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頭上遠遠望去,遠處的船隻陸續不斷地進出港口,碼頭上的水手們有的剛從船上下來,有的正在做出海的準備。更忙碌的是那些負責裝卸的工人,他們推着小車,扛着大包,來來去去如同蟻羣中的工蟻。
“看上去和原來沒什麼兩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拉佩輕嘆一聲。
“這不是廢話嗎?你離開才幾個月而已。”傑克打了一個呵欠,緊接着又道:“你打算先找誰?是你的那些手下,還是那個走私販子?”
“我不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先搞明白再說。”拉佩搖了搖頭。
“怎麼搞明白?”傑克問道。
拉佩思索起來。
“找一個知情者問一下不就行了?一個客觀、公正,而且能夠接觸到內幕的知情者。”比格·威爾在一旁提議。
“什麼叫客觀、公正?”傑克問道。
“和這小子沒有利益衝突,塔倫是好是壞都與之無關,卻又對這裡非常熟悉,熟知各種內部。”比格·威爾說出一連串的條件。
“有這樣的人嗎?”傑克感到懷疑。
“有,而且很多。”比格·威爾毫不猶豫地說道。
半個小時後,在賓尼派塔倫分部的大樓內,分部內所有重要人物全都聚集在一起,他們是來迎接總部的特使。
這位特使之年輕讓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不過沒人敢輕視他,因爲佩拉得·沃斯這個名字就算是賓尼派分部的人也有所耳聞。
“特使先生,不知道總部有什麼指示?”一個長着蒜頭鼻,腦門微禿,臉又圓又大的胖老頭異常恭敬地問道。
這個胖老頭是塔倫分部的主席米涅·帕爾瓦,他曾經是市議會的三位副議長之一,不過因爲刺殺事件,這個職務已經沒了。
“是啊,總部讓您特意來我們這裡,肯定是有原因吧?”一個戴着紅色軟帽的瘦子也跟着問道。此人是書記官海克爾·撒拉森,他原本是財政署專管預算覈實,雖然這個職務聽上去不高,實際上權力重大,不過現在他也失去這個職位。
事實上,塔倫分部高層的這些人情況都差不多,在刺殺事件發生之前,他們的職位都不低,但是現在他們全都被罷免,正因爲如此,他們對總部特使的到來充滿期望。
“我想知道賓尼派在塔倫的影響力怎麼樣?有沒有退步?”拉佩明知故問。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語。
好半天,米涅·帕爾瓦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影響力肯定不如以前,有不少人甚至已經退出。好在杜瓦利派出了醜聞,而且和那小子直接結仇,所以那邊的情況比我們更不妙。剩下的馬格魯派只關注於工人和苦力,想法比較激進,從我們這裡退出去的那些人很難接受他們那套東西。”
“我大概已經明白塔倫的情況。”
拉佩阻止米涅·帕爾瓦繼續說下去,他想知道的不是這些,道:“大家的目光最好放遠一些,不要只盯着原來的職位,很快局勢就會發生變化,想要掌握更多的權力,武力纔是真正的關鍵。”
“像馬內那樣組織軍隊?”一個滿臉忠厚的中年人突然問道。
這名中年人是塔倫分部的副主席波波夫·丹內諾,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個看上去很平凡,左眼的眼眶上夾着鏡片,很有幾分學者氣質的中年人,正是總幹事哈密爾·休夫,也就是當初刺殺比格·威爾的具體執行者。
拉佩一來到這裡,對這位總幹事就特別留心,立刻意識到哈密爾·休夫和副主席波波夫·丹內諾是同個派系。
正因爲如此,拉佩很懷疑波波夫·丹內諾也是刺殺事件的知情者。
不過此刻拉佩並不打算過問那件案子,他點頭說道:“沒錯,總部讓我來南方的目的有幾個,第一個就是幫助大家建立射擊俱樂部,每座城市都要有射擊俱樂部。”
底下頓時喧鬧起來,所有人都交頭接耳,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喜色,說到掌控實權,沒什麼比組建軍隊更實際。
不過有喜,也有憂,波波夫·丹內諾隨即又道:“其他城市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們這邊恐怕有點難度,您不知道我們這裡有好幾支武裝力量,實力最強的是護衛隊,隊長賈克卜是個大劍客,除此之外就是警察和秘密警察,警察的數量最多,最近又組建了水警隊,至於秘密警察就更不用說。”
“這我知道,你們和護衛隊還有聯絡嗎?”拉佩問道,這纔是他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米涅搖了搖頭,道:“自從我們失勢之後,賈克卜就不再理睬我們,他現在和警察打得火熱。”
“警察?這怎麼可能?”拉佩大爲驚奇,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確實吃驚不小,道:“據我所知,塔倫的警察和秘密警察不是好得穿同一條褲子嗎?”
