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長劍遠遠地飛出去,重重地插在沙土之中。
長劍是瓦蒙的,他灰頭土臉地倒在地上,一根木棍正指着他。
“不玩了。”瓦蒙異常沮喪地從地上爬起來。
瓦蒙的心情很糟糕,半個月前他還能夠碾壓拉佩,現在完全調轉過來,拉佩可以輕鬆擊敗他,用的還不是那把十字架,而是用一根普通的木棍,唯一讓他好受一些的是,拉佩只能爆發十幾分鐘的時間。
“喔,喔,親愛的,你又贏了。”莎爾娜跳着跑過來,撲在拉佩的身上,雖然她更喜歡藝術,也更熱愛繪畫,但是身爲女人,難免會有一些英雄情結,總會夢想着擁有一位能夠保護自己的白馬騎士。
“連三招就沒到,你讓我輸了不少錢。”旁邊有個假人異常沮喪地嚷嚷道。
那自然是比格·威爾,守護靈既是鬼魂,又不同於普通的鬼魂,想要出來活動,他需要負能量。但是保持現有的狀態,他又需要正能量。
拉佩以狼人的爪子作爲魔源,主修的又是詛咒魔法,魔力特性偏向於負面,必須透過那枚戒指的轉化才能讓比格·威爾使用。現在就不同了,不知道傑克用什麼辦法,讓比格·威爾能夠借用那條披肩的力量。那條披肩是聖物,可以聚集信仰力量轉化成爲聖力,而光明之神的聖力是最爲純淨的正能量。
現在比格·威爾整天頂着假人的身體,平時裝成保鏢,必要的時候和拉佩對換身份。
會和比格·威爾打賭的只有傑克,事實上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
“你這傢伙活着的時候就欠我不少,我可不記得你還過。”傑克毫不留情地揭比格·威爾的短。
“他不是幫我還了?”比格·威爾朝着拉佩努嘴。
“他賺錢的本事比你強得多。”傑克點了點頭,緊接着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他欠債的本事也比你強得多。”
傑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前幾天拉佩和尤特人見了個面,就用那些珠寶作爲抵押,借了一大筆錢。
傑克實在想象不出來,這麼大一筆鉅款要拿來派什麼用場?
“是啊,他欠債的本事確實比我強得多。”比格·威爾明白其中的奧妙,他活着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這麼做,他也確實欠了不少債,可惜的是他欠的太少,所以作用不明顯。
比格·威爾之所以欠債不多,是因爲很少有人肯借錢給他,數目少,還好說,數目一旦多了,別人肯定會拒絕。
原因當然在比格·威爾自己身上,他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精,是個十足的浪蕩子,有錢就立刻花光。
比格·威爾很後悔,他應該早點想到這招,借錢,特別是大手筆借錢是有技巧的,必須讓別人相信他能還才行。在這一點上,拉佩就很聰明,他充分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他能賺錢,能賺大錢,而且能帶着別人一起賺錢。
“好了,休息夠了,大家上車吧,爭取傍晚之前能夠到加姆沙爾。”傑克轉身朝着馬車走去。
瓦蒙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把那把長劍撿回來插在劍鞘中,然後去牽馬,那幾匹馬此刻全都在自顧自地吃草。
拉佩摟着莎爾娜上了馬車,比格·威爾則在收拾帳篷,昨天晚上他們就是在這裡露營的。
在馬車上,莎爾娜和往常有些不同,她看起來有些緊張,道:“今天就可以到了,我有些害怕,萬一你的父母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會的。”拉佩安慰道。
加姆沙爾是拉佩父母藏身的地方,當初他離開塔倫的時候,原本把父母安置在密斯露,不久之前漢德和那些小扒手被抓,拉佩立刻讓佛勒和塔倫這邊聯絡,讓保羅和他老婆跑了一趟密斯露,連夜把他的家人接走。
這件事只有保羅夫妻知道,連漢德和吉雅都一無所知。
“真希望旅行能夠永遠都沒有終點。”莎爾娜滿是遺憾地說道。
“我說過我的父母不會看不上你,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唯一需要討好的,恐怕只有我的妹妹。”拉佩只能繼續安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莎爾娜的臉上充滿依依不捨的神情,道:“到了那裡麼後,你會往幾天?一個星期?半個月?然後呢?”
