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用心

188 用心

胡香靈與胡祥志談過話後,好些天,胡祥志夫婦都不理她。他們可是骨肉至親,連自己的兄長都看她不順眼了,說她配了好夫婿,就不念及他們的日子。她真的好累,步步爲營,巴結這個,討好那個,到頭來一事無成。

到底是爲什麼?

江素妍的命真是太好了,父母疼着,哥哥寵着,在右相府裡更是要雨得雨,要風得風的大小姐。

崔珊的命更好,有一個做大公主的親孃,一出生滿月就被封了“珊瑚郡主”,一世榮華富貴,想做什麼都成。

而她呢,就算是良婿,也是她費盡心思算計來的。

胡香靈回想那日的事,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在算計自己,隱約之間,在暗處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將她和曹玉臻拴到了一起。

正獨自欣賞着彩虹,丫頭奔了過來,道:“三小姐,你不是說要去無色庵燒香麼?”

胡香靈應了一聲,“馬車可備好了?”

丫頭搖了搖頭,“太太說一會要回劉府探親,府中就這一輛女眷專用的馬車,讓三小姐明兒再去。”

“明兒能有意義麼?”胡香靈譏諷地笑了。

胡祥志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難道連她遠嫁異鄉的姐姐也忘了,今日是她的生母胡李氏的祭日,胡李氏已經離世十四年了,回想起來,她依昔還能記得親孃的樣子,就和她的同胞姐姐有幾樣相似。

丫頭低下頭,“以前家裡的馬車、轎子不夠用,我們還可以找左相府的珊瑚郡主借,現在……”卻是連個借馬車的地方都沒了。

胡家的底子太單薄了,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蹟,胡長齡的兒女衆多。元配留下的兩個兒子一直在老家,兩個兒子雖然念過書,卻是連鄉試都未通過,在他眼裡亦不配叫作讀書人,他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胡祥志身上,雖有些才華,可中榜以來已經好幾年了,硬是沒有得到提升。

胡香靈拿定主意,今兒無論如何也要去無色庵,道:“去我屋裡。拿出二兩銀子來,租輛馬車我們一會出門。”

正說話,只見胡香蘭穿着一套新夏衫飄了過來。她頭帶着金鑲玉的漂亮釵子。又配了一對珍珠花簪,挽了漂亮的仙女髻,髻上綁着同樣嫩紅色的繡銀邊絲帶,身上穿着一件嫩紅色繡了薔薇的綢衣,外罩一件杏紅色的鑲邊半截斗篷。拴着秋香色的絲絛,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子,雙臂纏了條大紅色的綾子,飄飄曳曳的走來。

這是典型的小仙女打扮,自從那年在右相府裡,素妍被虞氏扮成小仙女模樣。這樣的裝扮一直流行在皇城各府。但凡長得清秀的小姐,都會喜歡這樣的裝扮。

胡香蘭的眉間還化了朵精緻的梅妝。她的身後跟着名十四五歲的丫頭,還有庶出的胡四姐兒胡香菊。胡香菊如今已經大了,長得很是出挑,一張漂亮的鵝蛋臉,一對好看有神的大眼睛,膚色白皙。今兒也穿着和胡香蘭相似的衣服,就連發式也極爲相近。戴了一對淺色的絨花,還有一支白玉釵子。

胡香靈一眼就瞧出來了,這釵子不是胡香菊的,好像早年曾看胡劉氏戴過。

胡香蘭看到胡香靈就來氣,罵道:“真是個掃把星!都怪你,上回我娘念你到了議親年紀,心疼你,帶你去右相府參加宴會,你卻鬧出那麼大的事,把胡府的臉面都給丟盡了。明兒就是五月初六,右相府請了那麼多的太太、小姐,卻沒再給我娘下帖子。

我和四姐都是被你害的。我娘還想着,待你的親事定了,若再有各府的宴會,就帶了四姐去,你看你乾的好事,你這不是要阻了四姐的好姻緣麼?我就未見過像你這等自私的姐姐,就想着爲自個謀好姻緣,全不管我們姐妹的終身。我們的名聲,都被你給壞了。”

一向沉默少語的胡香菊,此刻也憤憤地怒瞪着胡香靈。

胡香蘭道:“今兒是我大舅家的梔子花會,我娘要帶我們回去。你可真夠噁心的,一早聽說我們要出門,居然派人來要馬車,也就你能做出這等事來!我娘說了,要馬車沒有,你明日出門吧!”

