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浩然笑着說道:“瞭解這些倒是不難,縣城不大,科局長們就那麼多,對你來說,找個合適的人問問,不是啥難事吧?”
“難倒是不難,但是,總不能讓我自己去查吧?手頭上沒人啊。”轉了一圈,李逸風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邱浩然思忖了一會兒道:“這好說,監察局的人看來你是不打算用了,我讓晨東同志的紀檢監察室配合你吧。”
得到了邱浩然的承諾,李逸風自然不好多說了,不管怎麼說,浩然書記還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工作的,當然了,這裡面也有查處韓家政的問題,時間緊迫的緣故在內,又說了幾句話,李逸風告辭離開。
轉眼來紀委上任整整一個禮拜了,工作上進展不大,李逸風倒也不怎麼着急,就他分管的科室來說,除了監察局以外,還有包括辦公室、預防腐敗科和糾風辦等幾個職能科室,他的辦公室裡人來人往的倒是不斷。
羅倩走進來時,李逸風正拿着材料仔細研究,聽見高跟鞋敲打地面發出的“嗒嗒”聲,李逸風擡起了頭,“呦,羅部今兒怎麼親自過來了?”說着,李逸風站起身來,和羅倩握手寒暄。
羅倩柔弱無骨的手稍微有些冰涼,李逸風稍稍一握便鬆開來,請羅倩落座,並給她倒了一杯水。
接過水杯笑了笑,羅倩說道:“怎麼?你這裡門庭若市我就不能來了?”
李逸風沒想到平時威嚴入羅倩居然也會開玩笑,聽了她的話,李逸風笑道:“我這裡哪是什麼門庭若市,我這是菜市還差不多,你羅部辦公室纔是牛市呢。”
“你當我是賣肉的啊?”說完羅倩就後悔了,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味,似乎有點曖昧,羅倩的臉頰頓時變得通紅一片,心虛的瞥了李逸風一眼,目光轉向了對面的牆上。
李逸風倒是沒考慮那麼多,見羅倩扭了臉,他便說道:“羅部對地圖感興趣?”
“咳我對那玩意兒感啥興趣?”說着,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飾了一下尷尬的心情。
“部長有何指示?”李逸風不會認爲羅倩來自己辦公室就是閒着沒事坐坐。羅倩道:“哪敢指示你?想你了,過來看看不行啊。”
李逸風笑道:“那敢情好,我就怕沒人惦記着,你組織部長一想我,我就要升官了。”
“呦,沒看出來你的官癮還不小,這才升了幾天啊,就又想着升,知足吧你,有些幹部,坐火箭也升的沒你快啊。”羅倩笑着點了他一句。
李逸風嘿嘿一笑,沒接這茬。
羅倩接着說道:“還真有個事兒找你,上次你跟我提的賀援朝的問題,紀委組織人事科已經把調令送到組織部了,我們在部務會上研究了一下,調過來沒問題,關鍵是職務如何安排,所以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李逸風把他和浩然書記商量的決定告訴了羅倩,羅倩表示明白,“好,那就這麼定了,安排到監察局任副局長吧,你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馬上安排人找他進行組織談話,完了之後下午就能過來上任。”
李逸風說道:“太感謝羅部的支持了,說實話手底下沒有信賴的幹部,這工作還真不好開展。”
羅倩笑着起身,點頭表示贊同李逸風的意見,說了兩句客氣話,羅倩離開。
沈晨東的電話打到李逸風手機上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在電話中沈晨東說是要向李逸風彙報工作,李逸風擡頭看了看時間,邀請沈晨東一起吃午飯,邊吃邊聊,沈晨東痛快的答應下來。
還是川菜館,不同的是對坐的兩人變成了李逸風和沈晨東,點上菜,李逸風提議喝點兒,沈晨東自然沒有意見,兩人要了四瓶啤酒,等菜上齊後對飲起來。
“李書記,監察室的同志們按照你的要求,對韓家政進行了秘密監視,在監視中發現,韓家政最近幾天跟國土局譚顏輝、規劃局劉胖子等人來往密切,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打牌,如你所說,輸贏都在萬餘元左右。還有,近一個禮拜以來,韓家政家裡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有一大部分是監察局內部的工作人員,估計有串聯的跡象。”沈晨東兩杯酒下肚,打開了話匣子。
李逸風聽完沈晨東的話,心裡咯噔一下子,譚顏輝跟韓家政走的近,是怎麼個意思?老譚這個人李逸風自認爲還是瞭解的,他不願意往那方面想,譚顏輝墮落了,是他李逸風接受不了的,不管咋說,兩人有過共患難的經歷。
蹙着眉,李逸風問道:“沈書記,有沒有證據證明譚顏輝貪污腐敗?”
“這個倒是暫時沒有,如果把韓家政雙規了,大概能從他嘴裡撬出些什麼。”
李逸風端起杯子給沈晨東碰了一下,一口喝乾淨杯中酒,道:“這麼說,下一步可以收網了?”
