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又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馬克西米和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看起來十二、三歲,人很瘦弱,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這讓拉佩想起原來的自己。
拉佩請約瑟夫三人進入小客廳,還沒等他開口,馬克西米已經搶先說道:“我對你的建議很感興趣。”
“您有把握說服讓?”拉佩看着馬克西米。
馬克西米沉默片刻,顯然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好半天才異常嚴肅地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說服他,雖然這令人反感,但是對推翻暴政很有幫助。”
拉佩明白,馬克西米這樣說,就意味着他不惜爲此翻臉,一旦上升到這樣的高度,讓就不得不考慮,爲了他的道德潔癖導致賓尼派的分裂是否值得?
“不過我們得給這個組織另外取個名字,叫秘密警察肯定不行。”馬克西米雖然做好和讓大吵的準備,但若能夠減小爭吵的程度總是好的。
“那倒是,秘密警察的名聲太臭了。”約瑟夫也在一旁點頭。
“臭嗎?”拉佩無語,他覺得這個名稱還是很響亮,而且很好用。在塔倫的時候,他一亮出這個身份,連市長都對他客氣三分。警察廳廳長更把他當好朋友看待,那熱情程度讓人吃不消。
“叫了望手怎麼樣?”馬克西米問道。
“好名字。”約瑟夫立刻響應道。
“很不錯。”拉佩並不在意,反正除了秘密警察,其他名字都差不多,就算叫黑魔法師會,或者亡靈詛咒,也沒有秘密警察那樣的震懾力。
“這就是我提到的那個孩子。”約瑟夫拍了拍他帶來的小孩,把那個孩子椎到前面。
“他太小了。”拉佩一臉爲難的樣子,說實話,他真實的年齡並不比這個小孩大多少,不過他此刻的樣子倒勉強可以說這話。
“是啊,小了一點。”馬克西米明白拉佩爲什麼這樣說,拉佩的目的是以這個孩子作爲核心,另外建立一張情報網,和原來那張情報網緊密相連,但這個孩子的年紀太小,不足以擔負如此重要的使命。
“還有沒有比他稍微大點的小孩?”拉佩問道。
“沒有名單,我們很難確定。”馬克西米有些爲難,在來的路上他就想到這些事。
“能不能……”拉佩有些難以啓齒,壓低聲音說道:“私底下和他們溝通溝通,從他們手裡買下名單?反正名單在他們的手裡也沒什麼用。”
拉佩說得很含糊,不過馬克西米完全明白,按照拉佩的分析,那個黑幫老大就快倒黴了,這份名單在他們手裡根本沒用,對方或許會答應。拉佩之所以說得這樣含糊不清,是因爲那邊的名聲太臭,他對這個建議多少有些顧慮。
馬克西米當然不知道拉佩這麼說,是爲了防備魔法偵測或者預言術之類的東西。拉佩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那份名單,知道哪些人已經暴露,這樣就可以防患於未然。
“我找人試試,應該可行。”馬克西米說道,賓尼派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光鮮亮麗,私底下也有不少骯髒的東西。馬克西米確實有門路和西弗聯絡上,甚至還能找到適合的人對西弗施壓,別忘了他也是吃法律飯的,同樣也是西弗不敢得罪的那種人。
馬克西米隨即又道:“我如果解決這些難題,你打算怎麼做?”
拉佩稍微想了想,說道:“當然是保持原樣,我會讓他們繼續發展下線,招攬更多的眼線。同時我會提出要求,讓大家把自己的孩子和周圍認識的孩子都塞進去,成爲秘密警察的眼線。”
“這……怎麼能這樣?”約瑟夫臉色大變。
拉佩看都不看約瑟夫,他原本就沒指望約瑟夫能夠明白,只要馬克西米聽懂就行了。
馬克西米當然聽得懂,道:“你想借用秘密警察的資金和人才?”