“這是幾個月前,自從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和索德·拉佩去了馬內後,情況就變了,很多人都知道安博爾·諾德不想再在塔倫待下去,他想調回馬內,聽說他已經成功了。現在幾個副廳長瞪圓眼睛盯着廳長的寶座,全都拼命拉攏賈克卜,這段日子賈克卜和他的護衛隊炎手可熱。”米涅異常沮喪地說道,他沮喪的原因就是他原本也想拉攏賈克卜,可惜失敗。
“原來是這樣。”拉佩總算明白海盜爲什麼敢搶烏迪內斯的貨。
在拉佩離開馬內之前,警察系統、水警隊、秘密警察和烏迪內斯是一個緊密的聯盟,這個聯盟橫跨黑、白兩道,互相援手,雖然實力未必很強,但是絕對難纏。
現在警察系統出了問題,水警隊作爲警察系統的下屬部門,首先受到牽連,拉佩又不在塔倫,吉雅撐不了場面,剩下的烏迪內斯就倒黴了。
不過這只是拉佩的猜測,所以他要詢問一下:“你沒有提走私販子,據我所知,這裡有一個勢力很大的走私販子,他好像和這裡的秘密警察結成聯盟。”
“那個人不足爲懼,他的日子不好過,我聽說他正暗中到處找人,想要和賈克卜和解。”米涅連忙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賈克卜的手下不只護衛隊那些人,當初他前往馬內的路上,截殺他的那些人雖然都穿着護衛隊的制服,但是明顯沒見過,那時候他就懷疑護衛隊的規模比表面上大得多。
這樣一來就有問題了,這些人駐紮在哪裡?平時都在做什麼?
或許他們平時就是海盜,換上一身制服就成了護衛隊。
“看來這裡的情況確實很糟糕。”
拉佩輕嘆一聲,緊接着語氣一轉,道:“好在我南下的時候已經做了些準備,所以大家放心,護衛隊不是問題,警察也不是問題,各位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把射擊俱樂部組建起來。”
雖然不知道特使爲什麼有這樣的把握,米涅仍舊點了點頭,道:“我會把任務發下去。”
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我還帶來一把樣槍。”
拉佩朝着旁邊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扛着一把槍走過來,雙腳撐、重槍管,不過沒有瞄準鏡。
拉佩讓那個人把槍放在正中央,這才說道:“第二個任務就是建造屬於我們的軍械廠。”
“我看到過這樣的槍,我知道有人在造這種槍,不過槍管沒那麼重。”立刻有人喊道,說話的正是波波夫·丹內諾。
拉佩知道波波夫·丹內諾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他和哈密爾·休夫屬於同一派系,而哈密爾·休夫肯定非常關注秘密警察,秘密警察用的槍就是仿造這種槍設計的。
“這把槍設計出來後就沒想過保密,在馬內,這把槍是公開售賣,價格非常便宜,免不了會有人仿造。”拉佩並不在意。
突然拉佩看了波波夫·丹內諾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如果誰有門路買到仿製的槍,倒是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如果是秘密警察呢?”波波夫·丹內諾問道。
“也一樣。”拉佩仍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底下再一次喧鬧起來。
“那怎麼可能?秘密警察和我們是死敵。”米涅連連搖頭。
“這可未必,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在馬內的時候,我們就和索德·拉佩取得諒解,在一些事上甚至還有合作。”拉佩看了哈密爾·休夫一眼,在看他有什麼反應。
“聽說安東尼死了,就死在新年前的一天,同時死亡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哈密爾·休夫在一旁插嘴道。
“是的。”拉佩沒有打算否認,道:“那兩個人死得很不值得,那個人找到他們,原本想要和他們做一筆交易,但他們拒絕了。”
“什麼交易?”哈密爾·休夫問道。
“讓他們說出真相,但是他們選擇了保密。”拉佩說道。
“上面對此是什麼態度?”哈密爾·休夫又問道。
“上面的態度是他們死得不值得。比格·威爾的死對我們有好處,那傢伙是國王的寵臣,也是強硬派的代表。但是這件事的主謀不是我們,而是貴族階層的內鬥,是狗咬狗。我們的人爲了保密而被害,這實在有些不值得。”拉佩聳肩,道。
“貴族階層的內鬥?”
