲,它和十字戒指產生了共鳴,下一瞬間拉佩化作了一道流光。

這是突刺,長槍的突刺,又叫做衝鋒突刺。劍的突刺要求能發能收,而長槍不同,注重的是一往無前。正是因爲有這樣的差別,所以劍更多用在混戰或者小規模的戰鬥中,長槍纔是用於戰場的武器。

拉佩手持十字槍,看了身後一眼,他離剛纔站立的地方至少有百尺之遙。

拉佩回憶着剛纔那一刺的感覺,不是他在控制十字槍,而是十字槍控制他,剛纔那一瞬間他和槍融爲一體,整個人被槍勢帶動,瞬間劃出去一百多尺,這速度絕對恐怖,差不多快趕上那條巨蛇和法老雷恩的速度,這應該就是十字槍上凝聚的法則——人槍合一。

拉佩閉上眼睛,回憶着剛纔的感覺,想用崩解法則模擬出這種能力。

拉佩的劍法很快,出劍、收劍快如閃電,可更快的是他的連環擊刺,在大師等級的強者裡都能榜上有名,但是他的身法並不算快,用了加速術,再加上腳下那雙靴子的幫忙,速度勉強可以和傑克相比。

傑克的特點可不是快,而是“滑溜”,滑溜的身法配上超強的閃避,導致傑克是一個很奇葩的防禦賊,但他的速度只能說很一般。

突然拉佩朝着一棵大樹刺去,這一次是直刺。

那棵樹一下子被刺穿,不過這一槍刺得並不深,因爲槍頭兩側有兩根橫枝,會阻擋槍頭繼續刺入。

隨着一陣嘎吱的輕響,那棵樹緩緩地倒下來,雖然它只被刺了一下,破口很小,但是破口處沾染了崩解之力。

十字槍被舞動如飛,化作一道道金色閃電在樹林裡肆虐,所到之處樹木紛紛被折斷,不管是被刺上一槍,還是被槍尖劃過,哪怕只是擦破一點樹皮,殘留的崩解之力也會導致樹木折斷。

拉佩纔不會管這些,此刻他正沉浸於人槍合一之中——這是他接觸到的第二種法則。

沒人說過只能掌握一種法則,但是幾乎所有的大師都不會去領悟第二種法則,因爲沒這個精力,人畢竟是短壽種,專注於一種法則都嫌時間不夠。

拉佩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爲他可以走快捷方式,他有那位聖女的傳承,從初階到高階全有,還包括所有的感悟,這就幫他紮實了基礎,然後他又有十字戒指和十字槍,這套十字系列的裝備顯然是爲了讓人更容易地掌握法則而打造的,是量產大師級強者的工具,此刻他已經有了一絲感悟,掌握這種法則只是時間問題,再來,他有那位老騎士的饋贈,老騎士的劍法同樣走的是一往無前、絕不退縮的練法——這是一條通往傳奇的路。

突然十字槍又發出一聲輕鳴,中間被拆開了,不過這一次共鳴並沒有被打斷。

拉佩的雙手舞動如飛,不過此刻他用的不是槍法,而是劍法,所用的是蜂鳥秘劍。

剛纔拉佩使用槍法的時候感覺不是很清晰,現在就不同,拉佩瞬間就明白人槍合一或者人劍合一的本質——那就是“無我”。

拉佩練的是劍法,已經練得很不錯,手中的劍就如同身體的一部分,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隨心所欲,“無我”則是比這更高的層次。不過現在他還做不到“無我”,頂多也就“忘我”。

這種感覺不錯,唯一讓拉佩有點不滿意的是兵刃不順手,突然他的腦子裡鬼使神差般冒出一道念頭——能不能把十字劍和十字槍融合在一起?