拉佩這一次說不出話來,他肯定要回塔倫,以後只能偶爾去一趟加姆沙爾。
這就是擁有兩個身份不好的地方,拉佩同時只能以一個身份出現。
“過一段時間會好的,頂多半年。”拉佩只能這樣許諾,不過他也沒信心,半年後局勢肯定會發生變化,但是拉佩沒辦法確定局勢會朝着哪個方面發展。
按照拉佩和比格·威爾的分析,國王肯定會倒黴,之後的走向就無法預估,可能局勢會變得好起來,也可能繼續惡化,可能平民和貴族階層會發生內戰,也可能各黨派之間會發生紛爭……
拉佩爲不同的可能準備不同的應變方案,他或許會逃往國外,也有可能找一個地方發展自己的勢力。
馬車在大道上飛馳,旅行即將到達終點,再也用不着在乎拉車的馬,到了加姆沙爾,它們就可以休息了。
傍晚時分,拉佩等人終於進了城。
加姆沙爾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塔倫要小得多,更不用說和馬內比,這裡也談不上繁華,只有三五條商業街,不過給人的整體感覺倒是不錯,這裡幽靜、安詳、環境優美,絕料是一個度假的好地方。
當初拉佩還只是一個小郵差的時候,就聽別人說起過加姆沙爾的大名。
這裡最有名的就是沙灘,漫長的白沙灘,旁邊長滿一簇簇的棕櫚樹、成片的劍蘭,還有那一幢幢面朝大海的別墅。
假期的時候,在這裡租一幢別墅,曾經是拉佩的夢想。
突然,拉佩看到路邊有一個小郵差走過。
“嗨,你站住。”拉佩湊到窗前喊了一聲。
“先生,您有什麼事嗎?”那個小郵差戰戰兢兢地問道。
“東灘B一三二號是在什麼地方?”拉佩問道,然後隨手彈了一枚銀幣過去:“給我們帶路,到了那裡我再給你兩枚比紹。”
“好的先生,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裡了。”那個小郵差蹦跳地爬上馬車,他不敢坐車伕的座位,因爲那上面已經有兩個人,只好站在踏板上。
“往那邊拐,到了第二個十字路口再往左拐,一直到海邊,然後再往右。”小郵差向瓦蒙指路。
在車廂內,莎爾娜輕輕靠着拉佩,低聲問道:“怎麼?想起以前的事了?”
莎爾娜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稍微打聽一下,很容易瞭解到拉佩的過去。
“我現在很幸福,特別是非常幸運地遇到你,我原本以爲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找到真愛,我身邊的女人要麼是因爲地位或者權勢靠近我,要麼是……”
拉佩還沒說完,就被莎爾娜打斷。
“你當初出現在畫廊門口的時候,同樣也是帶着目的來的。”莎爾娜瞪了拉佩一眼。
“我是衝着你叔叔來的,絕對沒想到會碰到你。”拉佩連忙說道。
“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原本只是打算利用我的叔叔。”莎爾娜輕笑起來,其實她並不在意。
“也不全是,我確實對繪畫感興趣。”拉佩舉起右手,做了一個發誓的姿勢。
莎爾娜沉默了,因爲她相信這番話,她當然不知道有幸運金幣這樣的東西,能夠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掌握所有的技巧,使得任何人都能夠成爲一流的畫家,而拉佩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繪畫,所以也不受傳統的約束,才能做出突破性的創新。
“我父親也喜歡繪畫,我的天賦應該是從他那裡繼承的,可惜他沒有條件學習繪畫。”拉佩又開始信口開河。
不過這也不算撒謊,因爲拉佩的父親有時候也會附庸風雅。以他們家的家境,喜歡音樂是不可能的,學音樂很貴,因爲樂器更貴。喜歡文學也不太可能,書也很貴。喜歡戲劇就更不可能,那是有錢人的娛樂。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繪畫。塔倫也有畫廊,偶爾過去看看,和旁邊的人閒聊一番,不用花一枚比紹。
馬車穿過大道,駛上沙灘,此刻太陽已經落山,地平線上一片金燦燦的晚霞。
“是不是很美?塔倫的海同樣很美。”拉佩異常煽情地說道:“我以前看着大海,總想能夠把這幅美景畫下來,讓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到。”
