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霍祺年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一杯水。
他皺了皺眉,有些苦惱。
昨天晚上那個女人給他熬的醒酒湯,完全就是一杯生薑水,看起來表面上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喝起來卻讓他苦不堪言。
而且這裡的味道一直縈繞了好久,才讓他慢慢睡過去,所以此刻自然有些抗拒。
下意識的便想直接朝門外走,不過還沒動兩步,就被人叫住了,“等等。”
那人的聲音很急,還挺大的,所以他也不能裝作沒有聽見,便回頭看過去,“怎麼了?”
然後便看着穆嵐端着那杯水走到他面前,“據我瞭解,一般宿醉的人早上起來肯定都不太舒服,雖然昨天晚上你已經喝過了醒酒湯,但是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將這個喝下去吧。”
“不,不用了。”他神情有些僵硬。
“不行,必須喝了。”這一次,穆嵐態度十分堅定,帶着一種不容置噱的霸氣。
霍祺年沒有辦法,只不過剛拿過來便發現沒有讓他作嘔的生薑的味道,喝了一口,還挺甜的。
就像是昨天晚上他的嘴角一般。
喝完了那杯蜂蜜水,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可是這個動作在穆嵐看來,分明就是昨天晚上他“強吻”了自己之後所做出來的動作。
她直接紅了耳後根。
不過當事人顯然並沒有任何的感覺,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妥,喝完之後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只留下穆嵐一個人十分鬱悶,她多麼希望昨天晚上那只是一場夢,可是卻能讓她記很久。
早餐桌上,兩個人的氣氛也有些與衆不同,不可言說。
穆嵐是因爲心裡有一個疙瘩在,不知道如何開口,至於霍祺年,他在等着對方主動。
猛然間,穆嵐想到了昨天自己原本是打算直接回來說正事的,可是卻被耽誤了。
一想到這裡,她就緊張起來,“霍祺年,我知道柯舒彤在哪了。”
原本看着穆嵐身上突然變換的情緒,霍祺年就覺得有些不解,此刻才真正明白過來,但是他看起來要顯得平靜許多,“在哪裡?”
“是俊銘發現的,不過他害怕我自作主張,就沒有告訴我具體在哪裡,我只知道現在她人在精神病院。而且據他看到的,精神狀況並不是很好。”
精神病院?
這個答案倒是霍祺年沒有想過的,在這段時間裡,他也沒少派人去查柯舒彤的底,只可惜這個人就好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什麼消息都查不到。
原來是他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作爲一個正常人,誰會想到對方此刻在精神病院?
“確定嗎?”霍祺年此刻心裡也一陣翻涌,但是他考慮的事情遠遠要更遠一些。
一般從醫學上來說,這種後天性的精神失常是可以治療的,所以就算現在她不能夠幫助到他們,但是隻要人握在手上,就多了一個籌碼。
況且像柯仲坤那樣謹慎的老狐狸,只要人不見了,他就會如驚弓之鳥一般,到時候只要放出一個消息,他肯定會先行動。
至於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就是他們說了算了。
可是穆嵐遠遠沒有他這麼淡定,所以此刻臉上的表情有些低落,“俊銘他親自去查的,而且親眼見到的人才回來告訴我這個消息。柯舒彤要是在裝瘋賣傻想逃過柯仲坤的眼線那就還好,只不過她要是真的瘋了,我們就不能直接拿到最關鍵性的證據了。”
就好像是現在霍祺年和葉陌城雖然已經在大力試探高健翔那邊的底,但是就算那個人東窗事發了,柯仲坤也完全可以將自己撇個乾淨。
因爲目前爲止,他們所查到的資料表明,這兩個人就算有實際上的來往,甚至還有狼狽爲奸的嫌疑,但是他們中間的交易過程等可能出現問題的方面,都處理的很乾淨,幾乎是很難抓到把柄的。
所以真正能夠將柯仲坤一擊即中的證據,就只有當初何亦蓮藏起來的,想必如今知道的人也只有柯舒彤一個。
看到她的緊張和茫然無措,霍祺年有些心疼,這個女孩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好不容易有個好消息,她肯定是激動的。
但是到最後就發現,這個好消息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壞消息,她說着最簡單能夠擁有的籌碼,消失了,這種先有希望又失望的感覺,確實難受。
霍祺年揉了揉她的腦袋,雖然動作很輕,也沒有帶什麼其他的念頭,但是語氣卻溫柔的不像話。
“好了,目前一切事情尚未明朗,你也不要太灰心了。暫不說柯舒彤很有可能是在裝瘋賣傻,就算她是真的瘋了,現在的醫學那麼發達,總有辦法可以治好他的。爲了報仇,我們都等了那麼久,也不在乎這一會。但是有一點你必須相信,有些人一定會得到他應有的報應,付出最重的代價!”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加深了語氣。
這一下,讓穆嵐心裡一顫,但是瞬間就有了安全感。
霍祺年這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實際上他並不會冤枉和錯過任何一個人?
他很少將人放在眼裡,所以,不喜歡的人對他的印象就是目空一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但是實際上,這種人卻是再善良不過的,因爲他們是很少將那些人放在心上的,自然也就談不上討厭。
想必這麼些年來,真正讓他厭惡的也只有柯仲坤一個人。
穆嵐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忽然就有些心疼他,“霍祺年,你累嗎?”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沒頭沒尾的,但是他一瞬間就明白了。
累嗎?
他不知道,而且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和我是不一樣的。我是被迫走到這一步,被逼着和那個人渣勢不兩立,是因爲他害了我的父親之後,又害了我的母親,就連我自己差點也死在了他的手上。可是如果拋去這些,我可能根本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全心全意去對付一個人。”
“如果說的再明白一點就是,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就好像是我是親眼見證那個叫婉婉的女生死在我的眼前,我當時可能會覺得氣憤,也會在背後罵他是人渣。但是讓我像你這樣爲了別人去復仇,我可能沒有辦法做到。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你不僅揹負了你朋友的,還揹負了我的。”
這是穆嵐第一次這樣敞開心扉地和霍祺年談這個事情,其實這些話兩個人應該都心知肚明,相處了那麼久,培養的不僅僅是默契,還有對對方的瞭解。
只不過中間還隔着一層面紗,現在卻被她親手撕開了。
在整個過程中,霍祺年既沒有插話,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的情緒,自始至終只是很認真的聽着她在說,感受着她的情緒。
“好了,你要是覺得累了,這兩天就好好休息,正好週末了,偶爾適當出去放鬆一下也無不可。至於其他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有我呢。”
“有我”這兩個字他說出口的時候可能很輕易,但是卻一直在用實質性的努力去詮釋這兩個字,所以此刻說出來,狠狠的燙在了穆嵐的心上。
“霍祺年,你爲什麼要對我那麼好?”這句話是情不自禁問出口的,但是她說出口的那一刻就有些後悔了。
這句話實在是太過曖昧,裡面包含的東西太多了,並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和這種情況下挑明。
霍祺年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當然是剛纔的那種溫和的神情,她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不要胡思亂想了,去吧。”
心裡有一瞬間的失望,當然,穆嵐不敢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