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白巽翎準備應敵之際,突襲者的步伐卻突兀地戛然而止。此時,原本天色晴明的正午,竟隨着一抹血霧彌散,化作晦暗的子夜。在此異觀之下,四周的空氣也近乎凍結,足令在場之人感到窒息。夜幕之上,一輪猩紅的月影凌空垂懸,並逐漸虧缺,直至化作新月殘勾之時,一道纏縛着血光的身影倏然疾馳而下,霎時,暗紅迷霧凝聚在他的戰靴之上,頃刻間重重踢落在奧菲以諾的身軀上。
伴隨一陣沉悶的撞擊聲響,奧菲以諾在哀嚎聲中,便被重重地踐踏在地。而他身下的地面,在餘波的衝擊之下,竟被憑空震出一片凹陷,細看之下,便如同抽象的蝙蝠紋理。遇襲後的奧菲以諾,只是掙扎了片刻,便喪盡最後一絲生氣。當他顫抖着舉起的刀刃滑落墜地時,他的軀體也被一抹淺藍火光包裹。
而在他身前,則矗立着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赤紅的胸鎧,形似健碩的肌腱,燦銀的肩甲,輔以鎖鏈紋飾,一對金色的目鏡,如同展開的蝠翼,威嚴之餘,也稍顯幾許邪性。踢中敵寇的右腳上,多出一節豔紅鐵甲,其上紋理又如蝙蝠,兩旁也各有一片翼狀甲片。戰鬥終了後,甲片重合,化作一塊銀色腿甲。
此時,異象消散,重歸白晝,而看着眼前的騎士,白巽翎只是淺笑一聲道:“這樣的小嘍囉,用不着月渡大哥你親自動手啦。”“要是讓你來打,你估計又要戀戰了吧。”騎士的腰帶之上,一隻倒懸的機械蝙蝠一邊說着,一邊撲扇翅膀飛離,隨後,他周身的護甲便褪去色澤,幾近透明,接着便如碎裂一般分崩離析。
而護甲之下,正是江月渡,而他也正是墨鸑騎士團中另一個至高戰力,假面騎士Kiva。白了白巽翎一眼後,他也認同了Kivat的話:“Kivat說得沒錯,我們本就不應該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參戰,如果暴露了行蹤,麻煩可就大了。”
“嘿嘿,還是大哥瞭解我。”伴隨着腰帶中央亮起一團眩目金光,白巽翎亦是解除了自己的武裝。面對江月渡,他沒有絲毫反駁,只是聳了聳肩道:“要不是星宇的計劃,能讓我出來活動一下筋骨,我都要悶死了。”
然而,就在白巽翎提及這個名字時,江月渡的神情卻有幾分凝重,稍許沉默後,江月渡便問道:“你覺不覺得,星宇他,有點過於主動了?”“這,怎麼說?”江月渡的話,顯然讓白巽翎有幾分摸不着頭腦。
“墨鸑最初,是由張總長組建的,而張總長一直讓我們儘量避免直接參與戰鬥。”面對白巽翎的不解,江月渡便解釋道:“但是,自從張總長不幸罹難後,星宇就在以各種藉口,勸導,或者說得難聽點,慫恿我們在聯盟的戰鬥插上一腳。不管是加拉哈德區的事件中,讓我們干涉魅影的計劃,還是現在,讓我們插手調查易彬的身份。”
對此,白巽翎也在據理力爭,顯然,他並不想懷疑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可是,雖然加拉哈德區的行動,確實是星宇提議的,但他給出的有關Chalice和Joker的情報完全正確。這次,雖然還不知道他到底在盤算着什麼計劃,但應該也是有所依據吧。”
而這時,Kivat卻突然插話道:“問題就在這裡,他的這些情報,是怎麼來的?”此言一出,白巽翎倒吸一口涼氣,竟也不免語塞,誠然,陸星宇的計劃幾乎全部切中要害,可於他而言,這些信息又是從何而來,這一點,自己竟從未想過。