“怪不得你的繪畫風格那樣特殊。”莎爾娜完全信以爲真。
“以後有機會我會帶你出海。”拉佩又開始許願。
這倒是比較容易實現,因爲拉佩正打算造船,順便造一艘遊艇並不是件難事。
“到了,先生,東灘B一三二號。”小郵差的呼喊聲打斷拉佩的話。
小郵差跳下馬車,有些忐忑地站在車窗邊,下一秒鐘他瞪大眼睛,因爲看到車窗裡面遞出來的是一枚金幣,而不是原本許諾的兩枚比紹。
“走吧,我們到家了。”拉佩從馬車上下來,牽着莎爾娜的手朝着旁邊的一幢別墅走去。
拉佩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過了片刻,門上的觀察窗打開了。
此刻,拉佩早已變回原來的模樣。
門內正是拉佩的母親,她立刻大叫一聲:“兒子,你回來了!”說完,拉佩的母親打開房門,一把抱住拉佩,嗚嗚地哭泣起來。
“哥哥?”拉佩的妹妹也跑出來,不過她沒過來,因爲她注意到跟在拉佩旁邊的莎爾娜。
“有話進去再說。”拉佩一邊說道,一邊拉着莎爾娜往裡面走。
拉佩的母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與此同時,她想起不久之前保羅的老婆匆匆忙忙趕到密斯露,帶着他們一家連夜出逃的情景。
以前拉佩一家雖然窮了點,但是還算安寧,現在倒是有錢了,卻整天提心吊膽。
“兒子,你總算回來了。還要去馬內嗎?”拉佩的父親從樓上下來。
“暫時不會再去馬內,不過我也不會在這裡逗留太久。”拉佩說道。
突然拉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先不說這些了,有什麼吃的嗎?我們趕了幾天的路,又餓又累。”
“我馬上就去準備吃的。”拉佩的母親猛然間醒悟過來。
酒足飯飽後,拉佩的母親忙着收拾桌子,莎爾娜在旁邊幫忙,傑克去休息,瓦蒙要照顧車馬,拉佩和父親上了樓,樓上有一間書房,雖然裡面沒什麼書,卻很適合談話。
拉佩拿出一隻很大的紙袋子扔在桌上,打開紙袋,裡面全都是卷宗,其中有一部分卷宗是羊皮紙,墨水都已經褪色,絕對是老古董。
“這是什麼?”拉佩的父親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我爲咱們家準備的新身份,一個在六個世紀以前就已經沒落的貴族家族,這個家族曾經顯赫過,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古帝國時代。”拉佩解釋道。
“是假造的?”拉佩的父親隨手翻了翻那疊卷宗,他以前聽說過有人僞造身份,冒充貴族,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要這麼做。
“這些都是真的,不過那家人已經絕嗣了。”拉佩說道。
身爲秘密警察,想要搞一個天衣無縫的身份實在太容易,拉佩甚至可以替父親弄一個貴族的身份,反正現在貴族遠遠沒有一個世紀以前值錢,他只是覺得沒必要,現在這個時候擁有貴族身份反倒是一個麻煩。
“我們又要搬家了?”拉佩的父親有些落寞,現在雖然有錢了,但是整天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三天兩頭搬家,這讓他感到很不適應。
“你們和這裡的人經常打交道嗎?”拉佩不答反問。
“沒有,現在是冬天,海灘邊上的那些房子大多空着,我們和城裡的人又不熟,當初租下這幢房子都是保羅的老婆幫忙辦的,我只出去買過兩次東西。”拉佩父親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小心起來。
“那就好,我明天四處轉轉,另外找兩幢房子,一幢莎爾娜住,一幢你們住。我這裡有種藥,吃了之後會改頭換面,甚至連身高都會改變。”拉佩早就安排好一切。
“爲什麼不讓莎爾娜和我們住在一起?”拉佩的父親問道。
“她來這裡是代表梅儂家族,需要和這裡的人打交道。”拉佩吃飯的時候已經介紹過莎爾娜的身份,也介紹過梅儂家族的情況。
拉佩的父親不再堅持,他們一家需要的是低調。
“你會在這裡住幾天?”拉佩的父親問道。
