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怕死的趙無憂

穿慣了綾羅綢緞,這粗衣?布穿在身上,竟也有說不出的舒坦。鬆鬆垮垮的,看上去有幾許狼狽,幾分書生卷氣。

溫故上下打量着趙無憂,“倒也極好。”

趙無憂無奈的輕嘆,“我倒不這麼覺得。”

如今素兮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在府衙內應付,趙無憂身邊除了一個溫故再無他人。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狼狽不堪。她堂堂禮部尚書,嬌生慣養了一輩子,出門都是前呼後擁的,何時這般落單。

瞧了一眼溫故,趙無憂道,“你就不怕嗎?”

“怕什麼?”溫故揹着藥箱,走在鄉間小道上。

趙無憂咳嗽着,“越往泗北山走,就越是瘟疫的重災區。正所謂瘟疫猛如虎,你可曾想過,若是一着不慎染上瘟疫,這輩子就完了。”

“你怕嗎?”溫故回頭望着她。

趙無憂輕笑,“治不好瘟疫,就算回到京城也沒辦法跟皇上交代。可你卻不同,你可以逃走,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避開這場浩劫?”溫故笑得有些艱澀,“有些東西是沒辦法避開的,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可對我而言,等待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趙無憂擡步往前走,風一吹,她還是咳嗽。那張素白的臉,此刻更顯得蒼白。乍一看,還真像是個瘟疫病人。

溫故不言不語的與她比肩而行,穿過這鄉間小道,遠遠的便能看到那些官軍在調整防守。

趙無憂站了站,這一進去,還能出來嗎?

“城裡的病人都被抓得差不多了,要找個病重的都不太容易。而只有此處的病人,因爲發病到了極處,所以能把一切症狀都看的清楚。”溫故輕嘆一聲,“這兒是最早發現瘟疫的地方,也就是說,這兒的人可能知道點什麼。”

“在卷宗上,王唯庸最大的破綻,就是把楊柳村定位爲絕跡。可在此之前,楊柳村的人在知府衙門前,鬧過一場,而那天夜裡。我也看到暴亂。穆百里說,那是楊柳村的人。”趙無憂嬌眉微蹙,輕咳兩聲,“這楊柳村一定有古怪,否則暴民爲何要衝入這兒呢?”

溫故也不明白,這裡頭到底是爲了什麼。

“王唯庸不想讓我們接觸楊柳村,可見這裡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趙無憂眸色微沉,“溫大夫,你在平臨城的時候,可有準備什麼應急的方子?”

“有!”溫故點點頭,“以我這多年行醫的經驗,該備的藥也都連夜準備了。在大鄴,十多年前也爆發過一場瘟疫,死了不少人。”

“就是我出生那年吧!”趙無憂道,“我聽我爹孃說起過,那年死了很多人。”

溫故一愣,沒有吭聲。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走吧!”

因爲發現了陌生人的痕跡,那頭的官軍突然一聲吼,“什麼人?”二話不說,便有人快速將趙無憂與溫故圍攏起來。

那爲首的軍官上下打量着趙無憂,猛然間凝眉,“你從哪兒來?”

趙無憂與溫故都是生面孔,而且這荒郊野外的,兩個陌生人靠近這瘟疫重災區,難免教人心中生疑。然則繞道泗北山,過一道天險,便是距離華錦一帶最近的路。

然則這條路很少有人走,聽說在天險那一帶,經常有草寇出沒。朝廷也派人去清剿,都是空手而歸。這些草寇神出鬼沒。實在找不到蹤跡。

久而久之,知道情況的人,便不再從這兒走。倒是有些外鄉人,貪圖近路,還偶有從這兒過的。過天險全賴運氣,運氣好的安然無虞,運氣不好的便會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與表叔二人剛從平臨城出來,預備回家。”趙無憂咳嗽着,一張臉,白得嚇人。

聞言,官軍面面相覷,上下仔細打量着趙無憂。

趙無憂身段單薄,一身粗衣?布,臉色慘白,還伴隨着咳嗽。這壓根就是瘟疫病人!