“事實上,我們從來都沒有徹底掌握過陸星宇的底細,和同樣後來加入的西門不同,誰都不知道他是基於什麼樣的目的加入墨鸑的。”江月渡雙手抱臂,壓低了聲音道:“雖然就目前而言,他確實是我們的得力戰友。但我總覺得,他的目的或許沒有這麼單純。”江月渡的話,顯然也讓白巽翎有幾分動搖:“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既然陸星宇的意思,是讓我們收集一塊結晶,現在任務就已經完成了。”江月渡踱步到白巽翎腳下的那堆白灰旁,俯下身子,從口袋中取出一塊白布,隨後便以此爲阻隔,將那塊結晶捻起:“先照着他的意思把東西給他吧,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誒,月渡,這個奧菲以諾的體內,也有一塊結晶。”這時,Kivat撲扇雙翅,無意將被江月渡擊斃的那隻奧菲以諾遺留的白灰吹散,卻發現其中同樣埋藏着一枚結晶,顯然,後者亦是被派來的行兇者。
“那,我們都拿去給星宇?”然而聽聞白巽翎的提議,江月渡權衡片刻,卻微微搖了搖頭:“不,交一塊就夠了,剩下的我們可以試着分析一下,如果可能,我們也要多一些底牌。”“那,好吧。”雖有幾分遲疑,但白巽翎還是許可了江月渡的計劃。“那,這東西我就收下了。”Kivat說着,便是振翅飛下,將那枚結晶銜入口中。
“巽翎,這個東西,就拜託你交給星宇了,順便,有些事也可以對他保密。”江月渡用手中白布將結晶緊密包縛,隨後便將其遞給了白巽翎。白巽翎接下後,並未多加言語,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便轉身欲要離開。
然而這時,江月渡卻在稍許思慮後,對他說道:“巽翎,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有些糾結,但你要切記,我們的宗旨不是要和聯盟拼個你死我活。不管你多麼不願意接受,本質上我們就是聯盟的後備力量,在這一切動亂真正的幕後黑手現身,聯盟也無計可施的時候,我們就是最後的力量。這也是張總長,成立墨鸑的初衷。”聽聞此言,白巽翎停下了腳步,但他並未回過身來,只是用極其壓抑的聲音應答道:“我知道了,我盡力吧。”言罷,白巽翎便加快了離去的步伐。
“看起來,他對聯盟的宿怨,還是很深啊。”雖然因爲口中含着結晶體,導致聲音有幾分含糊,但看着白巽翎的背影,Kivat還是不由得感嘆一聲。“墨鸑裡面,恐怕沒有誰對聯盟的情感會比巽翎更復雜了。”江月渡叉起雙手,長吁一聲道:“本來,巽翎既沒有戰鬥的意願,也沒有戰鬥的義務,直到那場戰鬥……”
講到這裡,江月渡停頓了一下:“他的父親,上任亞極陀,白哲翔前輩,在聯盟的一次任務中不幸犧牲,而他就被迫成爲了亞極陀的第二任適格者。但是,因爲父親的犧牲,導致他對聯盟極度排斥。作爲白哲翔前輩曾經的戰友,張總長一方面爲了保護巽翎,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讓他掌握亞極陀的力量,竭盡所能讓他脫離聯盟的掌控,後來又慢慢建立起墨鸑。但即便這麼久過去了,就算巽翎能夠掌握亞極陀的力量,也願意爲了人類而戰鬥,他心中卻總是放不下對聯盟的隱怨。”
“對親人的感情,確實會深深地紮根在每一個人的心中。”Kivat說着,又看向了江月渡:“你也一樣啊,月渡。”聽聞此言,江月渡的瞳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掩抑的凝重,但很快,他便壓下了這一絲情緒波動,向前邁開一步,故意提了提嗓音:“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比起這些,着手眼前的事情比較好吧。”說到這裡,江月渡回首,向着Kivat投去一哂道:“要不,先拜託你幫我把這東西帶回去,如何?”
“喂,你就這樣使喚我這個搭檔的嗎?”因爲一直口含結晶,Kivat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沒辦法,我只帶了一塊布啊。”江月渡說着,便故意自顧自地向前走去。而Kivat也趕忙跟上他的步伐,聲音似乎也因爲急切變得愈發含糊:“喂,等等我啊,月渡!”