“最多一個星期,塔倫那邊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爲了我,也爲了我們家。”拉佩嘆道:“放心,過不了多少我就會把你們接走,然後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再也用不着分開。”
拉佩用剛纔那套哄莎爾娜的說辭,同樣安慰自己的父親。
緊接着拉佩又道:“加姆沙爾離塔倫不遠,我會經常和你們聯繫的。”
“可惜我不會魔法,要不然就可以直接和你聯絡。”拉佩的父親一臉感嘆,有時候他確實感覺到自己太無能。
拉佩的父親這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倒是觸動拉佩的心絃。
“或許……我可以安排一個人過來。”拉佩想起那些小扒手中有幾個人擁有修煉魔法的資質,其中一個女孩進展最快,半年下來已經可以運用一些簡單的魔法。加姆沙爾和塔倫之間的直線距離只有七十幾公里,應該有辦法隨時保持聯絡。
拉佩唯一要考慮的是,怎麼讓那個女孩不會背叛他?或許讓那個女孩變成他的女人?拉佩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個星期過去,拉佩不得不告別家人,也告別莎爾娜,重新踏上旅途,不過這一次他是坐船離開,從加姆沙爾到塔倫走海路只要一天。
船是瓦蒙找來的,那是一艘單桅小帆船,連甲板都沒有,船上還殘留着一股濃重的魚腥味,顯然這船經常被當作漁船使用,現在則用來運人。
像這樣的船在南方到處都是,有時候是漁船,有時候運人,有時候也用來運貨,甚至偶爾客串走私船或者海盜船。
“這段日子生意好嗎?”拉佩向駕船的人問道。
駕船的人是父子倆,船主四十多歲,他的兒子二十幾歲,那個兒子沉默寡言,拉佩甚至能夠感覺到此人看誰都帶有一絲敵意。
“還行,生意談不上好,也不算壞,實在沒什麼生意的話,出海打上兩網就什麼都有了,反正餓不死。”船主淡淡地說道。
“比那些在工場做工的人要強得多,現在每天有工場關門,那些工人只能餓肚子。”拉佩說道。
“你這樣的有錢人,應該不會在乎吧?”站在船頭的船主兒子冷笑一聲。
“有錢人?我可算不上,我只是一個窮畫畫的。”拉佩拍了拍背在身上的畫架,說道。
“畫畫的人會帶着三個保鏢?”船主的兒子有些不以爲然。
拉佩現在明白船主兒子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他以前當郵差的時候,對那些富人也是既羨慕又仇恨,每當聽到有商船遭到海盜的洗劫,他總會感覺非常解氣,沒想到現在輪到他成爲被仇恨的對象。
“咦?那是什麼?”傑克突然叫了起來,他朝着遠處一指。
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過來。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副望遠鏡,朝着那個方向眺望起來。
望遠鏡映照出來的是一具具浮屍,這些人應該剛死不久,屍體還沒被泡漲,甚至有些傷口還在流血。
“真是可憐,肯定是遭遇到海盜。”拉佩輕嘆一聲。
“從屍體的狀態來看,海盜應該還沒走遠,要不要過去看看?”瓦蒙同樣拿着一副望遠鏡眺望着。
“不關我們的事。”拉佩搖了搖頭,因爲烏迪內斯的關係,他和這片海域的海盜多少有些聯繫。
“我覺得馬上就要和我們有關係了。”傑克顯然和拉佩的想法不同。
“有關係?”拉佩微微一愕。
“剛纔我看到有一隻老鷹飛過。”傑克說道。
“老鷹?”拉佩皺起眉頭。
“我聽說過,打獵的時候用獵鷹尋找獵物,沒想到海盜會用獵鷹尋找過往的船隻。”瓦蒙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不只是尋找船隻,有時候也用來尋找陸地。”拉佩聽烏迪內斯說過其中的奧妙,不只是海盜,很多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都會養一些寵物,最多的是鸚鵡,其次就是老鷹,這兩種鳥都能派上大用場。也有人養猩猩和猴子,那是用來打接舷戰的。
“看來我也應該養一隻寵物。”瓦蒙心動了,拉佩把水警二隊交給他管,今後他免不了要出海,確實有必要養一隻寵物。
不只是瓦蒙心動,拉佩也一樣。
拉佩在馬內的時候就養過狗,其中有一條狗甚至是變異品種,可惜爲了抓捕刺客,那條狗受了重傷,到現在還沒復原。