“把他拿下!”爲首的一聲喝,當即有人一左一右的摁住了趙無憂。

“你們幹什麼?”溫故急了。當即衝上來,抽出背上的傘,拼命的敲打着官軍,“放手!放手!拿開你們的髒手,別碰她!”

他有些氣喘吁吁,似乎是生了氣,吹鬍子瞪眼的樣子,讓趙無憂當下一怔。

“我告訴你們,別以爲仗着自己是官軍,便能這樣欺負老百姓。”溫故道,“這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說抓人就抓人,你們這是想幹什麼?”

“他一看就是染了瘟疫,奉知府大人命,但凡染了瘟疫的,不問男女不管老少,全部關押起來。”爲首的一聲怒喝,“抓起來,送進去!這老頭跟他在一塊,約莫也已經感染了,決不能放過一人!”

官軍們都帶着口罩,還套着手套。

二話不說,上前就扣住了趙無憂和溫故,直接塞進了隔離窩棚裡。這一排排的窩棚裡頭,都是病怏怏或是垂死的人。或躺在地上呻吟,或生不如死的跌坐在地,一臉的茫然絕望。

趙無憂身子繃緊,她已經進入了隔離病區,也就意味着,她很容易會被傳染。稍有不慎,她就會跟這些人一個下場。

溫故俯身蹲下,快速從袖中取出一塊布,落在倒地暈厥的病人腕部,伸手輕探此人脈搏。趙無憂站在那裡東張西望,這裡頭沒有官軍,都是垂死之人。外頭這些官軍也是怕死的,只敢站在外圍,也不敢進來。

是故,這裡的人雖然都在等死,但好歹行爲不受約束控制,還能自由的穿梭行走。

趙無憂俯身蹲下,嬌眉微蹙的盯着溫故瞬息萬變的表情,“怎麼了?”

“脈象很弱,已經不行了。”溫故輕嘆一聲,站起身來,“不過這種病症很奇怪,我怎麼瞧着有點不太對勁呢?”

趙無憂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環顧四周,都是這樣了無生機之人,什麼叫不對勁?這些人不都是病人嗎?

溫故眉頭緊皺,“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十多年前那場瘟疫我也經歷過,但是——瘟疫的症狀似乎不是這樣的。他們的病症看上去像是瘟疫,可脈象卻不似瘟疫,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說這些,我不懂。”趙無憂是久病成良醫,但又不是真正的大夫,所以她不是很明白溫故的意思。什麼叫像瘟疫,又不似瘟疫?

溫故起身,眸中微光凜冽,“我也不是很明白,爲什麼會出現這種兼而有之的狀況呢?”他環顧衆人,“這裡的人,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被丟進來了?”

“對!”趙無憂點頭,負手而立,一聲輕嘆,“平臨城內外,但凡有瘟疫症狀,不論老少不論男女一概不予醫治,全部丟在了這裡。”

“那麼,這兒有大夫嗎?”溫故問。

趙無憂蹙眉,“大夫?”

那便要問一問纔好。

溫故與趙無憂緩步前行,有個年幼的小丫頭站在一個窩棚前頭哭泣。趙無憂還沒反應過來,溫故已經疾步上前,俯身蹲在小丫頭跟前,“孩子,你怎麼哭了?”

小丫頭說,“娘沒了。”

聽得這話,趙無憂微微蹙眉,卻見溫故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溫故先是低頭。而後擡頭笑得勉強,一手輕輕的搭在孩子的肩頭,“那你爹呢?”

“我沒有爹。”小丫頭哭着說。

溫故面上一緊,“你是生病了,所以被人帶進這裡嗎?”

小丫頭點點頭,淚眼汪汪的望着溫故,“老伯伯,你說我會不會跟娘一樣?我好想娘。”

趙無憂也想娘,可她長大了,不可能再像孩子一樣,哭着喊着要纏着孃親。輕嘆一聲,趙無憂低頭不語,這裡頭都是等死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千篇一律的絕望。

“這兒沒有大夫嗎?”溫故問。

小丫頭搖搖頭,“沒有。”

趙無憂心下一怔,“爲何沒有大夫?大夫也是吃米糧的。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怎麼可能一個都不中招?難道這平臨城的大夫,都自帶抗體?”

