煕浩的話,無疑讓會議室內的氣氛降至冰點,倘若聯盟內部真的藏污納垢,不僅意味着可能要和朝夕相處的戰友兵戎相見,還意味着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將暴露在對手的股掌之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又是高劍鳴率先發問。
“我建議,先把基本的情況上報給參謀長,畢竟遊騎兵由戰務部直接指揮,而現在參謀長暫時代理戰務部部長。”司空宏說着,便向衆人使了個眼色:“至於聯盟內部可能不乾淨的事,先不要泄露出去,我們留個心眼,爭取把那個傢伙揪出來。”
“嗯,就這麼辦吧。”吳天崎稍加權衡,便同意了司空宏的建議,隨後,他又看向了皇昭陵:“昭陵,我們會把你的基本情況上報高層,目前,你就和遊騎兵一同行動吧,有些事,我們還要向你瞭解一下。”“謹遵調遣。”對此,皇昭陵沒有絲毫異議,只是爽快而莊嚴地予以應答。
看似一切已是定局,但對於易彬而言,他的心緒仍然翻涌難定。他心中的淤塞,不僅是因爲奧菲以諾王在他的面前殘殺了一個無辜之人,也是因爲自己和那個自稱陸星宇的青年間的邂逅。當陸星宇面帶淺笑地自報家門後,易彬卻顯得不知所言,畢竟在他數月的記憶中,自己從無對他的印象:“陸星宇,墨鸑騎士團……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鳳有五色,紫鳳謂之鸑,色紫可隱於夜,堅貞可護萬物,這就是墨鸑成立的初衷。”陸星宇沒有直接回應易彬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闡述着這個生僻的字詞,不過很快,陸星宇話鋒一轉,直視着易彬道:“記不住也沒關係,我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呢?”
從陸星宇的言辭間,易彬隱約察覺,這個陌生的青年,似乎對自己極爲熟稔,因此他趕忙問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份?”“怎麼說呢,現在我也不知道。”陸星宇一邊說着,一邊撓了撓頭:“但我可以保證,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告訴你,你到底是誰。”
不過,即便陸星宇作出的擔保極其誘人,面對這個不明敵友的青年,易彬仍然保持着戒備:“什麼意思?”“這你無須在意,墨鸑自然有自己的辦法。”這時,陸星宇如同靈機一動般粲然一笑:“這樣吧,我和你打個賭如何?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真相,作爲報酬,你要向聯盟隱瞞我的存在,當然,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做出對聯盟和平民不利的事情。”
“這……”對此,易彬自然有所踟躕,眼前之人的話,不像是信口誑語,但要將這樣一個來歷不明,又私自持有強大騎士系統的人,要對聯盟守口如瓶,顯然有很大的風險。而這時,陸星宇好像看穿了易彬的心思,開口勸誘道:“沒什麼好猶豫的,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再說,剛纔可是我救了你一命,難道不應該對我有所讓步嗎?”
“你爲什麼要幫我?你又能得到什麼?”面對易彬的質問,陸星宇卻很快便給出了答案:“因爲初衷,墨鸑的初衷,就是作爲聯盟之外的秘密組織保護一方,而之所以我們要遊離於聯盟之外,就是因爲在這個巨大的組織背後,可能存在着一些不爲人知的陰暗。而你,易彬,恰好就是捅破窗戶紙的關鍵角色。你身上縈繞着的謎團,一旦得以揭開,勢必會連帶一切的真相浮出水面,所以我們就決定把你作爲突破口。況且,爲了讓你免受一死,我纔不得不暴露身份,考慮到我們所作所爲的秘密性,我必須得用一些交易和你綁定一下,不是嗎?”