而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上,一頭訓練有素的獵鷹確實非常有用。
如果說瓦蒙只是動了心思,那麼拉佩就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準備活動一下吧。”傑克伸了一個懶腰。
“或許我們應該靠岸。”中年船主猶豫地道。
“靠岸的話,難道就沒事了?”拉佩問道。
“像我們這樣的船!看就知道沒什麼油水,那些海盜應該不會窮追不捨,我們一旦靠岸,他們十之八九就會放棄。”船主連忙說道,其實他已經調轉了船頭。
“這艘船很輕,速度也不慢,應該能逃脫吧?並不一定要棄船啊!”拉佩提議道。
“我不敢打包票,那些海盜如果駕的是輕帆船或者雙桅帆船,或許還有逃脫的可能,就怕是長船或者排槳船,那就完蛋了。”船主一臉悽苦。
“用不着猜了,是排槳船。”瓦蒙說道。
拉佩連忙拿起望遠鏡朝着遠處眺望,果然在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根桅杆,桅杆上正盤着一個瞭望手,那個人也拿着一副望遠鏡朝着這邊眺望,從桅杆的樣式來看,絕對是一艘排槳船。
“完了,完了,逃不了了,這裡離岸邊有十幾裡,現在風向也不對。”船主也不掌舵了,他快步跑到船頭。
船主的兒子掀起一塊船板,只見底下藏着一艘獨木舟。
“兩百枚比紹,我帶你們離開。”船主咬牙說道。
“用不着。”拉佩搖了搖頭。
“給他兩百枚比紹,沒必要和海盜硬碰硬。”附身在假人身上,一直沒有開過口的比格·威爾突然說道。
“是啊,給他們兩百枚比紹。”傑克也在一旁幫着說話。
拉佩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比格·威爾和傑克一起開口,他也就不再多囉唆什麼,於是掏出錢袋,從裡面數了二十五枚金幣。
中年船主接過金幣,原本沮喪的神情全都消失,突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戲謔的神色,他兒子則是一臉嘲諷。
拉佩的感覺很靈敏,立刻注意到這個細節。
拉佩明白了,這對父子倆沒安好心。同樣他也明白,比格·威爾和傑克也沒安好心,他們肯定猜到這對父子倆的意圖。
等獨木舟放到海上,這對父子倆跳上去,拉佩愈發明白了。
獨木舟看上去不小,但是當這對父子倆一上去,獨木舟立刻往下一沉,吃水線離船舷也就半尺左右。
獨木舟頂多只能再上兩個人,而這邊卻有四個人。
“我先調一個頭,然後你們跳上來。”船主裝出老實的模樣,到了這個時候還想騙人。
拉佩看着船主表演,心裡一點都不在意。
船主用槳猛地一撐,此時獨木舟和船分開,接着他們拼命地划起來,根本就沒有調頭的意思。
船主一口氣劃出五、六十米,那個兒子以爲安全了,居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朝着拉佩這邊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再見了,回到加姆沙爾之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們,我會把你們的死訊告訴他們。”
“真是一對白癡。”瓦蒙冷冷地看了那對父子倆一眼,轉頭朝着拉佩問道:“你剛纔偷偷打在他們身上的是什麼?”
“一個神術,讓他們的身體活力充沛,但相應的消耗也會增加,他們很快就會感覺飢餓。”拉佩既然明白對方的意圖,當然不會讓這對父子倆好過。
“這有什麼用?”瓦蒙不認爲拉佩那麼好說話。
“如果半個小時內找不到吃的,飢餓感會翻倍,然後每隔五分鐘會再一次翻倍。”拉佩說道,這是他第一次運用《致命饋贈》上的技巧。
“他們剛纔好像說這裡離海岸有十幾裡?”瓦蒙看了那對父子倆一眼,以獨木舟的速度,恐怕一個小時都別想到達岸邊,這就意味着那對父子倆將會活活餓死在海上。
突然瓦蒙打了一個寒顫,因爲他想到另一種可能,一種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他們找到吃的怎麼辦?”瓦蒙強忍着噁心問道。
“爲了快速消化,胃酸的分泌會提升幾百倍,你說結果會怎麼樣?”拉佩知道瓦蒙在想什麼。
“好了,別說那些噁心的事了。”傑克擺了擺手,道:“你認得那羣海盜嗎?”