“抗體爲何物?”溫故問。

趙無憂解釋道,“就是對某種病的抵抗力。”

怎麼可能沒有大夫呢?

小孩子說話不準,還是去問一問這裡的成年人才行。思及此處,趙無憂擡步就走,放任溫故與孩子在旁。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孩子沒有撒謊,孩子說的是真的。

整個隔離病區,沒有一個大夫。

這不是怪異至極嗎?

這平臨城的大夫還真是奇了怪了,一個都沒有感染瘟疫?事情太不尋常。如果大夫們有了防治瘟疫的配方,哪怕是心有不軌,也會高價出售,何至於整個平臨城裡靜悄悄的。

沒聽說有什麼防治瘟疫的方子啊!

那這些大夫都去哪兒?

趙無憂懷着一肚子的疑問回到原點,小丫頭已經帶着溫故進了窩棚。趙無憂猶豫了一下,這裡頭氣味不好聞,人太多,難免有些惡臭。

但到了這份上,趙無憂也只能硬着頭皮進去,總不至於在外頭一直站着,這也不是個事兒。

進了窩棚,趙無憂被這味道衝了鼻子,當下跟着咳嗽起來。

“大哥哥,你也生病了嗎?”那小丫頭上來牽趙無憂的手。

趙無憂當下縮了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連退數步。小丫頭是真的染了瘟疫,可趙無憂自身並沒有真的染上瘟疫。人的本能,是自我保護,所以也怪不得趙無憂,突然的舉動。

孩子許是被嚇着了,又或者明白了什麼。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六七歲的孩子,已經懂得了什麼生什麼是死亡。

小丫頭垂着腦袋,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溫故疾步上前,當下摁住了孩子的肩膀,望趙無憂時,眼裡的瞳仁微微收縮了一下。低頭笑了笑,溫故對小丫頭道,“妞兒,沒事的,大哥哥也是病了,只不過他不是害怕妞兒所以才躲你的。他是怕把自己的病,傳染給你。”

小丫頭仰起頭,“老伯伯,那你能治好大哥哥的病嗎?”

溫故望着趙無憂,笑得溫和,“老伯伯會盡力而爲的。”

趙無憂沒有說話,也不解釋。她的確是害怕這些人會把瘟疫傳給自己。她不想死,更不想就這樣死在瘟疫之中。她還有大好年華,還有自己未做完的事。

放眼過去,這裡全部都是病人,趙無憂沒有溫故的醫術,也沒有所謂的醫者仁心。她自己都是個病人,來這兒一趟也只是奉了聖旨罷了,否則她是不會來這兒找死的。

她不是聖人,沒有憐憫重視之德。老百姓口中的一黨,豈有慈悲心腸。

趙無憂掉頭,面無表情的走出了窩棚,而溫故便留在裡頭給他們治病。他們這次來,一則是爲了打探消息,二則是爲了能最大限度的靠近病原體,而後找出病根所在。

須臾,溫故走出來。輕嘆一聲望着趙無憂,“你在害怕。”

“誰不怕死?”趙無憂反脣相譏,“我不想死得這麼沒有意義,被丟在這裡,生不日死,發病而亡。你不是沒看到,這些人的表皮都開始潰爛流膿。誰都不知道曙光會在哪裡,這壓根就是在等死。”

“如果人的信念夠堅定的話——”

還不待溫故說完,趙無憂冷哼兩聲,“你是在告訴我,人的求生意志能戰勝疾病嗎?溫故,別把我當三歲的孩子,我不信這個。”

溫故點點頭,“那你信什麼?”

“我什麼都不信!”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窩棚內,掃一眼這窩棚裡的男男女女。趙無憂重新將視線落在小丫頭身上。

“大哥哥?”小丫頭低低的喊着她,似乎有些膽怯。

趙無憂俯身蹲下,“你叫妞兒?”

