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彌香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在這個戰亂的時代, 除了打架殺人特別盛行外,另外一樣特產就是雙重人格——簡稱精分。
精分的代表人物就是金色之人,該說不愧是兔子的祖先嗎?那個面帶聖母笑容把敵衆推倒一片片的無數經典實例令阿香徹底明白了此人本質。
這是一隻黑心食肉動物。
這是一隻披着金毛羊皮的黑心獅子。
他究竟是跟啥麼雜交多少代生出一隻同樣外白裡黑的兔子, 阿香一點都不想深究。
比較起來, 她所要保護的對象布蘭斯卡主教纔是一位真.聖母大人。
其實她一開始跟主教相處的很好, 尤其她搬到教堂住第一個晚上不習慣一個人睡, 偷偷跑到一直有着火光的禮拜堂, 躺在椅子上睡着。第二天醒來發現布蘭斯卡主教坐在她旁邊禱告,自己身上披着主教大人的披風。原來他竟然陪了她一夜。
“我不求你原諒傷害你的人,但是最低限度, 在害怕的時候請記着你不是孤獨一個。主與你同在。”
他的語言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能將人內心深處的恐懼與陰鬱清洗, 如水般潔淨的聲音啊, 短短的的話語也有如樂曲。
說不怕是假話。就算阿香肆意鄙視冬菇妖怪, 爲自己的種種小報復沾沾自喜,依然掩蓋不住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一旦置身黑暗就會想起漫長到窒息的拷刑, 跟徘徊不去的幻覺。她不想承認繼承自哥哥的雲雀家的驕傲被折辱,卻又難以忘卻身體跟精神上所承受的傷害。
不過最令人懼怕的……還是那怪物仿若對人心瞭若指掌的透徹。他是那麼的善於抓住人弱點,一點點磨損掉你的精神,以便讓你屈服。冬菇妖怪,冬菇妖怪, 這樣來回的叫喚自己給他起的外號可以緩解她緊繃的情緒, 她不敢承認自己沒有勇氣聽到那個魔魅的名字。
或許自己的臉變了色, 或許自己的身體隱約在顫抖, 布蘭斯卡主教伸手將她攬起。只有這時候阿香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麼矮這麼小, 很輕易就被人舉在空中,抱在懷裡。
“就算聽不到主的呼喚, 有我在這裡。”
就算在這個地方聽不到主的聲音,我與你同在。
胳膊很細弱,似乎也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是他的肩膀寬廣,手臂有力,讓人禁不住想去信任。跟哥哥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卻一樣讓人覺得可靠。
“你,曾經有害怕過什麼嗎?”她忍不住。
“——”
布蘭斯卡抱着她走近聖壇幾步,仰頭看着耶穌受難十字。他身上的神職服飾看起來莊嚴肅穆,雪白的髮絲馴服的鐵在腦後,像是極地之雪一般潔淨的顏色。
他很俊美。跟哥哥和GIOTTO他們不同的感覺。那是一種清澈,如冰雪般的潔淨純潔的美感。雖然年輕,卻一點都不柔弱。乾淨又高貴,仿若天上的使者,變換成人類的形態降臨地面,只看一眼就令人印象深刻。
她看到,這個如雪般的青年面向着耶穌的像,臉龐滑下眼淚。
“曾經,有一位對我很重要的人走了。”
主教突然開口。
“那時候我忍不住想問,主爲什麼要將殘酷的命運降臨到他忠誠的僕人身上?我們經歷饑荒,我們度過貧困。我們以堅定的意志生存下去,只爲了讓主一再的對我們考驗嗎?”
他似乎想收斂自己的淚水,卻沒有止住。
“爲什麼有戰爭,爲什麼要對我們一再考驗。至高無上的主……爲何給我們這種試煉!”
男人的淚水太過漂亮了,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擋向他的眼角,去接那掉落的雨。
“我無時無刻都在害怕——終有一天,我將自己的信仰丟棄。”
阿香想了想,伸手輕輕摟住他,將頭錯過他的脖頸。
“你把勇氣借給我,我也把勇氣借給你。一起加油。”她說。
哥哥,我希望快快長大。
這樣我就什麼都不怕。
清晨的教堂,本該寧寂,哪知外面一片混亂。
阿香的戰鬥直覺令她迅速抽出武器,從主教懷中跳下來,一把將他推開。果然有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愣頭青闖進教堂,衝進來就是一陣掃射!阿香利落躲過攻擊,不退反進,直接朝敵人的方向迎面衝去。一枚散彈擦過她的面頰,留下一道血痕。集中精力的她毫無察覺,此時已經直逼敵人跟前。只見她舉起鐵條,一擊就將敵人的槍械擊飛!