拉佩又舉起望遠鏡,此刻海盜船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那是一艘三十六槳的中型排槳船,船頭站着十幾個面目猙獰的人,爲首的是一個光頭,腦袋上縱橫交錯全都是傷疤。
“原來是這傢伙。”拉佩果然認得那人。
“是自己人?”傑克問道。
“談不上。”拉佩聽說過這個光頭,這光頭和烏迪內斯有聯繫。
“那怎麼辦?”傑克等拉佩拿主意。
“沒必要留情。”拉佩淡淡地說道:“反正這傢伙就算認出我,也會裝作不認識。”
聽到這番話,傑克的心情變得異常輕鬆,如果拉佩仍舊像以前那樣婆婆媽媽,他就要考慮是否繼續留在這裡。
海盜船漸漸靠近,傑克抽出腰際的佩劍。
拉佩有兩個身份,所以身邊的這些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做,當拉佩變成佩拉得的時候,傑克就只能用劍,不能用飛刀。
瓦蒙也一樣,只不過他和傑克不同,現在他是瓦蒙。等到拉佩變回原來的身份,他就成了矮子伯納。
伯納是瓦蒙的真名,他的父親原本是夏麥郡的普通農夫,有一次開渠的時候無意間挖到一口瓦罐,裡面全是金幣,他們一家一下子發了財。
瓦蒙的父親倒有些見識,知道以他們家的身份,一旦顯露出和身份不符合的財富,立刻會招來滅頂之災,所以他的父親沒用那筆錢改善生活,而是請了一個窮牧師,幫兒子、女兒全都做了測試,結果發現瓦蒙有成爲騎士的資質。
之後瓦蒙的父親又請那個窮牧師幫忙,替瓦蒙改了一個身份,送他進當地的預備騎士訓練營,他倒也爭氣,在預備騎士訓練營名列前茅,然後被騎士學院收進去。
現今瓦蒙一家早已成了當地有名的富戶,擁有的財富遠遠超出那罐金幣,但是他始終對自己不得不隱名埋姓感到遺憾,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有機會把身份改回來。
拉佩躲到桅杆的後面,他和假人瞬間調換身份,然後假人仍舊藏在桅杆後面,而他則走出來,雙手抱肩站在那裡。
海盜船越來越近,三十六槳的排槳船隻有一層,遠看好像很矮,船舷離海面很近。到了近處才發現船舷其實挺高,甲板離海面少說有兩米,相當於一層樓的高度,那些海盜居高臨下,氣勢倒也不弱。
一個骨瘦如柴的海盜站在船舷邊上,叉着腰朝底下喊道:“你們有錢嗎?把錢拿出來,我給你們一個痛快,要不然你們想死都難。”
“這傢伙口氣很大,南方的海盜都這樣嗎?”傑克轉頭問道。
“差不多吧?”拉佩和海盜接觸得不多,只是回想起當初和烏迪內斯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一開始他好像也很有幾分目中無人的味道。
“我靠,你們連全屍都別想留下!”那個海盜大怒。
旁邊的一個獨眼龍更加乾脆,直接舉起火槍,砰的一聲,火光迸現,硝煙瀰漫,這一槍是衝着拉佩射的。
突然一片金霞騰空而起,拉佩出手了,手中的長劍如閃電般削出去,那顆子彈在半空中就被劈成兩半。
拉佩並沒有就此收手,劍光延伸而去,劃出一道數米長的光弧。
拉佩並不擅長劍氣外放,所以那道劍光看上去刺眼奪目,好像威力很足,實際上速度慢,而且不夠緻密。
不過就算這樣,大部分海盜也沒能閃開,只有爲首的光頭飛身後退,避開了這一劍。
“實力不錯,和瓦蒙有一拼。”傑克一眼看透拉佩的深淺。
“大劍客。”光頭滿臉惶恐地看着拉佩。
噗通——噗通——
船舷邊上的那些海盜一個個倒下來,他們全都被攔腰斬斷,腸子流了一地,讓人感到恐懼的同時又噁心得不行。
看到這一幕,很多海盜哇的一聲吐出來。
拉佩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再一次出手,這一次他用的是刺。
沒有劍光,一倍的加速,神力的加持,那枚戒指給拉佩帶來的力量,再加上十字劍的威能,這一劍纔是拉佩真正的實力。
只有傑克能夠看清這一劍,這一劍的速度絕對超過子彈,空氣被擊穿時產生的衝擊波化作一圈肉眼看得見的漣漪。