其實十字劍很短,不彈出無形之刃的話,連一尺都不到,十字槍分成五節,每節一尺多,之前沒有被觸發,必須連成一體才能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現在隨便哪一節都行。

下一秒鐘,兩把銀劍瞬間跳出來,緊接着就像一條麻繩被拆散似的變成無數條線頭,這些線頭迅速地纏繞在十字槍的中間兩節上,然後又纏繞住十字劍。

亂線頭迅速收攏,把十字槍和十字劍緊緊地包裹起來,連接成一體。

之前銀劍就已經歷過一次改造,變成類似尾骨和節肢的模樣,現在愈發奇怪,握柄變得很長,佔據一半的長度,中間多了一個突起部位,愈發像是節肢。

拉佩的手並不是握在銀劍上,而是和劍直接相連,銀劍就好像直接長在他手臂上,甚至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下一瞬間,拉佩化作一道流光,這是突刺,槍法的突刺,不過這一次他走的是一道弧線,而且來回閃動,在樹林中穿梭跳躍。

這速度絕對快,快得讓拉佩心馳神往,快得讓他忘乎所以,也快得讓他無法控制,一棵棵樹倒下來,轉眼間方圓百尺的樹林變成伐木場,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拉佩則踉踉蹌蹌地喘着粗氣。

消耗有點大,拉佩稍微估算一下,他大概能夠維持十五、六秒,時間再長的話,體力和魔力都會枯竭,更何況以這樣的速度奔行,他必須開啓超凡感應和超凡反應速度,進入到類似時間靜止的狀態,要不然還沒有打到對手,自己就已經被撞死。

“沒想到又變成短時間爆發的模式。”拉佩苦笑起來。

好在雖然回到老問題上,起步卻完全不同,以前的一刻鐘爆發讓拉佩擁有和大師抗衡的實力,現在只要運用得恰當,他可以在幾秒鐘裡殺掉一個大師。

“你現在還有心思琢磨這些?你惹上大麻煩了。”比格·威爾的聲音從藏身的戒指裡傳出來。

拉佩知道比格·威爾指的是什麼,這套十字系列不只是武器,更是量產的大師工具,製造出它們的組織絕對不簡單,這表示他得罪了一個龐然大物。

“是光明神殿,還是光明神殿的下屬機構?”拉佩連忙問道。

“都不是。”比格·威爾給了一個否定的回答,不過他隨即又加一句:“他們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

“曾經是?”拉佩喃喃自語,突然他恍然大悟地道:“聖殿十字軍?”

聖殿十字軍絕對是龐然大物,他們曾經是征討異教徒的急先鋒,是東方的守護者,和宗教裁判所一樣赫赫有名,不過他們的名聲要好得多。

聖殿十字軍不只是強大,還非常富有,同樣也是財富的守護者,匯票最初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不過也正是因爲聖殿十字軍擁有強大的實力、龐大的影響力和驚人的財富,擁有無與倫比的輝煌,使得他們成爲某些人覬覦的目標,結果就是一場災難。

拉佩對聖殿十字軍的結局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爲幸運金幣裡就有聖殿十字軍最後一任團長的記憶,他也曾經是幸運金幣的擁有者。

“那位團長的記憶裡沒有這套十字系列啊!”拉佩感到奇怪。

“應該是出事之後打造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它們之所以被製造出來,就是爲了報仇。”比格·威爾說道。

“有這個可能。”拉佩點了點頭。

那些迫害過聖殿十字軍的人最終都沒有得到好下場,兩個罪魁禍首在那位團長被害後不久相繼死去,其中一個人的妻子和兒子也死了,接下來是他的兩個兄弟,最終整個王朝都徹底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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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聖殿十字軍的倖存者最終走向分裂,變成大大小小几十個組織,有的叫兄弟會,有的叫隱修會,有的叫聖堂,不知道你得罪的是哪個組織?”比格·威爾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管是哪個組織,身爲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他們都繼承先輩的傳統,對於復仇異常執着,得罪了他們,絕對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只要一想到這裡,拉佩就感到頭痛。

“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嗎?”拉佩問道:“我裝成和他們是自己人行不行?”