“是啊,搞情報,我們並不是很熟,也沒時間從頭開始摸索。我記得秘密警察組建的時候,前前後後花了十年,我們可沒這樣的時間,而且資金也很困難,搞情報是很花錢的。”拉佩說道。
果然,時間和資金這兩個難題往馬克西米麪前一拋,他立刻沒想法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約瑟夫撓了撓頭。
“我的意思就是秘密警察是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而我們沒時間另外種一棵樹,那就乾脆像槲寄生一樣,寄生在秘密警察這棵大樹上,吸收它的養分壯大自己,再利用它的枝幹鋪開我們的葉子。”拉佩解釋道。
約瑟夫若有所思起來,過了好半天,他很靦腆地說道:“我還是不太懂,不過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我覺得召集人手的工作很適合你。”拉佩乾脆直接給約瑟夫一份工作。
馬克西米沒有反對,他當然知道這是最邊緣、分量最輕的工作,但是對約瑟夫的頭腦,他實在沒有信心。
“你先去做事吧。”馬克西米對約瑟夫說道。
約瑟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知道馬克西米和拉佩還有事要談,走的時候把那個小孩也帶走。
等到約瑟夫出了門,馬克西米站在窗口看着他遠去,這才低聲說道:“瞭望手既可以對外,也可以對內。你讓賓尼派的成員發動自己和周圍的孩子加入瞭望手,透過這些孩子,就可以掌握大人們的一舉一動……這絕對是一把利劍,一個不小心,傷人也會傷己。”
“不只是監視,還有控制。”拉佩輕嘆一聲,既然馬克西米挑明此事,他也就不再隱瞞。
聽到這番話,馬克西米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一直以來,他想到的只是一張情報網,卻沒想過還可以有其他用處。
拉佩不等馬克西米反應過來,緊接着道:“我從加入賓尼派的那一天起,就有一種預感——賓尼派遲早會分裂,其實現在已經有裂痕了,只不過面對強敵,大家不得不團結在一起罷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免做出抉擇。”馬克西米也乾脆攤牌。
“多明尼哥先生說我很適合搞政治,因爲我對政治天生敏感。同時他又說我不適合搞政治,因爲我缺乏一顆冷漠的心。”拉佩苦笑起來。
“我明白,你無法做出抉擇。”馬克西米並沒有顯露出失望的神情,因爲他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本來打算等到國民會議召開後,等到推翻暴政,就放棄這一切,專心繪畫。但是現在……”拉佩一臉無奈。
“你打算現在就放手?”馬克西米這一次倒有些驚訝。
“是的,我擁有的東西已經太多,多到足以給我惹來一大堆麻煩,現在如果不放手,將來就沒辦法撒手。”拉佩說道,他不得不這樣選擇,因爲接下去他得返回塔倫。
這也是比格·威爾給拉佩的建議,拉佩不是馬內人,這裡不是他的主場,就算他做得再多、再好,也是在替別人工作。
先不說馬克西米、喬治和讓這三位巨頭,就算他們全都出事,領袖的位置也輪不到拉佩坐。別看約瑟夫在拉佩面前唯唯諾諾,沒什麼本事,腦子也不行,但他有人脈,隨隨便便就可以拉出一票人。萊戈尼格也一樣,雖然人緣沒約瑟夫好,但是資格夠老。
也因爲拉佩的野心越來越大,與其在馬內充當一個二流角色,還不如回塔倫招兵買馬,充實自己的力量,一旦局勢大亂,他完全可以將塔倫作爲根基,影響整個南方。