說完,胡香蘭領着丫頭揚長而去,就連她身邊丫頭的衣着,都不知道比胡香靈的丫頭要光鮮多少。

胡香菊滿目怨恨,久久地看着胡香靈,彷彿與她是殺母仇人一般。她低低地道:“三姐是不是非得要壞了我的良緣才甘心。當日若不是母親苦求大公主和江丞相,你能擁有這麼好的姻緣麼?現在,因爲你,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胡府的小姐人品差劣,都不敢請我們參加宴會了……”

胡香靈冷冷一笑,從二月至今,她亦很久沒出門了,沒有人邀請,甚至連個上門尋她的朋友都沒有。這是一種被世人遺棄的恐慌與無助。“四妹妹經常參加官家太太、小姐們的宴會麼?”

這分明就是直白的嘲笑。

是,胡香菊是庶出,她沒得這樣的機會。

今兒這樣的賞花會,也是胡劉氏給的。三姨娘說得對,想要有個好姻緣,就得討好胡劉氏母女,胡劉氏雖然不喜歡胡香靈,可最後還是爲她在衆人面前求情,給胡香靈覓得好良緣。

胡香菊咬咬雙脣:“若不是你比我虛長一些,母親怎會帶你去?母親說了,以後只要有這樣的宴會,都會帶上我和五妹妹,直至給我尋到一門好親。你休想再出來搗亂,就是三哥也不會同意的。”

三哥,對了,她的親哥胡祥志,近來好像與胡劉氏母女特別親近,連帶着也與胡香菊近了。

難道他忘了,她纔是他的親妹妹。

胡香蘭走了一截,回頭見胡香菊還與胡香靈說話,大聲道:“四姐姐,你與掃把星有什麼好說的,母親該等得急了。”

胡香菊快步奔近,賠着小心:“五妹妹別生氣,我是幫五妹妹訓她來着。”

胡香蘭提着裙子到了前院,府門外停着馬車,她一眼就看到對面街上那二丈多高的圍牆,牆上長滿了綠茵茵的蔓藤,很是漂亮,遠遠瞧去,像一片綠牆。“四姐姐,要是右相府給我娘下帖子就好了。每次右相府請的客人最多,上回有位工部侍郎家的太太還真誇我長得水靈可愛、又知書達理呢……”

雖是一街之隔,可明兒就是右相府的宴會,胡府還沒有收到帖子。

胡香菊道:“五妹妹莫急,上回不是說右相府的帖子,都是先送遠的,再送近的麼。上回我們也是到了跟前才收到的,說不準黃昏,或者明早就收到了呢。”

胡香蘭回頭看着胡香菊:“四姐姐放心,我娘說了,往後但凡能去的,都會帶着你。你可比掃把星懂事、得體多了,她都能尋上好人家,你也一定可以。”

胡香菊燦爛地笑着,心情有些緊張,她可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今兒又是端午節。她和三姨娘只是被這個所謂的賞梔子花會給高興壞了,竟忘了最關鍵的一切,今兒過節,但凡有些規矩的人家是不會有宴請的。

丫頭取了銀子來,見胡香靈還站在花園裡,臉上掛着笑容。“三小姐,怎麼了?”

胡香靈看着丫頭:“真是奇了,今兒過節不好好在府裡帶着,那個女人竟帶着香菊回孃家賞花去了。”

丫頭一愣,當即回過神來,“今日去賞花?”

“也只得那對笨蛋母女才能相信這種事,只怕她就沒安好心。”

胡香靈一早就聽說了,胡劉氏孃家有三個兄弟,個個都有庶出的兒子,只怕是想將胡香菊說與她孃家的庶出侄兒,要不然這大過節的回什麼孃家,還參加什麼賞花會,就算真請了,家家都在過節。

端午佳節,釘艾人於門上,系長命縷,蓋桃印,釘赤口,掛菖蒲,配道理袋、曬書,飲艾酒,食糉,家家歡聚,戶戶都得忙大半日,等一切準備好了,這才安下心來過節。

可她們倒好,該掛的掛了,居然乘馬車去了劉府。

丫頭道:“三小姐要告訴三姨娘嗎?”

“三姨娘和劉氏是一夥的,我提醒她做甚?她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幹我何事?”

“四妹妹好歹也是我們的妹妹,你就看到跳入火坑?”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嚇了胡香靈主僕一跳,尋聲望去,卻見胡祥志正站在那邊李子樹下的鞦韆上,手裡捧着本書,今兒過節,衙門、各部(院)、學堂、書院都皆休假。

胡香靈冷聲道:“哥哥也是瞧見的,這些年她們如何待我,我又何必要管她們。”

胡祥志看着胡香靈,像從來不曾認識她,道:“如若母親真不管你,昔日在右相府,就不會當着衆人下跪哀求,你以爲,憑着你那些伎倆就能得配曹玉臻,還不是母親爲你求來的,你可不識擡舉。出了事,能爲你扛着的還是胡府。”

胡香靈又是一陣古怪的笑,“她哪裡是爲我,是怕我懷了胡家女兒的名聲,她要保護的是胡香蘭,若不管我,到時候我連累了胡香蘭的名聲,就休想找到一戶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