拉佩要裝成是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並不困難,那位聖女十之八九也是聖殿十字軍倖存者的後裔,還有那位被迫害慘死的團長,幸運金幣裡有他們的傳承。

“你只能試試看再說。”比格·威爾這一次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道:“不過在開口求饒之前,你最好先把他們打到服貼再說。”

拉佩點了點頭,經歷那麼多事,他已經意識到一點,有足夠的實力,纔有說話的自信。

“這些東西要還給他們嗎?”拉佩又問道。

“沒必要,你殺了他們兩個大騎士,七、八位高階騎士,還有一大羣中、低階騎士,我不相信一面盾牌、一杆長槍和一把長劍就能夠讓他們消除仇恨,與其還給他們,還不如送給聖殿十字軍的其他分支,賣個人情,我不相信幾百年過去,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仍舊像當初那樣親密無間。”比格·威爾建議道。

“這倒也是。”拉佩的心情好了很多。

拉佩已經明白比格·威爾的意思,想要徹底化解仇恨,恐怕不太可能,不過他可以把自己包裝成聖殿十字軍的後人,和聖殿十字軍其他的分支結交,這樣一來對方就算要報仇,也只能以私人的名義。

如果只是報私仇,拉佩根本就不怕,因爲報私仇是有規矩的,不能涉及無辜者。他怕的是那種無限制的復仇方式,他有父母和妹妹,還有未婚妻莎爾娜,他不希望他們也被牽連進來。

半個小時後,拉佩回到自己的那輛大車上。

一回到車上,拉佩就雙腿盤坐,把氣息完全收斂,彷彿和四周融爲一體,但是在他的周圍,十二把長劍懸浮在半空中。

另外十把長劍此刻也變成同樣詭異的模樣,它們微微震顫着,發出極其輕細的聲音。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全都遠遠地避開,那些傭兵就算以前沒見過,但是至少聽說過“頓悟”這回事,他們怕靠得太近會干擾到拉佩的頓悟,同樣也怕拉佩會下意識地出手,頓悟的時候經常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霍克大師,這樣下去行嗎?現在可不是頓悟的時候,前面就是恰克西,說不定那裡又會有一支軍隊等着我們。”說這話的正是喬姆伯爵。

在這支車隊裡,喬姆伯爵不是唯一的伯爵,之所以大家公認他的身份最高,就因爲暗器大師霍克是他的人。

“應該不會,沿路的城市肯定都已經知道安圖雷特現在的慘狀,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麼人敢再找我們的麻煩。”霍克呵呵一笑。

“我覺得還是保險些好,您能不能上去打斷一下?他就算髮脾氣,也不會發到您的頭上。”喬姆伯爵提議道。

霍克看了喬姆伯爵一眼,板着臉說道:“要去你去,我不想找死。”

“這怎麼可能?”喬姆伯爵一臉驚詫。

霍克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這是我的直覺,而我的直覺很少出差錯,之前我還有信心和那小子較量一下,現在就不行了,我有一種感覺,和他交手的話,幾招內就會被殺掉。”

說完這番話,霍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有一種白活大半輩子的感覺,別人不知道拉佩的身份,他卻已經猜到,所以知道拉佩的真實年齡是十五歲。

“這怎麼可能?”喬姆伯爵愈發難以置信,他最清楚霍克的實力,特別是霍克的遁逃技巧,在他想來,霍克就算打不過,至少能逃。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霍克看了喬姆伯爵一眼,耐心解釋道:“大師間的戰鬥要麼曠日持久,要麼瞬間決出勝負。”

喬姆伯爵倒抽一口涼氣,他很清楚霍克不會騙他,其實他是霍克的兒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一陣慌亂後,喬姆伯爵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悄悄地塞過去。

霍克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接過紙條看了一眼,頓時眼中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霍克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的人全都沒有注意到他,這才遏制住心中的惶恐,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低聲說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到你手裡的?”

“就在剛纔,你們進城刺殺那兩個大師的時候,有人將紙條扔到車上。”喬姆伯爵連忙回答,緊接着又加一句:“很多人都有。”

“真……”

霍克很想罵娘,他們在前面拼死拼活,背後卻有人在算計他們,怪不得這個國家沒落到現在這樣的程度,緊接着他心裡一驚,立刻問道:“你沒有傻乎乎地答應什麼吧?”