“真是可惜。”馬克西米並沒撒謊,不過心裡同時也有些慶幸,雖然拉佩沒有做出明確的選擇,但實際上更靠攏馬克西米這邊,因爲拉佩搞的這些東西,另外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受益,最終所有的好處都會落到馬克西米的手裡。
在短短的片刻之間,馬克西米就已經計劃好,軍隊太敏感,絕對不可能只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裡,事實上賓尼派上層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再說,他對那支鬆散的軍隊根本沒有興趣,不過了望手就不同,這個必須牢牢掌握住。
“你打算讓誰接管了望手?”馬克西米問道。
拉佩很清楚馬克西米的心思,立刻說道:“原本馬薩德很合適,可惜他太膽小,自己放棄了。約瑟夫又太蠢。萊戈尼格倒是不錯的選擇,不過他未必願意。所以最好還是您親自掌控。”
“沒問題,不過我希望將來你能夠幫我,當然我可以保證,那個時候你絕對用不着再做艱難的抉擇。”馬克西米投桃報李,等於許諾拉佩一個不錯的位置。
馬克西米有這個自信,一直以來他都認爲自己的路線是最正確的,喬治太關注有錢人的利益,卻不想想有錢人畢竟是少數。而讓完全相反,心思全都放在窮苦大衆的身上,但是約瑟夫的失敗足以證明這些人的侷限性。
“我會考慮。”拉佩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馬克西米走了,拉佩再一次回到地下室。
“你非常狡猾。”傑克笑着指了指拉佩。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雖然小客廳和其他地方之間是隔開的,但是以傑克的實力,那層隔離對他根本無效。
“這下子,你用不着擔心苦心經營起來的情報網會被連根拔起。”傑克猜出拉佩的意圖。
“是啊,簡直是天賜的機會,我原本還在爲此煩惱,這下子用不着了。”拉佩滿臉微笑,此刻的他渾身輕鬆。
傑克看着拉佩,好半天后搖了搖頭,道:“你對我不需要掩飾什麼,我知道這只是你的目的之一。”
傑克的話音剛落,旁邊人影一閃,比格·威爾就冒出來,道:“我就知道你能夠猜得到。”
“還不是從你那裡學的。”傑克輕嘆一聲。
拉佩的那些本事全都是從比格·威爾這裡學來的,而傑克卻是最熟悉比格·威爾的人,自然不難猜出拉佩的想法。
“你讓我感到欣慰。”比格·威爾看着拉佩。今天的事完全是意外,拉佩事先並不知道他的情報網會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他也沒機會和比格·威爾商量,他做出的那些決定,完全是臨時發揮。
而拉佩的表現在比格·威爾看來,至少可以打七十分。
“我沒想到馬克西米會在這時候和我攤牌。”拉佩並沒有沾沾自喜。
“這不奇怪,情報網不同於那支軍隊,他當然要儘可能掌握在自己手裡。”比格·威爾看透馬克西米的心思,道:“可惜外行就是外行,他肯定不知道情報網是可以遙控的,你明面上撒手,暗中仍舊控制着這張情報網。馬克西米看上去不費一點力氣就得到一張情報網,實際上,是以賓尼派龐大的人脈幫你把情報網鋪開,還把賓尼派大部分成員的小孩都拉進去,而透過這些小孩,你實際上也把那些大人控制了。”
“還有軍隊。”拉佩笑着說道。
“對了,還有那支軍隊。”比格·威爾這纔想起來,道:“雖然那支軍隊差勁了一些,鬆散了一些,戰鬥力也有限,但畢竟是軍隊,影響力還是不小。”
“這傢伙的野心這麼大。”傑克瞪大眼睛看着拉佩,他撓了撓頭,緊接着道:“我覺得很奇怪,你這個人挺矛盾的,明明有野心,卻始終沒有全面發力,好像在逃避什麼?”