“居然是這麼回事。”
“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底下頓時又亂起來,不少人的臉上明顯能夠看到悔恨和懊惱,正是因爲這起刺殺事件,導致塔倫賓尼派分部損失慘重。
米涅擡起手,正打算讓大家安靜,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
“怎麼回事?誰在開槍?”米涅怒聲問道。
米涅的話音剛落,啪的一聲,窗戶的玻璃窗碎了,一顆子彈打在天花板上。
會場頓時亂了,底下的人四散開來,全都找安全的地方躲藏,有的鑽到桌子底下,有的則躲到柱子後面。
“護衛,我們的護衛呢?”米涅高聲喊道。
一個膽子比較大,躲在窗口後面的人朝着窗戶外面張望了一下,立刻又把頭縮回來,用手指指着外面說道:“我們的護衛正在和敵人對峙,不過他們的人比我們多。”
“這是怎麼回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明目張膽地進攻我們?”海克爾·撒拉森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那個膽子比較大的人又探頭着了看,緊接着他的臉色大變,指着放在桌上的那杆重槍管長槍喊道:“那幫人用的就是這種槍!”
“秘密警察?不是說互相和解了嗎?”頓時有人慌亂起來。
拉佩原本沒打算出頭,這突如其來的進攻讓他感到有些詭異,他還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有的人是真怕,但是也有人假裝害怕。
拉佩瞬間閃到窗口邊,伸出頭朝着外面張望了一眼。
果然外面影影綽綽都是人,正用那種快槍不停朝着這邊射擊。這邊的護衛人數也不少,但是手裡的槍就差多了,完全處於被壓制的狀態。
拉佩眯起眼睛,過了片刻,他冷冷地說道:“不是秘密警察的人。”
“爲什麼這樣說?”海克爾·撒拉森厲聲問道。
拉佩聞言,看了海克爾·撒拉森一眼。
米涅、波波夫和哈密爾都是真的害怕,特別是哈密爾,因爲和刺殺案有關,此刻他的臉色煞白,正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唯獨大喊大叫的海克爾·撒拉森雖然臉上滿是恐懼之色,卻顯得很做作,現在又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張牙舞爪地跳出來,他絕對有問題。
拉佩把海克爾·撒拉森記在心上,卻沒打算揭破,還很平靜地解釋道:“據我所知,塔倫的秘密警察年紀都不大,實力也一般,包括後來組建的警察部隊也只是一羣普通人。此刻正朝着我們開槍的人明顯不對,他們開槍的時候手實在太穩,子彈出膛,槍管居然動都不動,擁有這樣的實力至少是正式的劍客或者戰士。”
“你沒有看錯?”米涅原本躲在一根柱子後面,此刻探出腦袋。
“您可以自己確認,那幫傢伙並不是真的想攻進來,他們完全是在亂開槍。這種重槍管的長槍有來複線,又有撐腳,在馬內的時候我們曾經找了一羣女人和孩子測試過,稍微訓練一下,他們就能打得很準,難道這裡的秘密警察比女人和孩子都不如?”
拉佩輕嗤一聲:“要裝也該裝得像一些纔對,這樣也太不敬業。”
聽到拉佩這樣一說,不只是米涅,另外幾個高層的膽子也大起來,其中就包括哈密爾,他一下子竄到窗口邊上,躲在窗臺的一角朝着外面張望起來。
過了片刻,哈密爾大聲說道:“果然有假!”
“據我所知秘密警察裡面也有年紀稍微大些的,再說,這幫人很可能是警察部隊的成員。”海克爾·撒拉森慌亂之下露出馬腳,居然爭辯起來。
“絕對不是警察部隊的成員,因爲我認得警察部隊的每一個人。”哈密爾有下過一番工夫。
“你說得有道理。”海克爾·撒拉森終於不再堅持,突然他想起什麼,高聲喊道:“夏爾,你在哪裡?快來保護我!”