“沒有詢問過您,我怎麼敢隨便同意加入?”喬姆伯爵連忙說道。

霍克松了一口氣,心裡暗道:這就好,這就好。

“不過他們那邊的準備確實非常充分,聽說來了十幾位大師。”喬姆伯爵仍舊滿心擔憂。

“沒用的,數量再多也沒用,到了危急關頭,他完全可以扔下其他人逃跑,以他的速度,沒人能夠阻止得了他,一旦讓他逃出去……哼,這些得罪過他的人,好日子就到頭了。”

霍克和拉佩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卻已經摸透拉佩的性格,他是恩怨分明、睚皆必報的人。

“不是有規矩,除非是被迫還手,大師以上的強者絕對不允許對普通人下手嗎?他如果逃出去,事後報復,應該不算是被迫還手吧?”喬姆伯爵對大師的世界多少有點了解,不過他的瞭解顯然有些膚淺。

霍克輕哼一聲,不過他還是耐心解釋道:“你有兩點搞錯,第一,他不是大師,雖然他很強,比絕大部分大師都要強,對法則的領悟也比絕大部分的大師都要深,但他畢竟不是大師,所以那個規矩約束不了他。第二,制定那個規矩的是一羣傳奇強者,保證規矩能夠執行的也是他們,他們肯定更傾向於自己的同類。普通人敢打大師的臉,大師當場逃了,事後找他們報仇,這只是要回自己的尊嚴,沒人會跑出來干涉。”

喬姆伯爵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看了看那張紙條,頓時意識到可能是一個騙局,上面的承諾根本不可信。

看到喬姆伯爵的反應,霍克松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兒子固執己見或者首鼠兩端。

“那邊肯定不知道這位的實力變化,如果我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所以他們不可能成功,弄得不好還會留下幾條人命。”爲了保險,霍克又施加一些壓力。

“他這麼強?”喬姆伯爵又被嚇一跳。

霍克搖了搖頭,這一次他不打算多做解釋,道:“有些事你不懂,也沒必要懂,反正記住一件事,千萬別插手這件事。”

“如果不得不做些選擇呢?若兩邊一旦打起來,必然非敵即友,根本不存在中立的選擇,您讓我怎麼做?”喬姆伯爵滿臉苦澀。

“那就站在他這邊。”霍克毫不猶豫地說道。

“爲什麼?”喬姆伯爵感到奇怪,在他看來,站在兩邊都是死路一條,區別就是當場死和事後死。

“就算站在他們那邊,他們也不會相信你、我,事後仍舊會找我們算賬。別忘了,在安圖雷特的時候,我和那小子幹掉兩個大師,這可不是什麼小仇。”

霍克的頭腦很清醒,他已經上了拉佩的戰車,中途就不可能下來。

“如果站在他這一邊,我們一家就必死無疑。”喬姆伯爵急了。

“讓埃爾文悄悄地離開隊伍,至少留住一條血脈,我逃出去後和埃爾文會合,然後帶他去塔倫,索德·拉佩的名聲還是不錯,他肯定會照顧埃爾文。”

霍克也只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不過他隨即又道:“未必有這麼糟糕,我會當衆發下血誓,誰敢殺你們一家,我就以牙還牙,殺光他們全家。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一位大師,我相信沒什麼人願意成爲我的復仇目標。”

“血誓?”喬姆伯爵顯然沒聽說過。

“聖殿十字軍。”霍克沒有多說。

喬姆伯爵恍然大悟,聖殿十字軍的復仇實在太有名,短短几年間,誣陷過他們的人全都慘死,包括一位教皇、五位國王、三位王后和一位太子,至於公爵、侯爵、伯爵、總督之類的人物更是難以數清,還有兩個王朝被徹底覆滅,直接死在聖殿十字軍手裡的人有五、六千名,其中真正有罪的人恐怕也就兩、三百人,其他人都是無辜者,是那些有罪者的家屬、親戚和朋友,所謂血誓原來是無底線復仇的意思。

“我明白了。”

喬姆伯爵心中充滿忐忑,他只能暗自祈禱那幫人會被嚇住。

拉佩還不知道他的身後已經暗流涌動,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劍法上,他要把身法和劍法融合起來,要能夠駕馭這樣的速度。