這看似只是陸星宇的無心之語,但易彬卻如同電擊一般爲之一顫:“遊離聯盟之外……不爲人知的陰暗……”恍惚間,他回憶起曾在加拉哈德區時,自己與那個叫白巽翎的青年相間時的經歷。在自己和他的辯駁期間,他也曾提及,兩人之間立場相異。
雖然那時白巽翎並未向他提及過這個組織的存在,陸星宇的話語中也未曾提及和他的絲毫瓜葛,但冥冥之中,易彬彷彿覺得,眼前的陸星宇和當時的白巽翎,似乎有着些許相似。白巽翎,或許並不是敵人,這已是易彬篤信的想法,那眼前之人,或許也可以信任。
“你需要多久?”終於,在幾經搖擺之後,易彬還是認可了陸星宇的計劃。畢竟,在經歷了加拉哈德區的種種遭遇後,易彬的內心也不免有些許動搖,對他而言,用一切方法查明真相,知曉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也是他心中的芥蒂。
“三天之內。”陸星宇沒有多言,只是報以自信的一抹笑容。“我會盡我所能,留意你們的一舉一動的,這是我作爲聯盟成員,作爲騎士的職責。”即便已經決定和對方合作,但易彬仍然保持十分警惕。不過,陸星宇卻對此毫不在意:“放心,雖然我們和你們騎士聯盟的立場有些偏頗,但至少我們和那些創世者可不是一路人。”
說完,陸星宇擺了擺手,便轉身離去,而易彬也收到信息,返回本部。但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不管怎樣,先平息戰區內的動亂吧,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想到這裡,易彬定了定神,便跟隨衆人離開了房間。
就在聯盟和奧菲以諾間的戰事如火如荼地進行時,在戰區內一道狹仄的小巷內,也正有另一場戰鬥正在打響。對壘的雙方,一者是通體棕褐與鐵灰相交的人形怪物,他的頭頂長有蟲須一般的犄角,胸前鎧甲上雕鏤三對蟲足紋飾,兩肩圓盾一般的銀甲上,花紋如同昆蟲鞘翅,手握一柄細長的西洋劍,正是聖甲蟲型的奧菲以諾。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黑衣赤甲的騎士,手中一柄長刀鋒芒乍現,銀刃之上,彷彿還在翻涌着滾滾熱浪,這正是火焰形態下的假面騎士亞極陀,白巽翎。
當一陣瑟瑟涼風捲動近乎凝滯的空氣時,奧菲以諾率先而動,即便兩人相距仍有數米之遠,不到一秒的光景,奧菲以諾便已衝到白巽翎的面前,手中花劍揚起,直刺對手咽喉。不過,白巽翎卻不曾有絲毫慌張,翩然撤步後,便豎執長劍攔於面前,截下對手的兵刃,利刃相觸,鐺然交鳴,但無論奧菲以諾如何用力地推動着武器,卻都無法撼動白巽翎分毫。
“攻擊倒確實又快又準,不去當個擊劍運動員可惜了。”相較之下,白巽翎卻只是不緊不慢地調侃一聲,隨後便微微擡起頭,眄視一眼對手那副可憎的面容,語氣再現鄙夷:“下輩子,把你這點本事用在正途上吧!”話音未落,白巽翎便猛地向前一推,強勁的膂力,竟將奧菲以諾徑直向後逼退。
趁其步伐散亂,白巽翎立刻攥緊劍莖,幾點星火頓時於寒芒之上綻現,伴隨着白巽翎挺身斜斬,一道熠熠焰跡霎時在兩人之間燃起。然而,白巽翎不曾料想的是,就在自己出手的瞬間,奧菲以諾卻以足尖點地,迅速向後撤去,竟避開了白巽翎的斬擊。
“呵,動作還真夠快的。”一擊落空,白巽翎卻並未再度強攻,只是將軍刀壓在身前,立刻收住步伐。而與此同時,奧菲以諾的喉間傳來一陣猛獸般的嗚咽咆哮,隨後便挺起兇器再度衝向白巽翎,擡手一擊,劍尖直刺他的面門。然而電光火石間,白巽翎只是側首規避,任由那柄花劍從他的頜骨開外擦過。
眼見一擊失利,奧菲以諾立刻將兵刃收回,又在彈指間再出一劍,這次劍指之處,正是白巽翎的心口。但對於白巽翎而言,他仍然沒有絲毫阻截之意,悠然退開一步,卻只是在利劍襲來的瞬間,稍稍挪轉身形,那柄直撲心臟的花劍,終究也只是落空於臂肘之下。