“對啊,保鏢,我的保鏢在哪裡?”米涅也醒悟過來,剛纔是在開會,保鏢全都被隔離在場外,現在外面已經打起來,保鏢就應該進來保護他們纔對。
靠近門口的幾個人頓時醒悟過來,他們連忙拉開門閂。
血,門外全都是血,一具具屍體躺在那裡,六個蒙面人站在血泊中,其中五個人手持長劍,剩下的那個人握着一柄法杖。
“有意思,嫁禍不成就來硬的。”拉佩轉頭掃了海克爾·撒拉森一眼。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那個手持法杖的蒙面人說道。
“有什麼必要害怕?如果是賈克卜親自過來,或許還有點意思。”拉佩從腰同摘下十字劍。
“聽說你是個天才畫家,被譽爲未來的大師,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個劍客。”那個蒙面魔法師不以爲然地說道。
“很抱歉,我不是什麼天才畫家,我是沃斯先生的保鏢,因爲預感到會發生些什麼,所以由我扮成他的模樣。”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保鏢?”那個蒙面人再也沒有剛纔的從容。
“別多囉唆了,動手吧!”旁邊一個蒙面人不耐煩起來。
“火……”蒙面魔法師顯然接受這個提議,他舉起法杖,可惜只吐出一個字,身上就突然間冒出刺眼的白光。
轟——
蒙面魔法師爆炸了,就如同一隻點着的火藥桶,唯一不同的就是炸開後,瀰漫開的是一片血霧,而不是滾滾的硝煙。
“我說過,如果是賈克卜親自過來,或許還有點意思。”拉佩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六個蒙面人已經只剩下三人,離蒙面法師最近的那兩個蒙面人沒能躲過,其中一人當場就死了。另外一人重傷,此刻正躺在走廊的一角昏迷不醒。
“大劍客!”人羣中傳來一聲驚呼。
那三個蒙面人眼神中全都流露出惶恐之色,在賈克卜手底下做事,沒人比他們更明白大師級人物的強大。
突然,其中一個人打了一個呼哨,頓時十幾道人影破窗而入。
看到對方又有援兵到來,拉佩動了,他化作一道金光,略微帶有一些紅色的金光。
空氣被強行擠壓、撕裂,化作肉眼看得到的波紋朝着四面八方蕩去,金光所到之處只留下一片金色殘影,耀眼奪目,讓人無法直視,卻又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拉佩化作金光的那一瞬間,那三個蒙面人就開始逃了,不過沒逃多遠就發現自己的腦袋和身體已經分離,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破窗而入的那些人也一樣,他們跳落下來的時候還很正常,但是當落到地上後就不對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身體已經分離,有的是攔腰斷成兩截,有的是從中間一分爲二,不過更多的是身首異處,最慘的是幾個被攔腰斷成兩截的人,他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全都痛苦地倒在血泊中,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另外一半身軀,發出悽慘的嚎叫聲。
眨眼間,這座大廳變得如同地獄般。
拉佩早已把劍收起來,十字劍不太能見光,畢竟這玩意在那個黑魔法師的市場多少有些名氣,雖然此刻十字劍的劍刃不再是透明的,而是變成金色,而且他弄了一些僞裝上去,掩飾成劍柄的模樣,而且是那種帶有圓盤護手的劍柄,不過他擔心有人會聯想起什麼。
正如小偷不敢把贓物帶在身上一樣,拉佩總覺得心裡不安,所以每一次使用了之後,總是立刻放回劍囊。
“撒拉森先生,您的臉色不太好。”拉佩朝着海克爾·撒拉森走去,道:“從剛纔我就發現您的情況不太妙。”
“我……我是因爲緊張……對,就是緊張。”海克爾·撒拉森哆哆嗦嗦地說道,此刻他的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
海克爾·撒拉森本來就骨瘦如柴,再配上那毫無血色的臉,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是一具屍體站在那裡。
此刻聚集在這座大廳的人全都聰明絕頂,剛纔因爲緊張,他們沒有注意到海克爾·撒拉森的異常。現在安全了,再加上拉佩這番明顯帶有針對性的話,他們立刻察覺到異常。
原本和海克爾·撒拉森靠得很近的米涅立刻退開幾步,其他人也差不多,全都遠遠地躲開。