“因爲我還沒想好怎麼做。”拉佩聳了聳肩。
拉佩沒辦法說這是幸運金幣的緣故,得到幸運金幣已經半年多,他越來越感覺到幸運金幣的核心規則也是等價交換,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爬得越高,結局也越悽慘。
仔細分析下來,拉佩發現幸運金幣能夠讓他得到的東西,大致可以分成權勢、財富和實力三類,在這三類之中,他只要有所收穫,運氣就會變差。
一開始的時候,拉佩的實力快速提升,財富更不用說,從一無所有變成身家頗豐,又有了以漢德爲首的那幫手下,所以麻煩不斷。來了馬內後,建造跑狗場是在花錢,之後變成佩拉得·沃斯專注於繪畫和發明,這段日子很平靜。後來跑狗場開始賺錢,他又得到三巨頭的器重,地位提升極快,這下子麻煩又來了。之後他拍賣跑狗場,一下子賺進六十幾萬比紹,得到勳爵頭銜,隨之而來的就是這一連串刺殺。
對幸運金幣瞭解得越深,拉佩就越感到害怕。
拉佩必須在權勢、財富和實力之間進行平衡,比格·威爾的選擇可以當作一種借鑑,他放棄了實力,他始終是個普通人,不會魔法,也沒練過什麼武技,對權勢也不是很在意,身份只不過是國王的寵臣,地位只不過是個勳爵,擔任的也只不過是外交官的職務,也沒什麼財產,最值錢的就是一幢位於郊區的別墅,加上傢俱和藝術品頂多值七、八萬比紹,馬內的很多商人都比他有錢。
另外一個例子就是那位畫家,那位畫家也沒什麼實力,錢倒是有一些,最高的身份是某位公爵的畫師。他的結局也還不錯,一生顛沛流離,活到六十五歲,最後在貧困、疾病和飢餓中死去。
相對於其他幸運金幣的擁有者,六十五歲已經是高壽,而且死得也不痛苦,算是不錯的結局。
拉佩並不打算完全複製比格·威爾和那位畫家的路,這兩個人做出的選擇都差不多,放棄實力,另外兩項平衡發展,不刻意去追求。但正因爲他們沒有實力,所以命運不能由自己掌握,拉佩更願意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倒也有相應的例子……那個製造了黑死病,讓整個世界陷入恐慌中,前前後後死了幾千萬人的邪惡法師……他就擁有恐怖的實力。這傢伙放棄的是權勢,一輩子都獨來獨往,同樣也沒什麼財產。
爲了圍剿這個邪惡法師,各國派出傳奇強者,所有的神殿也都高手盡出,前前後後花了二十二年,最終在絕望峽谷將其圍住並且斬殺。這名邪惡法師死的時候是六十七歲,死得也乾脆,沒有承受太多的痛苦。
拉佩打算試試這條路,不過一點權勢都沒有可不行。
那位黑魔法師的結局告訴拉佩一個道理,個人實力再強,也強不過很多人聯合的力量。
不過權勢也是一個很麻煩的東西,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只要是權高位重的人,死的時候都很慘。
不追求權勢不行,追求權勢也不行,想了半天,拉佩最終決定追求不爲人知的權勢,成爲隱藏在陰影中的王者。
除此之外,拉佩還想進行一項實驗。
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都沒試過讓其中的一項成爲負數,不過實力成爲負數是不可能的。權勢成爲負數倒有可能,那就是成爲奴隸,不過拉佩不打算選擇這一項。財富最容易變成負數,所以拉佩打算背一屁股債試試。
昨天拉佩毫不猶豫地花十萬比紹買下那把劍,就是因爲他的想法變了。
拉佩打算花錢,拼命花錢,然後欠債,之後再借更多的錢,再欠更多的債。 wωω▪тTk án▪c o
欠債也是有講究的,拉佩必須讓別人相信他能夠還得那些債,好在他已經有了財神的頭銜,再加上和尤特人的合作,這讓他擁有欠債的自信和實力。
一月眼看着就要過去,拉佩的生活又恢復平靜,每天除了修煉就是畫畫,偶爾也會搗鼓一些發明,不過他不是自己搞發明,而是把別人的發明拿來看看。
發明是需要靈感的,而靈感畢竟有限,拉佩不可能總有新點子,好在別人的發明也可以拿過來用,拉佩有自信,他利用發明的能力絕對無人能比。