光頭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長刀,他沒看清楚這一劍,完全憑直覺做出反應。
光頭的直覺沒錯,但是反應錯了,所以他的刀斷了,齊根被折斷,斷口平滑如鏡。
過了片刻,光頭倒下去,那光禿禿的腦門上多了一道很淡的痕跡,這道痕跡遠沒有那些刀疤顯眼,卻從額頭一直穿透到後腦勺。
頭目死了,而且是一招斃命,剩下的那些海盜全都清醒過來,有的跪地求饒,有的翻身就要往海里跳。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船頭刮過。
那是拉佩,他的速度快到極點,以至於捲起一陣狂風。
那些跪地求饒的海盜全都倒在地上,想要跳海的海盜倒是成功了,不過他們落入海中後,立刻變成兩半。
噗通——
水花飛濺,仍舊有一個海盜逃了,正是桅杆頂上的瞭望手。
不過一道劍光緊跟着扎進水花裡面,出手的是瓦蒙,他把長劍當作梭鏢擲出去。
水花變成血花,過了片刻,一具屍體浮上來,那把劍穿透這個海盜的頸項。
“沒必要這樣臭美吧?”瓦蒙很不爽地看着仍舊在擺姿勢的拉佩。
“你當我想啊?用力過猛,肌肉撕裂了。”拉佩齜牙咧嘴地說道。
“誰教你囂張。”瓦蒙很高興,之前一直輸給拉佩的鬱悶終於一掃而光。
傑克飛身跳上海盜船,只見他隨抓隨拋,一具具屍體就被扔進海里,這還不算,這一抓一拋之間,他居然把屍體身上的東西全都扒下來,丁零當啷地扔了一地。
看到傑克做這件事,瓦蒙也來了精神,俗話說,跟着屠夫會殺豬,跟着僧侶會念經。瓦蒙現在也學壞了,他一下子掀開船板,跑到船艙裡面檢查起來。
拉佩漸漸恢復過來,憑他近乎於狼人的體質,肌肉撕裂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唯一讓他不爽的是傷口癒合時奇癢難當,這滋味絕對不好受。
“發現了什麼?”拉佩用腳跺了跺船板。
“有一口箱子,裡面有幾萬枚比紹,除此之外全都是貨物。”瓦蒙一邊說道,一邊把那隻箱子搬上來。
傑克用兩根手指夾着半截彎刀,異常惋惜地說道:“這東西如果沒有被削斷的話,倒也值幾千枚比紹。”
“是魔法兵刃?”拉佩有些意外,然後走過去。
“帶有冰凍和嗜血雙重屬性,是一件不錯的東西。”
噹啷一聲,大叔把那半截斷刃扔在地上。
拉佩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扔着一件背心、一把匕首、幾枚戒指和一個哨子,這些全都是光頭的東西。
那件背心銀光閃閃,一看就知道不錯。匕首上紅光亂閃,血氣瀰漫,十之八九是一件邪物,甚至有可能和血祭、活人獻祭之類的禁忌之法有關。那幾枚戒指也還可以,其中有一枚是水面行走,對於海盜來說倒很實用,不過拉佩已經有類似的東西,傑克也一樣。
“這是什麼?”拉佩拿起那個哨子。
“你忘了剛纔那隻鷹?”傑克措了指天空。
“你會用嗎?”拉佩問道,如果這東西是鷹哨,必須知道暗號才行,每隻鷹懂得的暗號都不同。
傑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隨手一捏,把哨子捏成一塊扁平的金屬,隨手扔進海里,道:“算了,放它自由吧。”
緊接着傑克把那件背心扔向拉佩,道:“這個給你,這是把秘銀和玄鋼抽成絲,然後編織而成的軟甲,比你現在身上穿的那件要好,不過你可以穿在裡面,反正也不重。”
拉佩倒也沒客氣,把那件軟甲收起來,他們當中也就他用得上,瓦蒙是騎士,穿的是重甲。傑克最擅長的就是防禦和格擋,根本用不着。
“你想辦法毀掉這把匕首。”傑克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和傑克一樣,算不上是好人,但是他們都有各自的底限,這樣的邪物就算再有用,也要毀掉。
“剩下的都歸我,那些錢歸瓦蒙。”傑克做好了分配。
“我沒意見。”拉佩把那件軟甲穿起來。
瓦蒙當然也不會有意見,他根本沒出力。
“這個也給你。”傑克把那枚水面行走的戒指扔給瓦蒙。
瓦蒙倒也識貨,立刻戴在左手食指上,他沒有魔力,但是可以用氣代替,反正只要是能量就行,頂多效率差些。