“你投靠賈克卜,恐怕就是因爲他是大劍客,所以你覺得他的實力最強。或許他還許諾你一些別的東西,譬如恢復你原來的職務……或者讓你成爲分部主席。”拉佩淡淡地說道。
此刻拉佩已經收回十字劍,卻沒有收回身上的聖光,那金紅色聖光是如此的刺眼和令人不安。
雖然宗教裁判所橫行的時代已經過去,但是在場的人大多明白這種金紅色的聖光代表着什麼,他們的心中全都充滿畏懼,即便面對秘密警察,也不會有這樣強烈的恐懼。
“怪不得您剛纔說上面已經有了安排,以您的實力足以和賈克卜抗衡。”米涅嘴裡說得好聽,但是聲音卻在顫抖,他的臉上堆滿微笑,但是笑容比哭還難看。
“既然知道這裡有一個大劍客,你認爲上面會只派我一個人過來嗎?”拉佩看了米涅一眼。
“難道還有一位大師級的人物?”米涅瞪大眼睛。
“如果算上大師級的畫家,那就是三人。”拉佩道:“另外一位此刻正負責保護沃斯先生。”
“那實在太好了……”米涅愈發激動。
“別高興得太早,按照約定,上面不打算以塔倫作爲主攻目標。”拉佩戲謔地看着米涅,道:“這件事原本不打算告訴你們的。”
“這怎麼可能?”米涅急了。
“爲什麼放棄塔倫?這不公平!”波波夫在一旁吼道。
“按照我們和秘密警察的協議,塔倫是秘密警察的地盤,那位上校由秘密警察去對付。”拉佩說道。
“秘密警察?他們也派了大師級的人物過來?”米涅臉色蒼白。
衆人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很多人立刻想起當初掠過整個塔倫,讓賈克卜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那股精神威壓。
事實上,一直有人猜測塔倫藏着另外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而且是魔法師,十之八九還是個黑魔法師。
“這段日子你們最好夾起尾巴做人,此刻聚集在塔倫的大師級人物比你們想象的多得多。”拉佩開始嚇唬這羣人。
拉佩看了滿地的屍體一眼,似乎在猶豫什麼,過了片刻,他又慢悠悠地說道:“這件事本來和我無關,我原本不打算和那位上校爲敵,因爲有人會去找他麻煩,我樂得在旁邊看戲。沒想到他主動找上門,如果我沒有一點回應,豈不是太沒面子?”
“是啊,是啊,乾脆把他幹掉。”
米涅心中有氣,原本他和賈克卜沒什麼大仇,但是剛纔護衛隊的人嫁禍不成,明顯想來硬的,不但殺了他的保鏢,還打算把他和其他人也一起殺掉,這就太過分了。
拉佩搖了搖頭,道:“想要幹掉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可沒有那麼容易。”
“幾人圍殺他,難道都做不到?”米涅握緊拳頭,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也是大師級的人物。
“你不懂,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爆發起來是很恐怖的,沒人能保證可以接下他垂死一擊,也沒人能保證他無法逃脫,一旦結下死仇就後患無窮,所以到了我們這個層次,一般都會留點餘地。”拉佩侃侃而談,這絕對是真話,對大師以上的人物,一般很少會往死裡逼。
當然,例外肯定有,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全都是例外,他們都有讓人不惜一切代價幹掉他們的理由。
“我有辦法了。”拉佩摸了摸下巴,悠悠地說道:“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那位隊長一個合適的教訓。”
市政廳頂樓的小客廳內。
“他真是這樣說的?”一個戴着銀色假髮的胖老頭皺着眉問道。
這個胖老頭是塔倫市的市長——貝爾福特子爵。
此刻,塔倫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聚集在這間小客廳內。
“呈現紅色的聖光……呵呵,看來賈克卜有麻煩了。”旁邊一個年輕得多,看上去像花花公子的人輕笑起來。
“這個人應該是宗教裁判所出來的吧?實在弄不明白,宗教裁判所怎麼會插手進來?”對面沙發上坐着一個滿臉壽斑的老頭喃喃自語道,他是市議會議長——德萊爾子爵。
“現在的宗教裁判所已經不同於以前,爲了錢,他們也會聽從別人的命令。”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有人看過那些屍體嗎?那個人真的是一個大劍客?”市長問道。
“這一點用不着懷疑。”