此刻拉佩就在研究一項發明,這項發明可以用於船隻。
原理倒也簡單,就是在船隻的兩側安裝類似水車的東西,用人力或者畜力踩踏水車,推動船隻前進。船隻的速度可以達到七節,也就是每小時十三公里左右,這比大部分三層排槳船要快得多,可以長時間航行,還可以進入外海。
一看到這項發明,拉佩就心動了。
塔倫的第二支水警隊已經開始組建,人員、資金都不成問題,問題在於船隻的挑選。
緝私隊用的是輕帆船,第一支水警隊組建的時候同樣也採用輕帆船。
輕帆船需要的人員少,駕馭容易,保養也簡單。不過也有問題,首先就是速度,比商船當然快得多,但是比起排槳船就慢多了,偏偏塔倫周圍的海域一年四季風平浪靜,非常適合排槳船,所以塔倫的海盜和走私販子全都用排槳船。
塔倫走私猖獗、海盜橫行,不只因爲緝私隊的無作爲,而是他們就算想抓也做不到。
拉佩弄水警隊雖然是爲了掩人耳目,不過他也希望能夠有所作爲,或者說得確切點,他希望烏迪內斯有所忌憚。
這段日子拉佩感覺到烏迪內斯有些蠢蠢欲動,這可不是好兆頭。
此刻拉佩拿着一支筆把他想象的船畫下來,突然他被陽光晃了一下。
拉佩連忙擡起頭,亮光來自隔壁的那幢房子,也就是佛勒、瑪格麗特、費德里克、妮娜等人住的那幢房子。
那幢房子二樓的一扇窗戶只要開到特定的角度,就會把陽光反射進這座小客廳——這也就成了拉佩他們商量好的暗號。
拉佩裝作有些勞累,回房間休息。
片刻後,拉佩的身影從那幢樓裡的魔法門出來。
“怎麼回事?”一出來,拉佩立刻問道。
“夏洛克找你,尤特人那邊好像有消息了。”瑪格麗特連忙說道。
拉佩明白了,他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貼在臉上,然後又換了一套衣服,轉身踏進另外一扇魔法門。
這裡既然成了最後的藏身處,而且關係到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因此所有人能不外出,就儘可能不外出,其中也包括拉佩自己,所以佛勒另外設了一扇魔法門,而出口就在隔壁街區的一幢房子。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從那幢房子走出來,房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已經被精神魔法控制住。
和夏洛克見面的地方就在幾座街區之外的公園,這裡是市中心,相對要安全一些。
拉佩沒坐馬車,就這麼走着去。
夏洛克早已等候在那裡,他同樣也化了妝,粘了鬍子,看上去反倒年輕一些。
此刻夏洛克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穿着又厚又髒的大衣,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最近馬內這樣的人很多。
拉佩遠遠地就看到夏洛克,不過他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先轉了一圈,確認沒有人盯梢,這纔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約我出來有什麼事?”拉佩低聲問道。
“沒想到您真的說服了國王,讓他答應組建這支軍隊。”夏洛克異常佩服地說道,他不知道拉佩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尤特人有錢,收買了很多探子,情報網絕對不比秘密警察控制的情報網差,但是尤特人還沒本事把情報網發展到宮廷中,所以拉佩和國王的對話並沒有傳到他們的耳中。
“這沒什麼。”拉佩並不打算解釋,隨即又問道:“我不方便和那位陛下見面,你能告訴我,他最近做了些什麼嗎?”