兩番進攻無功而返,奧菲以諾似有幾分急躁,進攻的頻率愈發加快,卻也愈發不循章法。而對於白巽翎來說,他卻好像對對手的每招每式瞭如指掌,只是稍加移位,便輕鬆地避開了每一處直指要害的打擊。只是在逐次的進退間,他也已經來到了巷口處。
終於,奧菲以諾似是難以容忍,發出一陣低沉的怒吼後,便邁開一大步,揮動花劍斬向白巽翎的咽喉,直取他的首級。但就在他動身的瞬間,一陣冷哼也在他的耳畔響起:“就這樣吧,不玩了。”白巽翎再度攥緊劍柄,一團翻騰的熱浪頓時在他的身邊涌現。
白巽翎一腳後踏,壓低身形,就在須臾時分,白巽翎箭步突進,還未等對手的攻勢落下,便從他的身邊閃身而過。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奧菲以諾突然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吼,原本剛勁的肢體頓時疲軟,很快便是掙扎着從空中墜下,而在他的腹脘處,則多出了一道近乎貫通的劍創,點點火星雖已熄滅,卻仍繚繞着紗霧一般的蒸汽,而四下的空氣中,此刻也彌散着一陣令人作嘔的焦糊惡臭。
“忘了告訴你,火焰形態會對我的感官有着極大幅度的強化,你的動作太單調了,我要看出你的攻擊意圖,易如反掌。”以掌心拭過劍鋒,白巽翎緩緩背過身去,面向對手矗立。而此時,奧菲以諾經受致命一擊,早已沒有了方纔的囂張氣焰,四肢和胴體皆在劇烈掙扎,即便只是意圖起身,都是舉步維艱。
“現在,該讓一切結束了,再拖下去,把聯盟那幫傢伙招來可就不好了。”白巽翎冷笑一聲,隨即雙手合握劍莖,劍鍔處,一對金色的護手,頓時展開爲形似冠冕的六翼,恰似他頭頂盔面的一對金角,一抹烈火,如同炎龍一般霎時盤踞寒鋒之上。
緊接着,白巽翎向前邁開一步,照準對手的脊樑,便是揮劍縱斬,熊熊火炎勾勒一抹煊然赤光,烈火燔燒間,原本飽含薄涼的初秋時景,此刻竟充盈着酷暑般的燥熱。利刃裹挾烈焰,瞬間斬過對手的身軀,披創之際,奧菲以諾發出一陣淒厲悲鳴,身形亦是劇烈顫抖起來,只在片刻之內,淺藍的火光便在他的身上燃起。奧菲以諾的動作逐漸僵硬,少頃便化作白灰散盡。
“真是夠無聊的。”對手雖被屠戮,白巽翎卻並未解除武裝,將復原的長劍搭在肩上,他走到了奧菲以諾死後的灰燼旁,此時,星星餘焰尚在翻騰,但白巽翎似乎熟視無睹,喃喃自語中,盡顯嘲諷:“雖說在這樣的時候,這種怪物基本上遍地都是,但一點戰鬥力都沒有。就算給你放水,都不能盡情地打一仗。”
說着,白巽翎便擡起一腳,將那堆砂礫般的灰燼踢散。而恰如所料,灰燼之中,正埋藏着一枚血紅色的結晶。鐵盔之下,白巽翎不由得皺了皺眉:“星宇說的就是這個東西吧,也不知道那些奧菲以諾裝上這玩意兒是要幹什麼。”
就在白巽翎俯下身去,細細端詳着那塊結晶時,他卻似乎並未察覺,就在小巷的另一頭,正有一個鬼魅般的灰白色身影,緩緩移出半寸頭顱。在他的手中,一對寒意襲人的匕首被他嫺熟地翻轉着,直至歸於刀尖朝下的正手持握。就在白巽翎看似毫無防備之際,那道身影突然閃出 巷口,向着他疾步衝去,一雙短匕被他交叉於胸前,只待近身揮斬,便可一擊封喉。
但是,面對突如其來的敵襲,白巽翎卻未曾顯露絲毫的驚詫,其實,早在對手鬼鬼祟祟地向自己投來視線時,他便已然察覺,故作渾然不覺,只是爲了引誘對方先行暴露。“這樣纔對嘛,又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讓戰鬥繼續了。”將長刀憑空斬下,白巽翎向着身後的突襲者投去輕蔑一瞥,自言自語間,卻是難掩亢奮和好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