花花公子一邊晃動着酒杯,一邊說道:“賓尼派那幫人的保鏢大多是中級境界,不過米涅、波波夫、哈密爾三個人的保鏢是高級境界,賈克卜的手下能夠把他們全部幹掉,還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就算是出其不意,那六個人也肯定是高級境界。能夠把一個高級魔法師瞬間殺掉,連保命魔法都來不及施展,還能夠讓三個高級武者連逃都逃不了,這個人絕對是大師。不過大師也分等級,換成是賈克卜殺那六個傢伙,絕對沒必要搞出這麼大的聲勢,這個人要麼是在炫耀,要麼是剛剛晉升不久,等級還很低,甚至有可能連境界都還沒完全穩定下來。從他不敢主動找賈克卜麻煩,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不是說要找賈克卜麻煩嗎?”一個身穿藍絲絨袍子的老頭問道。
花花公子笑道:“我確實聽說過,大師們互相之間總會留有餘地,不願意結下死仇。但是大師們都有自尊,私底下他們會遵照這個規矩去做,但是嘴上絕對不會說出來。這個人要不是缺心眼,就是不想和賈克卜爲敵。”
“你的意思是他們打不起來?”市長問道。
“你說錯了,那個人肯定會出手,要不然他就太沒面子。”花花公子一邊喝着酒,一邊說道。
“我不明白。”市長搖了搖頭。
“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些?”另外一個老頭抱怨道。
“我懷疑他在等秘密警察先動手,他在適當的時候補刀。”花花公子說出自己的猜測。
“按照你的說法,他們會聯手對付賈克卜……你覺得什麼時候開始?”市長最關心的是這一點,因爲賈克卜的事,這段日子他的壓力不小。
“恐怕就是最近幾天。”花花公子悠然地說道。
“爲什麼?”市長連忙問道。
“您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兩天水警隊和警察部隊全都禁止外出,所有人都守在營房裡面,街上的扒手也一下子少很多,碼頭區的那個走私販子也把手下全都召回來。”花花公子雖然沒有自己的情報網,但是他派了幾個僕人一直盯着這些地方。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確實沒有發現這些異常。
“你的意思是那個小子回來了?”市長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起來。
“十之八九是這樣。”花花公子突然聳了聳肩,道:“反正這和我們無關,現在頭痛的應該是賈克卜和警察廳的那幾個副廳長,聽說廳長大人也很快就要從馬內回來了。”
“他不是要調回馬內了嗎?”一個老頭有些不以爲然。
“只要他一天不離開廳長的位置,警察系統就是他的地盤,那三個副廳長翻不了天的。”花花公子笑道。
“問題是他也拿那三個人沒辦法,就算警察系統是他的地盤,他也不可能隨意任免副廳長,我們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議長哼了一聲。
“如果索德·拉佩真的帶着大師級的人物過來……至少兩人,甚至有可能更多。尊敬的議長大人,您仍舊有勇氣說這樣的話嗎?”花花公子看着議長,身爲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他一向對議長沒什麼好感。
花花公子的這番話既是挑釁,也是陷阱。
議長伸了伸脖子,不過最終也不敢說那種不知死活的話。
話是不能亂說的,萬一這裡有誰看議長不順眼,把他說的話宣揚出去,或者乾脆到那個小子面前挑撥,他可不敢保證會有什麼結果,說不定某天晚上,他家就會不小心失火,然後一家老小全都葬身火海,甚至連傭人和保鏢一個都沒逃出來,以前秘密警察經常做這種事。
“您爲什麼不說話了?”花花公子笑着問道:“看來您也很清楚大師等級的人物的恐怖,我想那三位副廳長肯定也明白,所以廳長大人回來後,不管對他們做出什麼安排,他們想必都會接受。”
花花公子的話音剛落,突然門口傳來有人鼓掌的聲音。
衆人猛地轉頭看去,緊接着所有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站在門口鼓掌的正是拉佩。
這裡是市政廳,有魔法師坐鎮,而且值班的魔法師有六位,全都是高級魔法師。除此之外還有一隊高級護衛,總共有二十多人,次一等的護衛就更不用說了,這樣戒備森嚴,居然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進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對方的身邊有大師級的人物,而且不只一人。
“拉佩勳爵,您沒有傷到那些護衛吧?”市長站起身,說道。
“勳爵?”