拉佩很清楚尤特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確切的消息,他們不會這麼客氣。
“陛下以私人名義寫了一封信給塔倫的市長。”夏洛克連忙說道,這不是什麼秘密。
“私人名義?”拉佩微微吃了一驚,他當然明白這是要來真的了。
有些事就是那樣奇怪,如果這是一封公函,大家未必會重視,所謂的公事公辦和拖沓敷衍是同義詞。可一旦動用私人名義,那就說明國王非常憤怒。
看到拉佩的樣子,夏洛克知道他已經明白,隨即又道:“海因長老讓我告訴你,他現邊已經準備好了,整整三千人,其中兩千人是划槳手。他還準備了一筆九十萬比紹的款子,另外還有一筆是二十萬比紹。”
雖然夏洛克沒有說得很明白,拉佩也知道九十萬的那筆是給尤特人的半年工資,海因長老是按照每人每月五十比紹來算的,這和當初拉佩的父親在郵政署拿的工資差不多。另外二十萬比紹則是籌建水警隊用的,包括購買船隻、槍械,事實上尤特人已經做好大部分錢會被拉佩侵吞的準備。
“你們的效率倒是挺高的。”拉佩不能不佩服,他可以肯定尤特人是得到確切消息後,纔開始準備的,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時間。
“海因長老還讓我送一件禮物給您。”夏洛克說到正題,道:“我們已經查出那筆錢的來龍去脈。”
說着,夏洛克把一張疊好的紙片推過來。
拉佩看了看左右,用手壓住紙片,神不知鬼不覺地取過來,然後偷偷看了紙片一眼。
紙片上是一篇流水賬,詳細羅列着每一筆錢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很多地方還特意用紅筆勾勒出來。正如海因長老曾經說過的,這筆錢有一部分是從國外轉進來的。
這些錢最終的源頭全都追溯到同一個人——德瓦爾子爵。
“你認識這位德瓦爾子爵嗎?”拉佩捏住幸運金幣,用心靈傳語的方式問道。
讓拉佩感到意外的是,比格·威爾居然不回答,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反倒是夏洛克長嘆一聲,用異常感嘆的口氣說道:“實在讓人意想不到居然會是這個人的手筆,當初我們查到這位子爵頭上的時候,還以爲查錯了,或者是有人故意陷害,直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那位子爵,我們纔不得不信。”
“爲什麼?”拉佩問道。
“您難道沒聽說過?這位子爵是威爾勳爵最好的朋友,曾經幫過威爾勳爵很多忙,同樣威爾勳爵也幫過他很多忙。最讓人想不通的是,這位子爵和勳爵大人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他也不可能從勳爵的死中得到任何好處。”夏洛克道。
拉佩這下子明白爲什麼比格·威爾會有這樣的反應,想必比格·威爾一時之間也沒辦法想通吧?
“替我謝謝海因長老,我不會忘記這個人情的。”拉佩站起來,有些事他必須立刻處理。
隨後,拉佩隨手一撮,紙片變成無數碎屑,緊接着碎屑化作火焰,他不知道這上面有沒有魔法印記,這樣做最爲保險。
拉佩對這條線索並不是百分之百相信,必須先證實一番,然後再採取行動。
如果換成以前,這件事交給漢德去做就行,可惜現在漢德和他的手下只能躲在秘密警察總部,這讓拉佩對西弗和那位伯爵恨之入骨。
“不能動用漢德,看來只能讓費德里克走一趟。”拉佩暗自嘆息,手裡還是缺人,特別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
國王大街六十三號,這裡就是德瓦爾子爵住的地方。
國王大街屬於上等區中的上等區,這裡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住的地方不遠,離伊麗爾宮也很近。
這條位於市中心的大街很長,但是房子卻沒多少,因爲它們之間隔得很遠,每一幢房子都有一大片庭院。
國王大街和紅楓大道也不能比,紅楓大道那邊全都是別墅,注重實用性和舒適性。而這裡的房子在意的卻是典雅莊嚴,每一幢房子都氣派非凡,裡裡外外全都佈滿雕塑。
德瓦爾子爵擁有的那幢豪宅是典型的後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整體線條顯得有些剛硬,房子四周的花崗岩雕塑大多和宗教有關。
原本拉佩打算買下隔壁的房子,以便就近觀察,但是當他知道德瓦爾子爵住在這裡,立刻打消念頭。
不過,這也讓拉佩愈發確信德瓦爾子爵有問題。