沈晨東放下酒杯,搖了搖頭道:“還不行,掌握的證據還夠不上把韓家政雙規,得想個辦法引蛇出洞,進一步完善證據鏈才行。”
李逸風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人在未知的危險來臨時,或多或少都是有一點警覺性的,韓家政就感覺這幾天眼皮子直跳,心神根本穩不下來。下午上班後,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韓家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休息。
韓家政皺着眉頭嘟囔了一句什麼,一把抓起了話筒,“喂,誰啊?”
話筒中傳出了譚顏輝略顯疲憊的嗓音:“老韓,我是老譚啊,我說你小子搞什麼呢?不是說上次的事情萬無一失麼?爲什麼下午一上班紀委的同志就把我堵在辦公室裡了?”
韓家政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道:“老譚你別慌,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哼怎麼回事你難道不清楚?我告訴你老韓,少跟我打哈哈,那件事情你也不是沒有參與其中,利害關係你比我清楚,咱們現在時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跑不了我你也別想單獨溜,你好好想想該怎麼收尾吧。”說罷,譚顏輝掛斷了電話。
韓家政腦門上的汗下來了,他預感的不錯,危險已經降臨了,譚顏輝說的那件事情他自然清楚,事情所帶來的後果也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獎金三百萬資金被挪用了,可不是個小數目。
一念及此,韓家政有些慌了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韓家政連抽了兩支菸,拿起手機撥了半截又掛上了,打開抽屜,拿出一張新卡,迅速換上後又撥了出去,電話響了幾聲後,終於接通,韓家政語速急切地說道:“慧芳,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離開,走得越遠越好,事情似乎不受控制了,記住,到了外面後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聯繫,沒有我的電話,你千萬別露面,好了,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先這樣吧。”自始至終沒聽到那邊說一句話,韓家政便掛斷了電話。
賀援朝在下午……中過來報到,和李逸風見了面後,由李逸風領着他去和邱浩然見了面,一套程序走下來後已經接近四點鐘了。
李逸風請賀援朝來自己辦公室坐坐,賀援朝欣然應允,他也知道李書記有話對自己說。
落座後,李逸風遞給他一支菸,兩人分別點燃了,李逸風說道:“老賀,這麼急着把你調過來,是因爲工作上確實轉不開了,你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賀援朝笑着說:“李書記能想着我老賀,我就很知足了,能繼續跟在李書記身邊,不知道是開發區多少人的願望呢,有工作你就安排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李逸風點點頭,道:“咱們監察局副局長韓家政涉嫌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的違法行爲,根據浩然書記的指示,這段時間內我們一直在秘密展開調查,調查的結果不是太理想,目前爲止還沒有掌握住他的犯罪證據,今天中午,晨東書記跟我大體上說了說,我的意見是,繼續對韓家政進行監視,同時,也不能放鬆了對他身邊的親人的監視,和他過從甚密的人我們已經展開了排查,下午上班後,紀檢監察室的同志們去了國土局,和譚顏輝同志進行誡勉談話,目前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你來了,要全面接手這項工作,時間不等人啊,我不妨跟你說,市紀委領導也在關注着案子的進展情況,在紀委系統內出現了韓家政這樣的貪腐官員,是我們紀委的恥辱,說出去要讓人笑話的,所以說,我和浩然書記商量了一下,要求你立刻進入工作組,展開對韓家政以及相關人員的調查取證工作。”
李逸風說的很嚴肅,但他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兒,對譚顏輝進行誡勉談話,是他提出來的,所謂的誡勉談話,是紀委工作的一項基本職能,凡是發現黨的幹部出現不好的苗頭,在事情還沒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況下,先要打打預防針,這說明,你的情況紀委已經有所瞭解了,你要好自爲之,和犯罪分子在公安系統內備案有些類似。
得知譚顏輝和韓家政來往過深後,李逸風在思想上也有過掙扎,但是,理智最終佔據了上風,他的工作職能決定了他不可能去無所顧忌的袒護譚顏輝。
賀援朝聽了李逸風的話,神情立刻嚴肅起來,他站起來說道:“書記放心吧,我這就去沈書記那裡報到,你還有其他工作安排,隨時給我打電話。”
李逸風點點頭,目視賀援朝離去。
對於李逸風來說,這個下午無疑是忙碌的,去國土局對譚顏輝進行誡勉談話的紀檢室衆人返回後,齊聚到李逸風辦公室,向他彙報了談話內容,據他們說,譚顏輝在接受誡勉談話時,神色有些慌張,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刻意掩飾一般,這很讓大家起疑。李逸風只是安靜地聽,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公安局刑警大隊吳東林的電話打了過來,李逸風迅速接聽,吳東林在電話中說,他們監聽到韓家政家裡的電話,韓家政的老婆正企圖外逃,似乎有案子有很大牽連。李逸風舉得事出突然,必須要提前對韓家政的老婆進行抓捕了,於是吩咐吳東林立刻行動,趕在韓家政的老婆出逃前將他緝拿歸案,韓家政領命後掛斷電話。
這步棋是李逸風早就安排好的,雖然不合乎辦案規範,但是牽扯到重大嫌疑人的問題,他也不敢怠慢。
打發走了監察室的衆人,李逸風立刻走出辦公室,敲開了隔壁邱浩然書記辦公室的門。
浩然書記見李逸風面無表情的走進來,便清楚案子大概有進展了,請他落座後,浩然書記問道:“抓到證據了?”