“這怎麼可能?”
周圍的那些市政廳的大後們全都臉色微變,拉佩得到勳爵頭銜在馬內不是秘密,但是在塔倫就不一樣,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有一個人的反應太快,也太激烈……實在有些可惜。”拉佩雙手一擁,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市長明白,有人死了,而明白的人不只他一人。
到了市長他們這個地位,沒人會在意一個護衛的死活,但是拉佩出手就殺人,讓衆人感到很不舒服。
“市長大人,你想必已經接到陛下的信吧?”拉佩淡淡地問道,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毫不掩飾對市長的冷淡。
市長的額頭上頓時滲出豆般大的汗珠,他得知有人要找賈克卜麻煩的時候,原本還不怎麼在意,覺得這和他無關,但是此刻他卻想起來,弄得不好他會比賈克卜更倒黴。
“看來你沒接到信,要不然賈克卜怎麼會這樣猖狂?三天前我就回來了,這三天內我發現塔倫和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完全兩樣,居然成了護衛隊的天下,賈克卜比你更像市長。而且我走的時候,水警隊和警察部隊的架構都已經有了,原本以爲當我回來的時候,可以看到這兩個部門正式運轉起來,沒想到還不如我離開的時候呢。”拉佩走到年邁的議長旁邊,一下子把他擠開。
“這是貝克……”
市長正打算把責任推到其中一位副廳長的身上,那個人在安博爾·諾德離開後興風作浪,此刻當然是當作替罪羊來用。
“別把罪責全都推到死人身上。”拉佩淡淡地說道。
“死人?”
市長感到毛骨悚然,旁邊的那些人也都臉色大變。
“貝克託利亞男爵一家很不幸地誤食有毒的蘑菇,他的妻子和女兒因爲吃得比較少,生命神殿的牧師到的時候,她們還有一口氣,或許還有救,但男爵和他的兩個兒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拉佩的話如同一陣寒風般刮過小客廳。
在回塔倫的路上,原本拉佩並沒打算做得這麼絕,但是白天的時候賈克卜的安排讓他無從選擇。賈克卜敢公然嫁禍,嫁禍不成乾脆強殺,他必須還以顏色。
拉佩不可能直接和護衛隊開戰,那麼就只有打擊對方的盟友。
對於拉佩來說,下毒是他的老本行,他還算有良心,至少放過貝克託利亞男爵的妻子和女兒。至於兒子,就只能對他們說抱歉,拉佩不想給自己留下兩個仇敵。
“真是可憐。”花花公子發出不鹹不淡的感嘆,顯然他絲毫沒有爲貝克託利亞男爵哀悼的意思。
其他人則閉口不語,就算再有想法,此刻也不敢開口,就連議長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警察廳廳長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他確實會調回馬內,不過一整套手續下來,至少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而且上面已經確定了繼任者的人選,國王陛下連委任狀都已經簽好,當然那上面也有警察總監勒芒大人的簽名。”拉佩說的是真話,前提是半年之後國王仍舊還在寶座上。
拉佩說這番話,言下之意就是剩下的那兩個副廳長已經沒戲,不只是這樣,這段日子興風作浪的那些人馬上就要倒黴,等到安博爾·諾德一回來,肯定會一個個收拾。
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回來了,就在拉佩露面後的第三天回到塔倫。
安博爾·諾德是在拉佩離開馬內不久後走的,所以至達塔倫的時間和拉佩差不多,不過在大家的眼裡,這就成了故意的安排。
回來的當天,安博爾·諾德就把所有手下召集起來開會。
安博爾·諾德的第一句話就是:“去年發生很多事,國王特使遇刺,塔倫的治安也一塌糊塗,這是我們的失職,對此我要負主要責任。我在陛下面前已經做出保證,絕對不會允許類似的事再一次發生,而且我會整頓塔倫的秩序,爲此,我宣佈……”
說到這裡,安博爾·諾德提高嗓門,底下的人頓時都坐直身子。