查一下德瓦爾子爵買下這幢房子的時間,疑點就愈發清晰,他是在去年八月份買的,也就是刺殺案發生後的兩個月。
拉佩還記得,那時候他的調查已經有眉目,也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安東尼的身上,還已經知道刺殺案件和賓尼派有關,同樣外界也知道有人在調查這起刺殺案。
德瓦爾子爵十之八九是聽到這個消息,纔買下這幢房子躲起來。
以子爵的身份住在國王大街有些不符合規矩,住在這裡的不是侯爵就是伯爵,因此周圍的人對德瓦爾子爵很不滿,沒人和他打交道。
而德瓦爾子爵顯然也沒有結交左鄰右舍的意思,他深居簡出,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拉佩沒辦法買下或者租下這裡的房子,那就只能另想辦法,所以德瓦爾子爵府邸旁邊,國王大街六十二號赫斯特伯爵的府邸莫名其妙地多了兩個僕人。
這兩個僕人在花匠的手底下當幫工,沒人清楚這兩個僕人是怎麼來的,伯爵不知道,管家也不知道,甚至連老花匠也不是太清楚,只有一些迷迷糊糊的記憶。
這兩個幫工其中一個正是費德里克,另外一個是兩個男僕中的一人,當初在拉佩別墅的時候,他做的就是花匠的工作,所以不至於露餡。
這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筆,爲了保密,她親自出手,篡改了花匠、管家和僕人們的記憶。
之所以把費德里克和男僕安排在這裡,是因爲這裡有一座玻璃暖棚,正好緊挨着德瓦爾子爵的府邸,是最好的觀察位置。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又有一批人到來,這批人打扮得像農夫,他們駕着一輛破舊的馬車,馬車上放着成排的冬青樹,三個農夫從馬車上下來,他們推着獨輪車把那些冬青樹搬運到玻璃暖棚內。
一進入玻璃暖棚,三個農夫立刻顯露原形,一人是拉佩,另外一人是佛勒,最後一人是擔當保鏢的傑克。
“這兩天觀察下來,情況怎麼樣?”拉佩一進來就問道。
“有問題。”費德里克放下手裡的工作,走到拉佩面前,低聲說道:“這位子爵不但很少外出,甚至很少走到窗口,那幢房子的窗戶從來不開,而且窗簾也很少拉開。房子內有很多保鏢,有幾個保鏢很不簡單,我們遠遠地看一眼,他們立刻就能感覺到,弄得我們不敢盯着看,只能用您教的餘光注視法偷瞥幾眼。”
“有意思。”沒等拉佩開口,傑克說道,然後朝着對面那幢房子看過去。
身爲大盜賊,傑克把氣息完全收斂,根本用不着擔心會被發現。
過了半天,傑克轉過頭,非常肯定地說道:“有問題,這傢伙絕對有問題,房子內總共有十五個保鏢,其中高級的有五人,中級的有七人,剩下三人是低級的。”
“應該還有一個魔法師。”佛勒插了一句。
“我已經算進去了,你以爲我沒有看到那幢房子周圍的結界嗎?”別人怕佛勒,但傑克不在乎。
拉佩同樣也看到,那幢房子的四周隱約可見一面紅色光罩,當然一般人看不到。
“這是哪種結界?”拉佩在魔法辨識方面不太擅長,魔法陣鑑別更是弱項。
“是一座多重疊加的複合警報結界。”回答拉佩的是傑克,身爲大盜賊,識別各種警報結界和陷阱是必備的特長。
傑克一臉便秘的樣子,頗有些怨忿地念叨道:“這傢伙到底有多怕死?這樣搞,難道他不在乎誤報?一隻蟑螂跑過都會引起反應。”
“他當然要害怕,別忘了形態變化術,萬一有人變成老鼠潛入怎麼辦?我記得秘密警察經常這麼做。”佛勒說道。
傑克不說話了,他的手裡就有一枚形態變化戒指,變成老鼠潛入戒備森嚴的地方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你能把魔法陣的架構畫下來嗎?”拉佩問道,他問的是佛勒。
佛勒搖了搖頭,道:“這太複雜了,底下的魔法陣遮住上面的魔法陣,這裡面肯定還有未曾觸發的魔法陣,我對複合類的魔法陣也不是很擅長。”
“裡面應該還有陷阱,只是不清楚這些陷阱是什麼類型的,是魔法陷阱,還是實物陷阱?”傑克又發現一件糟糕的事。
“全都是壞消息。”拉佩的心情有些糟糕。
“好消息也有,裡面沒有養狗。”傑克連忙笑道。
“狗會亂跑,那不是自找麻煩嗎?”佛勒覺得這很正常。
“你不懂。”傑克拍了拍佛勒半禿的腦袋,道:“結界和陷阱是死的,就像解題一樣,只要方法對了,答案自然正確,不太可能出現變數。如果有條狗的話就麻煩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你能破解?”佛勒道。
“只能硬闖。”傑克的回答非常簡?