蜂鳥秘劍不得不再一次做出修改,而且是大改。原來的蜂鳥秘劍以突刺和直刺爲主,現在突刺肯定不能用。直刺是手臂發力,一劍刺出去,可能來不及收回。

最合適的反倒是已經被拉佩捨棄的點刺,點刺是手腕發力,速度絕對快,而且不會刺得太深,雖然這樣一來殺傷力小一些,但是用不着擔心來不及收回。

再說,自從領悟了崩解的法則,拉佩根本就用不着考慮殺傷力的問題。

事實上,這就是大師等級的戰鬥的兇險之處,到了這個層次,不可能再有什麼輕傷,一旦中招,十之八九會致命,所以大師等級的戰鬥要麼誰都不敢冒險,陷入曠日持久的對峙,要麼在頃刻間決出勝負,一方敗亡,或者兩敗俱傷。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套全新的劍法在拉佩的腦子裡漸漸成形——速度,追求怖致的速度,不但出劍的速度快到極點,身法也快到極點,當然,體力的消耗也快到極點。

解決的辦法倒有,拉佩已經想到,就是把分身煉製成不死侍僧。

蛇鐲裡就有不死侍僧的煉製方法,其實法老雷恩的狀態和不死侍僧非常類似,蛇鐲裡的那種永生之法就是從不死侍僧演變而來。

正宗的不死侍僧用的是鉤刀,是一種類似鐮刀的武器,雖然也快,但是絕對比不過細劍,除此之外還擅長隱形,戰鬥的方式接近於偷襲,這也非常對拉佩的胃口,另外還帶有詛咒光環,恰好解決放出分身後無法施法的問題——簡直是絕配。

不過不死侍僧也並非完美無缺,它們畢竟是亡靈,雖然不像其他亡靈那樣畏懼聖光,但是神聖力量對它們有很強的剋制效果,一旦被聖光籠罩,它們的速度、隱形能力和瞬間恢復的能力都會被大幅度削弱。

那條巨蛇就是最好的證明,被一次次擊散,雖然總能瞬間恢復,但是每一次恢復,它的身軀都會比以前小得多。

當初幹掉巨蛇的只是光明神殿在南方的一個分部,而且事出倉促,來的人並不是很多。

只要一想到這點,拉佩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所以他有些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用一個致命的弱點換取平時的優勢?

“你在猶豫什麼?”比格·威爾看到拉佩如此糾結,忍不住問道。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

“用狼人的材料作爲魔源,有很大的缺陷,那時候你爲什麼絲毫沒有猶豫?詛咒法師前景黯淡,那時候你爲什麼立刻就做出選擇?”比格·威爾提起往事。

“那還不是被你逼的?”拉佩沒好氣地說道,不過他已經明白比格·威爾的意思。

拉佩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以前的他可沒有這樣畏首畏尾,就算不死侍僧有致命弱點又如何?大不了放棄那幾道分身,再說這只是過渡,他的實力也會漸漸提升,成爲真正的大師後,不死侍僧的意義就不大,就算有致命弱點也不怕。

“其實你用不着那麼擔心,今後光明神殿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不好過。”比格·威爾安慰道。

“我知道,那些平民代表的口號就是取消特權,消除等級。神職人員座位第一等級,擁有絕對的特權,當然不會感到高興,別的神殿也就罷了,反正已被壓制一千多年,早就習慣夾着尾巴過日子,但光明神殿卻不會甘心,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和他們是盟友。”拉佩完全能夠理解。

“那幫傢伙出賣盟友的次數可不少。”比格·威爾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不會真正相信他們的。”

拉佩可不是傻瓜,前有聖殿十字軍,後有那位聖女,被光明神殿出賣的自己人實在數不勝數,這座奇葩神殿絕對是天底下最沒有節操的組織。

正說話間,拉佩突然感覺到車隊停下來,立刻睜開眼睛問道:“怎麼回事?前面又有軍隊檔路?”