“可惜這裡離港口太遠,憑我們三個人也沒辦法把船弄到港口,要不然這艘船也能值幾千枚比紹。”傑克嘆道,他哧溜一下鑽進船艙裡面,顯然還沒過夠搜刮的癮。
拉佩知道傑克並不是真的那麼貪婪,他只是有這個愛好。
突然,拉佩聽到傑克呼喊的聲音。
“快!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說着,傑克把一口箱子搬上來。
那是一口木頭箱子,不過四角全都包着鐵皮,裡面放着的顯然是貴重之物,此刻箱子的鎖已經被削斷。
拉佩懶得用手,他的腳輕輕一挑,箱子蓋就打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放着一隻只小瓶子,這些瓶子鑲嵌在紫紅色的絲絨襯墊裡面。
拉佩頓時臉色變了,他對這些東西實在太熟悉,這些正是佛勒煉製的“時光逆轉”。
拉佩連忙抱起箱子,顛過來倒過去看了看,箱子上有些劃痕,底部還有一些血跡。
“這東西應該是搶來的。”拉佩說出他的猜測,突然他想起剛纔看到的那些浮屍,心想:那不會是烏迪內斯的手下吧?
走私商人也經常遭遇海盜的搶劫,爲了錢,那些海盜絕對六親不認。但烏迪內斯對這批貨絕對小心,肯定會派最強的手下押運,用的也肯定是最好的船,這樣都會被搶,那就有問題了。
拉佩首先想到的就是監守自盜,名義上是被搶,實際上是賴掉這邊的賬,由烏迪內斯和海盜平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和烏迪內斯原本就是對半平分,烏迪內斯除非傻了,纔會多此一舉。
“你和那個走私販子是怎麼分配的?”傑克也想到同樣的問題。
“一人一半。”拉佩道。
“應該是那個走私販子有麻煩了。”傑克得出相同的結論,緊接着他的目光又轉向拉佩,道:“看來你不在的這幾個月,你的老家變化不小。”
“是啊,可能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拉佩喃喃自語,此刻他想到的是吉雅。
連烏迪內斯的手下都出了事,他不相信吉雅能比烏迪內斯更強,反倒是水警隊和尤特人那邊的問題要小得多,水警隊畢竟是官方機構。而尤特人暗中的實力很強,別看尤特人到處受欺負,他們一旦聯手,實力會相當恐怖,至少在塔倫,絕對沒人能夠和他們抗衡。
“看來我們得偷偷進城了。”拉佩嘆道。
“說那些沒意義,還是先想辦法上岸再說吧。”傑克比較現實,這裡離岸邊有十幾裡,想要走過去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水面行走,還是靠其他魔法,作用的距離都很有限。
“我們不是有艘船嗎?”拉佩指了指他們原來乘坐的船。
“你會駕船?”傑克問道。
“我畢竟是在海邊長大的。”拉佩縱身一躍,跳回原來那艘船,說實話,他沒弄過這東西,只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
“這裡有艘舢板,我們還是劃舢板算了。”瓦蒙顯然對拉佩不是很相信。
“把舢板擡出來!”傑克喊道,他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看法。
“你們不會對我那麼沒信心吧?”拉佩有氣無力地問道。
“這叫小心、謹慎、量力而爲,因爲我擔心迷航、觸礁。”傑克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的教官告訴我,看起來容易的事,做起來未必容易。”瓦蒙也趁機說道。
隨着一聲噗通的聲響,一艘舢板被放進海里,瓦蒙抱着裝錢的箱子跳下去,傑克緊隨其後也跳上來,緊接着比格·威爾附在假人的身上也跳上舢板。
看到這番景象,拉佩也不再堅持,他夾着裝“時光逆轉”的箱子也上了舢板。
三個人拿起船槳開始划起來,小小的舢板朝着海岸的方向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