小丫頭點點頭,“是。”

“你是哪兒的人?”趙無憂繼續問。

小丫頭道,“我是梧桐村的。”

趙無憂一愣,素兮當時給她看過縣誌,所以她記得很清楚,泗北山下的楊柳村附近,還有幾個村落,其中一個就是梧桐村。

“那你知道楊柳村嗎?”趙無憂問。

不遠處,有人道,“我知道楊柳村,我們這病就是從楊柳村開始的。”

趙無憂起身,“能跟我說說,楊柳村的事兒嗎?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爆發了瘟疫?還蔓延得如此廣泛。累及整個雲華州。”

那是個瘦如枯槁的中年男子,他的腳部已經開始潰爛,所以他再也沒辦法走路,只能躺在木板牀上等死。趙無憂不敢靠得太近,溫故知道她的意思,擦乾淨了一張凳子,小心翼翼的遞上來。

趙無憂頷首,坐在牀邊看着那男子。

男子輕嘆一聲,“看你們這樣子,好像是外鄉人吧!”

的確,趙無憂的口音不像是本地口音。她是在京城長大的,所以很顯然跟這邊的人不一樣。趙無憂點點頭,“我是路過這兒的,誰知道此處的瘟疫這般眼中,如今被扣在這兒,我只想趕緊找到原因。只要這瘟疫有救。我也能活着走出這兒。”

男子無奈的搖頭,“你看看他們這些人,都是因爲感染了瘟疫,所以在這裡等死的。這瘟疫,是治不好了,死了太多人。”

“大叔,你能告訴我,這場瘟疫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嗎?”趙無憂道。

男子道,“我也是梧桐村的,咱們這屋子裡的人,都是梧桐村的村民。當時,是楊柳村先出了事。說是那天夜裡突然有人發病,村裡的郎中都是束手無策的。沒法子,就去平臨城連夜請大夫過來。大夫當下就愣了,說着就是瘟疫啊!”

“因爲出現了第一例瘟疫,所以知府大人第一件事兒,就是馬上派人封鎖了楊柳村,徹查附近幾個村落。不但如此,城中的商鋪聽到這消息,當即提了米糧價格。這城裡住着吃人的人,城外都是等死的人。”

說到這兒,男子無奈的搖頭,“咱們現在也不求別的,只求死的時候,別太痛苦。可你瞧,都這樣了,能不痛苦嗎?”

最大的痛苦,是那種等死的心情。

“大哥哥,我們都會死,對嗎?”小丫頭眨着眼睛問。

趙無憂張了張嘴,卻發現有時候說謊,也未見得是件容易的事兒。輕嘆一聲,趙無憂道,“會好的。”

“真的嗎?”小丫頭興奮的回頭,去看一旁的溫故。

溫故撫着鬍鬚點點頭,“你大哥哥說會好的,那就一定會好。”

“大哥哥長得這樣好看,是神仙嗎?”小丫頭目不轉睛的盯着趙無憂。

趙無憂輕笑,“大哥哥不是神仙,但是大哥哥會竭盡全力。”

“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男人問。

趙無憂道,“不過是落魄書生,但我表叔卻是個好大夫。”她看了溫故一眼,繼而又道,“這位大叔,你能繼續說一說後來的事兒嗎?”

反正閒着也是在等死,男人點點頭,“後來楊柳村被封鎖了。咱們這幾個附近的村子,因爲都是吃的泗北河的水,所有人都病倒了。可知府大人一聽說瘟疫蔓延,二話不說便把這一帶都圈禁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入。”

“那大夫呢?”溫故道。

“大夫?”男人笑得嘲諷,“知府大人根本就沒打算浪費錢,壓根就沒有大夫來看過我們。我們這些人被丟在這裡,出不去又逃不走,只能在這裡等死。”

趙無憂冷然,“混賬。”

男人一怔。

溫故忙道,“她不是說你,我家這大侄子,就是喜歡路見不平,如今見着這情況,所以對你們那知府大人很失望。”

男人點點頭,“原來如此。”他輕嘆一聲,“我們也很失望,原以爲知府大人就是貪財,卻沒想到是這樣冷漠無情之人。咱們這些人,如今都只能自生自滅了。”

“那麼,楊柳村的人,都死光了嗎?”趙無憂問。

男人心下一怔,而後又彷彿想到了什麼,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

“你在想,我是不是朝廷派來,是不是知府大人的細作。”趙無憂是誰,你這一個眼神,她就能讀懂了你心裡的意思。

“不好意思!”男人垂眸,瘦弱的身子顫了顫,“實在是——”