與衆人的會議結束後,皇昭陵也離開了聯盟總部。雖然高劍鳴等人曾希望其留駐其中,但他卻執意要參與巡邏和戰鬥,無奈之下,在爲他配發了通訊設備後,吳天崎便許可了他的行動。此時,在聯盟和駐區軍警和通力協作下,平民的轉移工作也幾近尾聲,戰區之內,也幾乎成爲了一座空城,只有不斷巡視的聯盟部隊,尚在圍獵着殘冦。
而對於皇昭陵而言,他刻意屏退了吳天崎爲他安排的戰鬥員編隊,選擇一人獨行,畢竟在他心中,也同樣有着難解的芥蒂:“師父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明明,已經和我約定好了,爲什麼……”
就在皇昭陵幾乎陷入沉思之時,他卻突覺身後閃出一道身影,對方的氣息極其隱蔽,以至於直到他現身,皇昭陵方纔捕捉到些許蛛絲馬跡。他迅速取出Orga Phone,切換爲射擊模式,指向來者,卻不料,現身於自己身後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白髮灰瞳的青年,顯然,他正是陸星宇。
他手中雖然沒有持握任何兇器,與自己相距也有數米之遠,看起來似乎並無一絲敵意,但就在皇昭陵的目光落在他腰間一條夾帶些許湛藍元件的銀色腰帶時,不免頓感詫異:“這是,Psyga的腰帶!不可能,戮翼明明已經被我和劍鳴消滅了,這條腰帶也早就應該損壞了,爲什麼會在你的手上?你到底是誰?你也是收割者的一員嗎?”
“稍安勿躁。”然而,陸星宇卻只是將食指豎在脣邊,示意皇昭陵冷靜下來:“如果我是想跟你開戰,幹嘛非得讓你發現我呢?直接變身在背後偷襲你,豈不是更有勝算嗎?”“唔……”皇昭陵沉思片刻,卻似乎也難以反駁。
“放心,我對你可沒有敵意,所以,能不能把那玩意兒放下,槍口對着,看着怪滲人的。”陸星宇說着,便衝着皇昭陵擺了擺手,而皇昭陵雖將手中的配槍緩緩放下,卻仍然心存警惕:“說說吧,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我叫陸星宇,是墨鸑騎士團的一員。”陸星宇竊笑一聲,便開始了自我介紹:“你可能沒聽過這個組織,其實我們相當於聯盟之外的獨立戰鬥組織。我們和聯盟的總體目標是一樣的,都是爲了戰勝創世者,只是,聯盟目前對我們也是知之甚少罷了。”
“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要脫離聯盟單幹?”皇昭陵質問道。“因爲立場。”陸星宇的臉上彷彿閃過一抹訕笑:“因爲一些不幸的過往,我們和聯盟的理念產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牴牾,所以纔會選擇獨立。”
“那你這條騎士系統,是怎麼來的?”皇昭陵不加以絲毫停歇,繼續追問着。“這個嘛,是託了某個協助者的福,從你們上次戰鬥結束後的戰場上得到的,至於這個人是誰,恕我無可奉告。畢竟你也知道,對於我們這種獨立的小組織,是急需騎士系統這樣的戰力支持的。”陸星宇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在那場戰鬥中,你和聯盟的高劍鳴斬殺了戮翼,但其實並沒有破壞這條騎士系統的內部元件,稍加修理就能夠派上用場了。”
“就算如此,能夠修理一條帝王級別的騎士系統,你們的身份肯定也不簡單吧。”同爲帝王腰帶的適格者,皇昭陵對其威力的強大,構造的複雜心知肚明,就算距離戮翼一戰已經過去了半載,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復腰帶,也不是芸芸凡夫俗子能夠做到的。
“墨鸑當然有自己的辦法,不然在這種神仙打架的年頭,我們肯定活不下來。”陸星宇先是神情自若地笑答,卻又突然話鋒一轉:“比起這個,你更好奇的應該是,我爲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找你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