拉佩皺起眉頭,他絕對沒想過硬闖,因爲鬼龍和流星已經用他們的生命證明了一點——有魔法師坐鎮,而且事先有所準備,對這樣一個地方強行亂竄的話,絕對會死得很快,因爲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什麼東西正等着你。
“你不是馬內名氣最響的神偷嗎?不是從來沒有失過手嗎?”拉佩感到奇怪,傑克怎麼會說出這樣泄氣的話?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之所以從來沒有失手過,是因爲我從來不去碰那些沒辦法搞到手的東西,我每一次下手,全都有着十足的把握。”傑克理直氣壯地說道。
拉佩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道:“原來是這樣,所謂的天下第一,就是和幼稚園的小朋友打架從來沒輸過。”
“這個比喻很不錯。”傑克的臉皮不是一般厚,他一點都不在乎。
傑克能夠活到現在,能夠一直在外面逍遙,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如果真有本事無所不偷,還有什麼比王宮更好的目標?除了王宮,馬內還有各大神殿的總部,要不然去一趟財政大臣的府邸也行。如果夠膽的話,還有兩位傳奇強者住在這裡,他們的收藏肯定更加豐厚。”佛勒居然也懂得用話傷人。
傑克冷哼一聲,爲了自己的尊嚴,他不得不拿出真本事。
傑克思索半天,終於說道:“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只要花十幾萬比紹請一個厲害的高手,就譬如西弗身邊的那個大騎士,或者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大刺客,絕對可以闖進去,坐鎮在這裡的畢竟只是一個高級魔法師。”
“你不行嗎?”拉佩問道。
“我是技巧型的,破壞力不夠,像這樣的情況,只有破壞、破壞、再破壞。”傑克聳了聳肩,道:“當然最簡單的還是請一個大魔法師,隨便召喚一塊隕石下來,就可以把這裡砸得稀巴爛,要不然把這裡化爲死亡沼澤也行。”
拉佩翻了翻白眼,如果他有這筆錢,就可以立刻報復西弗,爲那十幾個手下報仇了。
當然,實在沒辦法的話,拉佩也只能這麼做,反正他已經做好揹負鉅債的打算,只不過倉促之間想要找這樣的高手不容易。
再說,拉佩有種感覺,德瓦爾子爵未必是幕後真兇,他十有八九也是類似掮客的人物,是幫別人做事,所以拉佩得抓活的,從他的嘴裡撬出真相。
“你捨不得花錢的話,就只有借別人的力量了。”傑克搖頭嘆道。
借刀殺人是非常老套的辦法,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也是非常有效的辦法。
緊接着傑克又加了一句:“你手上不是恰好有這樣一把刀嗎?”
拉佩很清楚,傑克所說的刀,指的是西弗。
此刻拉佩已經準備好套索,而套索的一頭也已經套在西弗的脖子上,就等着勒緊。一旦勒緊,西弗絕對會垂死掙扎,他臨死前的一擊肯定非常恐怖,正好可以用來拆掉這個烏龜殼。
不過想要借這把刀,事先必須策劃一番。
“我本來想再過一段日子的。”拉佩很無奈,他原本打算替那十幾個手下報仇,把西弗的爪牙全都收拾乾淨,現在看來不太可能。
好在以後也有機會,等到局勢徹底亂了,等到拉佩的手裡擁有足夠的武力,想殺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