“如果我是知府大人的細作,我必定不會進來這兒,這兒都是病人,我這是拿自己的命當細作。你覺得我這樣病怏怏的人,還能這樣揮霍性命嗎?”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只是想知道,如何能平息這場瘟疫。”

男子望着趙無憂,“公子看上去,不是尋常人。敢問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閻王殿上常留客,黑白無常皆故人。”趙無憂苦笑兩聲,鬼門關上的常客,還能是誰呢?

“你真的能幫着咱們?”男子試探着。

趙無憂道,“說不說在你。”

“其實楊柳村的人,好多都還活着。當時知府大人封鎖了楊柳村,便有卓教頭領着人去了知府衙門前頭,鬧了一通。”男子輕嘆,“誰也不想死,可一聽說是瘟疫。大夫們誰也不敢來。這個時候如果不是朝廷出面,咱就只有死路一條。”

“奈何這狗,日的朝廷,這知府老爺當得,簡直比那閻王殿的黑閻王還要黑心肝啊!他不但鎮壓了卓教頭,乾脆控制了整個楊柳村,你瞧瞧,死了的人都放在這兒,活着的病人也都困在這兒。這,到處都是瘟疫,進來了就別指望活着出去。”

溫故若有所思,“估計,這就是知府大人的本意吧!”

王唯庸壓根沒想着救人,只想着殺人。

趙無憂不說話,楊柳村的人都還活着,爲什麼知府要瞞着呢?這楊柳村裡到底有什麼秘密?把這楊柳村當成了重災區,而後全部封鎖,任憑瘟疫病人自生自滅,也不讓大夫接觸——這是爲何?

她突然想起了溫故方纔的話,他們的病症像是瘟疫,卻又不像瘟疫。

難道這瘟疫,還能有假?

“卓教頭也是楊柳村的人?”趙無憂問。

男子點點頭,“咱們這十里八鄉的都知道,卓教頭武功好,心眼好,爲人實誠。鄉親們若有什麼難處,便會託人去卓教頭那兒,但凡他能幫得上忙的,他一定會幫忙。事發之後,卓教頭便帶着楊柳村的一些村民逃出去了。”

“去哪兒了?”趙無憂蹙眉。

男子搖搖頭,“不知道,只說是在天險一帶。具體在哪也不知道。”

“前兩日,他不是來過一趟嗎?”趙無憂擡眸。

男子一愣,“你何以會知道?”

溫故忙道,“諸位鄉親有所不知,我這大侄子會一些算術,能算的中一些東西。別看她病怏怏,實際上是滿腹詩書,實打實的讀書人呢!”

“唉,讀書人呢!”一老嫗咳嗽着走來,“你怎麼也就進來呢?你若是算得準,你怎麼不逃走?”

“婆婆有所不知,古來術士只算別人,不算自己,免教折壽。”趙無憂咳嗽着,一張臉蒼白得厲害。

老嫗一愣,好像是有些道理,“那你問這麼多,要做什麼呢?”

“我就是想知道,是什麼引發了瘟疫,比如說吃了腐爛的肉,或者是接觸了動物,亦或是被某些東西感染。凡事皆有因,若是能查出緣故,想必還能挽救這一場浩劫。”趙無憂起身,長長吐出一口氣,“總不能眼巴巴的等死吧!”

這話就更有道理了,男子連連點頭,“若是能找到緣故,是不是我們就不用死了?”

溫故頷首,“沒錯,如果能查到病因,對症下藥。大家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話讓窩棚裡的人都振奮,雖然是絕處,可是絕處逢生纔是最令人興奮的。所有人都希望活下去,沒有人想死。

“這兒有楊柳村的人嗎?”溫故問。

男人點點頭,“有!”

趙無憂眸色一亮,“在哪?”

那老嫗輕嘆一聲,“我便是!”