“是的。”貝內爾子爵早已趕過來,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慌亂,道:“這一次他們學聰明瞭,在野外攔截我們。”

聽到這番話,拉佩頓時感到鬱悶,沒有城市,也就沒有可以威脅對方的東西,同時他也沒辦法利用人性的貪婪來製造混亂。

“那支軍隊規模怎麼樣?”拉佩問道。

“不太清楚,斥候沒辦法靠近。”貝內爾子爵一臉無奈。

拉佩只得從車上下來,道:“算了,我自己看吧。”

拉佩快步往前而去,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輕響,像是有蚊子飛過,他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不過馬上就發現那不是蚊子,而是捲成一團的紙條,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霍克。

霍克不和拉佩傳聲,卻用這種方式把紙條送到他手裡,實在太不正常,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一隻手卻悄悄地攤開紙條。

現在已經是夜晚,不過對拉佩來說,有沒有光都差不多,反倒不容易被人看破。

拉佩掃了紙上的內容一眼,臉頓時陰沉下來,不過很快嘴角就露出一絲冷笑,輕輕搓了搓手指,紙條就被崩解成無數微粒。

拉佩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看到拉佩過來,一羣斥候從樹上跳下來,爲首的斥候點頭哈腰地朝着拉佩說道:“您總算來了,我們又碰到大麻煩。”

拉佩朝着衆人點了點頭,這才朝着前方望去。

前面是一道山崗,山崗上早已構築起工事,兩邊的山嶺長滿樹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藏着人。

“知道有多少人嗎?”拉佩問道。

“不清楚,我們過不去。”爲首的斥候連忙搖頭。

“少說有五、六千人,而且傭兵的比例佔很大。”另外一個斥候說道。

“最麻煩的是他們建造了一些簡易工事,很多人躲在工事裡,根本看不出具體的人數,但是可以肯定有不少魔法師。”

“還有十幾門火炮。”

那些斥候爭先恐後地說着自己的發現。

拉佩耐心地聽着,等到聽完後,他飛身跳上樹梢,從腰間的小包裡取出一副特製的望遠鏡,可以用來觀察星空的那種。

拉佩擁有超凡感知,視力遠比常人強得多,就算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一公里之外的人臉,現在有這副望遠鏡的幫助,他甚至可以看清十公里外的一個人嘴巴的蠕動,並且藉此讀出他在說些什麼。

拉佩先看了看前面的路,果然路已被封鎖,但封路的人還算有道德,沒有挖壕溝,只是堆一些沙包,還有就是橫七豎八的一些木頭。這些木頭是剛剛砍伐下來,大部分連葉子都沒去掉,上面被灑上很多泥土,還澆了水,顯然是防備火攻,後面還有一些幔帳,全都是皮質的,上面打着泡釘,那是用來抵禦弓箭和槍彈,同時也是爲了避開這邊的偵察。

拉佩同樣也看到那些斥候提到的火炮,看過後,他鬆了一口氣,因爲雖然有十幾門火炮,不過都是小口徑霰彈炮,對於這種射程只有五百尺的小炮,拉佩一向不怎麼在乎,大不了他用槍和那邊對射,他的槍可以射一公里,絕對可以輕鬆愜意地把對方一個個撂倒。

拉佩再轉頭看兩邊的樹林,初一看,兩邊的樹林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樹林裡的樹木像靜止的毫無生氣,不用說,肯定有僞裝網。

拉佩不知道對方有沒有五、六千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想要闖過去,他這邊會死很多人。

拉佩擡頭看了天空一眼,轉頭說道:“讓後面的人停下來,結成防禦陣型,女人和孩子們可以下來休息一下,不過別到處走動。”

爲首的斥候稍微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飛也似的跑到後面傳令。

拉佩仍舊舉着望遠鏡在那裡觀察,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月亮慢慢地升到天頂,天變得越來越陰沉,周圍也開始起霧。

旁邊的那些斥候都有些不耐煩起來,有些人開始打起呵欠。

拉佩朝着天空看一眼,收起望遠鏡往回就走。

車隊早已按照拉佩的命令結成戰陣,護衛們也早已刀劍出鞘、子彈上膛,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緊張,看到拉佩過來,那些護衛頓時一陣喧譁,紛紛讓出一條路。