李逸風簡略的彙報了一下掌握住的證據,“據公安局的同志反映,韓家政的老婆有出逃的跡象,我沒有來得及請示你,要求他們儘快將韓家政家屬帶回來,我覺得,只要是抓住了他老婆,就不愁挖不出韓家政的犯罪證據。”
“嗯,這也是一條計策,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韓家政不會給他老婆打電話,安排他老婆出逃的。”邱浩然說道:“我這就向文華書記請示,如果能在今晚撬開韓家政老婆的嘴,那麼,立刻對韓家政實施雙規。”邱浩然站起來,走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給張文華撥打過去,彙報了一遍案情後,得到了文華書記指示的邱浩然把電話掛斷。
“書記同意了我們的方案,你抓緊時間去辦吧,還有,要注意控制個度。”
又是度李逸風思索着這個詞隱含的意思,怕是文華書記也清楚了譚顏輝在韓家政一案中扮演的角色了吧?那麼,文華書記是要保一保譚顏輝?問題是,李逸風到現在都弄不清楚譚顏輝到底在韓家政貪腐案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又如何去領會文華書記的意思?
邱浩然見李逸風在作難,笑了笑說道:“文華書記的意思是,掌握好度,不擴大不隱瞞,對於確實存在問題的幹部,該查還是要查的。”
李逸風恍然大悟,笑着點了點頭,隨即告辭離開。
從下午紀委的人過來對自己進行了誡勉談話後,譚顏輝就感到大事不妙了,他心裡悔恨交加,當初如果沒有聽信了韓家政的讒言,說什麼自己老婆在信用社上班有內幕,信用社最近就會出臺政策,拿出一筆錢來存在信用社裡,用不上半年,便可小賺一筆,這個消息很誘惑人的,加上韓家政三番五次的相求,耳根子本來就軟的譚顏輝抹不開面子,私自挪用了國土局剛剛收上來的一筆土地出讓金,交給了韓家政,結果沒想到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韓家政的老婆呂慧芳因爲幫人貸款,貸款方因爲還不上跑了,呂慧芳面臨着被革職,於是便讓韓家政幫忙想辦法,韓家政深知三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又不能不想辦法保住自己的老婆,便把主意打到了譚顏輝身上,於是,譚顏輝悲劇了。
譚顏輝深知事情一旦被揭發出來,他自己面臨的將是牢獄之災,沒了辦法的譚顏輝蹙着眉頭給肖明宇打了電話,原本他是想直接給李逸風打電話的,後一想絕對行不通,且不說李逸風聽不聽他那一套,他知道李逸風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被李逸風知道了這個情況,他絕對會秉公辦理的,如今只能求助於肖明宇,期望他能在關鍵時刻拉兄弟一把,別的不說,能把這三百萬窟窿堵上,譚顏輝便有計策脫身。
一個電話打到肖明宇手機上,硬着頭皮跟他說了情況,肖明宇其實也是清楚的,他認爲這時候老譚就應該明明白白的找李逸風說清楚,電話裡把譚顏輝一頓臭罵,說他被錢迷了眼,認錢不認人了啥的,話是賭氣說的,但也有埋怨他的成分在裡頭。
譚顏輝這時候根本不聽勸,他一心想着如何才能擺脫法律的制裁,對於肖明宇的話,他根本不往心裡去,想找肖明宇借點錢的話也有些說不出口了,聽了肖明宇嘮嘮叨叨的一通話,譚顏輝覺得這個電話真不該打,於是氣憤的掛斷了電話。
他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一般,揪着頭髮無所適從。
在公安局和紀委的聯合行動下,韓家政老婆呂慧芳在逃亡外省的汽車上被緝捕歸案,得到消息後,李逸風指示賀援朝說,浩然書記已經跟人武部齊政委聯繫好了,把人直接帶到人武部在十里坊的訓練場去看押起來,他隨後就到,賀援朝自是應允。
經過一個晚上對呂慧芳的突審,呂慧芳交代了案發春況,次日凌晨五點鐘,浩然書記親自下發了對韓家政雙規的文件,韓家政被紀委的同志從家裡雙規,自此,案件有了水落石出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