聞言,趙無憂蹙眉,難怪這老太太一直站在自己旁邊,原來是打着提防的心思,生怕男人把不該說的都說了。

老嫗道,“我是楊柳村的接生婆,楊柳村數十戶人家,多少老老少少的,都是經過我的手。如今楊柳村沒了,我也快死了。”她咳嗽着。“說起來,還真是可惜。楊柳村,一到夏日,這泗北河畔,楊柳成蔭。到了夜裡,男女老少都往河岸邊一坐,開始閒話家常。”

“我活了一把年紀了,沒想到,如今卻是這樣的景象。這楊柳村,依山傍水,現在卻是死人成堆,荒骨成堆了。”

趙無憂望着她坐在男子的牀沿上,不由得問道,“那您一定很熟悉卓雷吧!”

老太太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你恐怕不是想知道發病的根源,而是想抓住卓雷吧!你是朝廷的狗!你是知府派來的細作!”

輕咳兩聲。趙無憂面色蒼白的望着精明多疑的老太太,“我這輩子,該做的不該做的,差不多都做齊了,還真沒想過,要做一回細作。”她又開始咳嗽,手上有些顫抖。

咳嗽不止,趙無憂乾脆起身緩步走向門口,顫顫巍巍的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上一顆藥快速塞進嘴裡。一回頭,溫故遞上了水壺,“這水是我隨身帶着的,你放心喝。”

趙無憂斂眸,隨手接過。喉間滾動,將藥吞下去,而後無力的靠在了門框處。

“你吃的是什麼藥?”溫故問。

“沒事!”趙無憂看了他一眼。

見狀,溫故也不再多問,她這副身子全靠藥物支撐着,他早就知道。既然她不願意說,他又怎能多問。只是一雙眸,擔慮的望着她,“你沒事吧?”

“老毛病了,還能怎樣?”趙無憂看了一眼屋內的漆黑,“去幫我問問吧!我在外頭透透氣。”

裡頭的味道實在太重,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溫故點點頭,“那你歇一歇。”語罷,轉身進門。

小丫頭從裡頭出來,“大哥哥,你沒事吧?你也要吃藥嗎?”

趙無憂望着小丫頭瘦弱的身子,想起了自己當年,也是這樣的單薄纖瘦。輕嘆一聲,趙無憂俯身蹲下,“大哥哥身子不好,妞兒別學我。”

“可老伯伯說,大哥哥讀過很多書,妞兒也想讀書,可妞兒沒有娘沒有爹,不可能讀書習字。”小丫頭抿脣,小小的臉蛋,泛着病色的白。

“等妞兒身體好了,大哥哥教你讀書寫字吧!”趙無憂難得挽脣淺笑。

“真的嗎?”妞兒欣喜,突然伸出小拇指,“拉鉤。”許是意識到什麼,她的臉色陡然一緊,而後下意識的收回手。

趙無憂不吭聲,她儘量避免跟他們直接接觸。

咳嗽兩聲,趙無憂瞧一眼這破落的窩棚,長長吐出一口氣。

不遠處有個窩棚是空的。人死了就會被送出去,窩棚就會空置下來,等待下一個等死之人。好在這裡,遮風避雨不成問題的。

狹窄的窩棚裡頭,只有一張木板,連一牀被褥都沒有。

不過就算有,趙無憂也不敢睡。

外頭有個池子,是官府臨時挖建的,每隔一段時間就往裡頭引水。但是這水不乾淨,趙無憂還是有些猶豫的。溫故脫下外衣,鋪在牀榻上,“你躺着歇一會,這樣會不會好點?”

他的照顧有些無微不至,又不像雲箏與素兮那樣的照顧,總覺得有種長輩對晚輩的疼愛。趙無憂有些詫異,一時間還真的沒想明白,這溫故的心裡到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謝謝!”趙無憂面無表情。

她的確有些累,這副身子渾然就是拖累人的。

“餓了吧!”溫故從藥箱裡拿出兩個白麪饅頭,“雖然是白麪饅頭,但是將就些吧!”

趙無憂蹙眉望着他,“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都死在這兒,該怎麼辦?”

“在我臨死之前,我會想盡辦法救你。”溫故轉身準備出去。

趙無憂握着手中的白麪饅頭,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知道玉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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