“情況怎麼樣?過得去嗎?”貝內爾子爵早已等候在那裡,看到拉佩回來,立刻問道。

拉佩臉色陰沉地說道:“有點麻煩,這次他們吸取了教訓,似乎不打算進攻,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這實在太糟糕了……能夠繞過去嗎?”一個貴族問道。

拉佩看了他們經過的那條路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恐怕後路也已經被堵死。”

“不要在這裡說話了,我們先進去吧,大家一起動腦筋,總能夠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另外一個貴族說道。

沒人反對,衆人回到車隊裡,圍攏成圈後,這個地方就像一座堡壘,中間有一塊不算太大的空地,地上鋪滿氈毯,女人和孩子們就坐在氈毯上,臉上滿是惶恐和無奈,在一側的角落裡搭着一頂帳篷,那裡就是議事的地方。

帳篷裡並沒有太多的空間,也沒有凳子之類的東西,只能就地坐下。

一個侍者託着酒杯走進來,就算在旅途中,貴族也有貴族的作風。

拉佩拿過一隻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平常的模樣。

所有人都坐下來,一個貴族急不可耐地問道:“現在怎麼辦?咱們被困住,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發起進攻。”

“他們不敢隨意進攻,我們這邊畢竟有四位大師,如果強攻的話,他們的損失也不會小到哪裡。”席爾瓦子爵不以爲然地說道。

“他們不需要進攻,只要困住我們就行,我們的食物非常有限……”剛纔那個貴族又開口。

“岡特男爵,你沒必要誇大其詞,各家的食物雖然有限,但是吃個十天、半個月絕對沒問題,我不清楚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打算投降?爲什麼不直接說?”席爾瓦子爵乾脆把話挑明。

“我……我可沒這麼說。”岡特男爵立刻退縮。

不過,旁邊一個又瘦又高的貴族接過話題,道:“投降也是一條路,也不能說是投降,我們可以試着和對面的人談一談。”

“有什麼好談的?他們是爲什麼而來?真的是因爲上面頒佈的討伐令?”席爾瓦子爵冷哼一聲。

衆人頓時啞口無言,沒有一個人會那樣幼稚,此刻各地仍舊處於混亂中,秩序並沒有重新建立,所謂的內閣恐怕連馬內都控制不了,所謂的討伐令根本一錢不值。之所以有那麼多人跑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爲的是他們手裡的財富,那根本就是一羣暴徒、一羣披着合法外衣的強盜。

“如果能夠保全生命,我願意付出大部分的財富。”另外一位貴族嘆道。

很多人發出同樣的嘆息,在逃亡開始之前,他們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經歷那麼多事,看到那麼多死亡和苦難,他們怕了。

這其實是拉佩的失誤,他把那些遭遇搶劫的可憐人打散後塞進每一支車隊,固然達到警醒的作用,讓那些貴族全都學會剋制,不敢要這要那,但也讓他們感到恐懼,怕自己也會遭到不幸,怕家人也落到無依無靠的境地,所以他們想到投降。

“沒必要這樣悲觀,這裡已經是南部,德文尼離這裡只有一百多公里,塔倫稍微遠一些,不過也不到兩百公里,他們圍困不了太久,我們的援兵說不定已經在路上。”

席爾瓦子爵看了拉佩一眼,他和那羣看到過拉佩開槍的人,其實早已猜到拉佩的身份,不過一路上他什麼都沒說,現在迫不得已透露一些口風。

在場的這些貴族對拉佩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猜測,席爾瓦子爵已經點出塔倫,他們大多明白這番話背後的涵義,可惜,大多數人並沒有因此感到輕鬆。

“那邊也會有援兵到來,而且比這邊更多,你們真的以爲討伐令是針對我們的嗎?”

那個身材瘦長的貴族乾脆豁出去,他惡狠狠地盯着拉佩,大聲說道:“根本不是!我們只是被無辜波及的倒黴蛋,上面真正想對付的是一個割據南方,不聽號令,而且有秘密警察背景的人!”

“原來如此。”拉佩終於開口:“這就是他們給你的承諾?讓我猜猜看,他們答應你什麼?饒你一命,並且讓你保留一部分財產?”