“該死!”
那人被嚇一跳,迅速往自己懷裡摸,似乎還想掏出別的武器。
“究極的住手!”
納克爾神父比起阿香更快一步,從背後將此人一腳踹倒。阿香一看,在這位神父身後是橫七豎八躺倒的敵人。
“你不錯。”
阿香毫不吝嗇的稱讚。比她更快的發現敵人並且將其擺平,應該是很厲害的對手,回頭介紹給哥哥。
“啊,這沒什麼。我以前是個拳師,但是自從發生一起事故之後我就封拳了。”
阿香點頭,的確沒用拳,你用的是腳。
此時布蘭斯卡主教已經跑過來,看到阿香臉色的刮傷,不自覺的皺起眉。
“我帶你去處理一下。”
“不要緊。”
“女孩子的臉很寶貴,就算是小傷,也不可以不當回事。納克爾,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哈哈哈究極的沒事,我強壯的很,主教大人平安無事就好。”納克爾爽朗笑道,“不過他們的目的很明顯是主教大人,實在令人擔心。”
說實話當初納克爾讓雲雀恭彌負責任,其實多半是氣不過,也並不認爲主教大人在他的教堂會遇到危險。所以後來阿香自告奮勇他也很輕易的接收了。可是如今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讓他開始擔心。
“啊。”布蘭斯卡點頭,“他們是敵對國派來的,目的是殺死我。在兩國交戰的膠着時候,如果作爲人民的精神信仰的主教死亡,能夠很大程度打擊士氣。”
阿香驚訝的看看這位主教大人,他怎麼知道?
“哈哈哈,主教大人可是究極的厲害呢,他有看透事物本質,預知未來的能力。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聯絡GIOTTO將他們帶走覈實清楚。”
“算不上預知,”布蘭斯卡苦笑,“只能說是看到事物發展的‘可能性’罷了,就算知道命運又如何,無論做什麼都無法改變神的旨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不好的推測提前告訴夥伴,讓大家做好迎接磨難的準備。”
“這樣已經究極的厲害了。”納克爾回答,“您的能力幫了我們很多忙,您……小心!”
隨着納克爾的驚叫阿香回頭,發現剛纔被納克爾一腳踹倒的傢伙竟然手中拿起一把刀撲來,似乎想挾持她!阿香一鐵條下去擊飛對方手中的刀具,在她正準備徹底咬殺這個不要命的食草動物時,被眼前的景象所驚悚。
“主說,要心懷慈悲——”
只見文弱的主教大人抄着那本厚厚跟磚頭有一拼的聖經砸去,打得那人一蒙行爲遲緩了一下。
“有人打你左臉,要給出你的右臉……”
緊接着那本聖經又橫向的敲過去,鈍物擊打頭蓋骨的聲音響徹,阿香看到一枚牙成拋物線飛出。
“我們要心存憐憫的向主懺悔自己的罪責——”
再從上至下用書角磕下去,又一聲沉悶的聲響,伴隨有些刺耳的慘叫,重物倒地。我們的主教大人此時終於收回手,將那本染血聖經拿回面前,滿臉虔誠的在眼前畫了一個十字。
“阿門。”
阿香囧了,她轉頭看納克爾的表情,發現他的笑容也僵在臉上。看來他也是第一次看這位溫和的主教不尋常的一面。
“謝謝你們保護了我。”
……不,其實不需要我們,您自己已經把敵人幹掉了。這是阿香跟納克爾的心聲。
“走吧,我想應該還有酒精,得爲你們的傷口消毒。”
布蘭斯卡主教又恢復他以往的聖人模樣。
不過阿香內心深處已經跟納克爾一樣,淚流滿面。
這世上的聖母已經絕種,只剩精分了麼?!還是該說不愧是GIOTTO那傢伙的朋友!這——真是個悲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