“設立執法處,總管一切日常事務,執法處處長由我親自擔任,第一副處長由總督察格拉羅斯擔任,第二副處長由第七警察署署長吉爾斯特擔任。”
安博爾·諾德轉頭朝着身邊的那兩個人說道:“賽爾、安格魯,你們兩位副廳長也要費點心思,貝克託利亞出了意外,現在只剩下你們能幫我。賽爾,你得幫我把後勤部門管起來,這段日子我發現後勤部門存在很大的漏洞,貪污嚴重,損耗巨大。安格魯你幫我抓紀律,去年我們警察系統裡面居然出了替犯人通風報信的事,這實在太讓人無法容忍。”
安博爾·諾德輕描淡寫地就把兩個副廳長架空,一個去管後勤,一個去抓紀律,前者換成以前倒是肥差,但安博爾·諾德已經說了,後勤部門貪污嚴重,損耗巨大,擺明要在這上面做文章。另外一個人負責抓紀律,那更是一個大坑,沒什麼比抓紀律更招人恨,偏偏安博爾·諾德給了任務,卻沒給實權。
至於那個執法處,更是神來之筆,執法處負責一切日常事務,等於是把警察廳的大部分職能全都奪走,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是爲了自己奪權,他爲的是格拉羅斯和吉爾斯特。
格拉羅斯和拉佩關係密切,他原本是第七警察署署長,拉佩和安博爾·諾德去馬內前,把他提升到總督察的位置。吉爾斯特是安博爾·諾德的心腹,原本是刑偵處處長,半年之前被提拔成第七警察署署長——接替格拉羅斯原來的位置。
這個執法處明顯就是爲格拉羅斯和吉爾斯特准備的,爲的是幫他們順利上位,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夠看出安博爾·諾德的目的。
那兩位副廳長當然不是傻子,他們全看出來了,不過都沒敢吱聲,因爲比他們排名更靠前,這段日子興風作浪的貝克託利亞已經死了,而且連兩個兒子也都死了,只剩下老婆和女兒。
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同時也是血淋淋的警告。
更讓兩位副廳長感到悲哀的是,這個警告根本不是針對他們,是給賈克卜看的,他們只是順便。
“我還打算設立一個監察處和一個特別行動處,前者負實情報收集和歸檔,後者專門應付各種突發事件。這兩個部門非常重要,我這裡已經擬定一份名單,監察處處長是第一區警察署署長雅克布,副處長是第三區警察署署長雷爾德。特別行動處處長是第五區警察署署長麥迪瓦爾,副處長是副督察長巴登。因爲這兩個部門實在太重要,所以不允許兼職。”安博爾·諾德又是一連串組合拳。
警察不是秘密警察,這個監察處根本就不倫不類,說穿了就是讓這些人坐冷板凳。至於特別行動處就更有意思,那不是冷板凳,而是燒紅的鐵椅子,如果再有刺殺事件,或者黑道勢力火併,這個處的人必須第一個頂上去,肯定會死得很快。
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會把自己的人塞進這兩個坑裡,他點名的那些人,都是這段日子和幾位副廳長眉來眼去的人物。
不等底下的人提出質疑,安博爾·諾德繼續說道:“我還要宣佈一件事,陛下命令我們再組建一支水警二隊,這是一支完全獨立的隊伍,用的是特殊經費,不需要市政廳出任何錢。水警二隊的編制是三千人,擁有自己的軍械廠和造船廠,隊長伯納是直接從上面派下來的。原警察部隊和水警二隊合併,保羅擔任副隊長。”
底下沒人說話,這個消息把大家震傻了。
整個塔倫的警察也就三千多人,現在拆分出水警隊和稅警隊,剩下的警察恐怕已經不到三千人,這支水警二隊居然比警察系統的規模還龐大,實在太恐怖了。
腦子稍微轉得快一些的人,立刻就意識到這肯定不是什麼警察,而是一支軍隊,而且是衝着護衛隊去的。
塔倫的護衛隊,編制只有五百人,不過大家都知道護衛隊實際上是超編的,而且超編了一倍還多,總人數大概在一千兩百到一千五百人之間,在塔倫之所以沒人敢管賈克卜,除了他本人的實力之外,這支護衛隊的存在也是一個原因,反正靠警察是不可能抵擋住護衛隊的進攻。
現在,護衛隊終於有對手了,一支至少有兩位大師級人物壓陣,規模比護衛隊至少大一倍的軍隊,看來上面是打定主意要收拾賈克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