“會相信這話的都是蠢貨。”席爾瓦子爵冷冷地說道:“當初我們被困在那幢大樓裡的時候,那幫造反者也做出過類似的承諾,只要我們將財產交出來,就允許我們離開澤克亞,還可以帶走一輛馬車。還真有人信了,結果那羣人出去後就被殺,是當着我們的面被殺的,而且死得很慘。”

衆人又是一片沉默,沒人質疑席爾瓦子爵在撒謊,路上閒着無聊,大家免不了會說起各自的經歷,在場的很多人都已經聽過這件事。

過了好半天,那個瘦高的貴族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賭這一把,萬一他們的承諾是真的呢?畢竟做出這樣的承諾的不是卑劣的暴民,而是幾位大騎士,他們沒必要欺騙我們!”

“說得真好聽,可惜你不是拿自己在賭,而是拿別人當賭注,只爲了很少的可能性,你就出賣這裡所有的人,在酒裡下毒的應該是你吧?”拉佩一下子把酒杯扔在地上,杯裡的酒灑得滿地都是。

“酒裡有毒?”

“我中毒了?”

“怎麼辦?我不想死!”

“馬爾科,快給我解藥,我們是同夥的,你怎麼可以連我一起下毒?”

衆人頓時慌亂起來,喊什麼的都有。

“給我安靜!”拉佩大吼一聲。

拉佩到底還是有點威望,衆人頓時安靜下來。

拉佩說道:“大家放心,這點毒根本算不上什麼,我早就幫你們解掉了。”

衆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仍舊有很多人感覺渾身不舒服,此時他們對拉佩已經沒有之前那樣信任。

拉佩凌空虛抓,那個叫馬爾科的貴族被他一下子抓過來,道:“你那麼怕他們,爲什麼就不怕我?我同樣可以殺了你,甚至用非常殘忍的方式殺了你,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不會認爲我是在誇口吧?”

馬爾科渾身顫抖,他確實怕極了,不過目光卻頻頻朝着帳篷口掃去。

“原來如此。”拉佩明白了,道:“看來你仰仗的那些人早已潛入進來。”

拉佩的話音剛落,門簾一下子被掀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全都是大師,爲首的是大騎士,腰間同樣掛着一把十字劍,在他身後站着一位弓箭大師,對於此人,拉佩印象深刻。

“原來是你們。”拉佩冷冷地說道。

爲首的大騎士朝着拉佩點頭示意,緊接着說道:“原本我無意與你爲敵,可惜你殺了我不少兄弟,特別是其中兩個兄弟,他們的死,對於我們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他們想殺我,就必須做好被殺的準備。”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沒錯,不過殺人的人同樣也要有被殺的覺悟。”爲首的大騎士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你們是聖殿十字軍的後裔?”拉佩問道,完全是出於好奇。

“現在叫兄弟會,不過兄弟會有很多,我們這一支稱爲赤鐵兄弟會。”爲首的大騎士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居然滿足了拉佩的好奇心。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呼喝聲,爲首的大騎士立刻轉過頭,朝着外面喝道:“不得無禮!”

在帳篷外面,娜達利雅姐弟還有安博爾一家全都聚攏在一個角落,兩個護衛守在兩邊,鐵甲傀儡站在正中央,和他們對峙的是三位大師。

赤鐵兄弟會有備而來,總共過來十五位大師,數量最多的就是大騎士,一共來了九位,全都是赤鐵兄弟會成員,他們是來報仇的。

“現在你們可以做出選擇!是投降,還是頑抗到底?”爲首的大騎士朝着衆人說道。

拉佩緩緩地站起來,隨手撕開帳篷,從裡面走出來,同樣也大聲喝道:“剛纔的話,大家都已經聽到,你們自己選擇,是站在我這邊,還是向他們投降?打算投降的人就留在原地,願意跟着我的人就到外面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護衛們一臉茫然,他們並不知情,也不知道如何選擇。

女人和孩子們則充滿恐懼,眼睛全都盯着他們的丈夫或者父親,僕人們更猶豫不決,他們不只爲了選擇而彷徨,還在考慮是否要離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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