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風對這個話題倒是很感興趣,他連忙問道:“姐,你就別吊我胃口了,你能幫得上忙,小弟感激不盡。”
秦京蘭正要說話,服務員端着菜過來了,魚香肉絲顏色分明、水煮魚上面飄着一層紅油、青椒炒肉絲散發着濃郁的香味、一盆榨菜肉絲湯看着清湯寡水的,實則味道鮮美,三菜一湯乍看一眼就讓人胃口大開,服務員把菜擺好,說了聲“請慢用”後,盈盈嫋嫋的轉身離去。
秦京蘭微笑着加了一筷子魚肉放在李逸風面前的碟子裡,說道:“嚐嚐味道如何,咱們邊吃邊說。”
李逸風笑了笑,“謝謝。”說着,把魚放進嘴裡細細咀嚼,“嗯,味道非常正宗。”
秦京蘭小口吃着,捋了捋額前的碎髮,倒是有一些知性女強人的幹練和嫵媚,“你喜歡吃,沒事就常過來,這兒的老闆娘和我關係不錯,你常帶人過來捧捧場,就算是幫大姐一個很大的忙了。”
李逸風喝了口水,說道:“沒問題,我單身漢一個,在哪兒吃不是吃,偶爾請客的時候把人往裡領就是了。”李逸風覺得秦京蘭和剛纔過來的老闆娘關係不一般,來這裡多吃幾頓,就算是給秦京蘭捧場了。
秦京蘭笑了笑,沒有糾纏於這個問題,她主動把話題拉回到韓家政的問題上,說道:“老韓這個人,平時在工作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精明的很,花花心眼子全在八小時以外呢,此人最大的業餘愛好是打麻將,下午下了班,除了正常的應酬意外,幾乎全泡在麻將桌上了,如果是業餘時間消遣還好,他那一幫子人可都是真刀真槍的幹,不帶點彩頭,就覺得沒意思,別人跟我說,他們一場麻將打下來,輸贏都在萬餘元左右,你想想看,憑他韓家政的正常工資收入,哪來的那麼多錢夠他打一場牌?”
李逸風凝眉沉思起來,他也清楚官場上有一種很不好的現象,平時幾個相好不錯的朋友聚在一起,喝完了酒就會找點項目再溝通一下感情,而打麻將,便成了溝通感情的最佳渠道,但是,聽秦京蘭的意思,韓家政打麻將,似乎超出了溝通感情的範疇,他是以謀取不正當利益爲目的的,這種打麻將的方式,又被稱其是“工作麻將”,說穿了,就是底下的幹部爲了討好上司,變相的給其送禮的一種方式,已達到爲他們自己謀利的目的。
也不難想明白那些逢迎韓家政的人如此做法的目的,其一,因爲韓家政是紀委的幹部,他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給韓家政行賄,韓家政也不敢收;其二,找他辦的事,自然是逃避黨紀政紀對某些人的處罰,事情又不能不辦,總得找個名目,或者說在找個突破口讓其使力才行,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約出來,酒足飯飽之後,麻將一打,輸給他一萬兩萬的,事情也辦成了,也讓別人挑不出毛病來,即便將來查出來,大可以以手氣不佳,打麻將總有個輸贏爲理由搪塞過去。
這比直接行賄受賄更讓人容易接受,端的是好藉口啊李逸風如是想。
“秦姐,怕是一場麻將打下來,韓家政贏的時候多,輸的時候少吧?”李逸風加了一筷子青椒放在嘴裡慢慢咀嚼,味蕾被青椒的辣味包裹着,讓他齜牙咧嘴的直抽涼氣,趕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舌頭纔好受了一些。
秦京蘭捂着嘴咯咯嬌笑起來,笑了一會兒遞給李逸風紙張餐巾紙,說道:“聰明有句俗話說得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那些幹部們爲什麼爭先恐後的給韓家政送錢?還不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權力,換個老百姓試試,傻子才把錢往老百姓手裡塞,心裡沒有鬼,還怕半夜鬼敲門?”
這個比喻倒是非常貼切,李逸風笑了笑,端起茶杯跟秦京蘭一碰,道:“姐姐你今天算是給我提供了一個很重要的情況,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以茶代酒,我敬姐姐一杯!”
秦京蘭笑靨如花的說道:“受之有愧,能幫上你的忙,姐就知足了。”喝下杯中的茶水,秦京蘭又說:“這頓飯你請啊。”
李逸風笑道:“那是老爺們兒的本分!”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
李逸風做夢也沒想到韓家政會主動來拜會他。下午剛上了班,韓家政便敲開了李逸風辦公室的門。李逸風愣了一下,聽他做完了自我介紹後,才笑着起身和他握手,然後請他在對面坐下。
“李書記,歡迎到紀委任職,不知道您啥時候有空,到我們監察局去看一看。”韓家政主動挑起了話題。
李逸風對韓家政的到來心裡是懷有猜測的,他來找我,是一種試探還是真心實意的邀請自己去監察局看看?從他的話語中似乎能揣摩出一絲端倪,韓家政並沒有問自己什麼時候有時間去給監察局的各位同志開個會,而是說讓自己到監察局去看一看,看一看這個詞代表什麼?代表着你韓家政纔是監察局的老大,或者說,監察局的事務你李逸風明白的話最好不要插手?
想到這裡,李逸風有點明白了,韓家政來找自己,目的不是向自己彙報工作,而是示威來了,這個人很是狂妄啊李逸風有些好笑了,本性狂妄自大的人要比躲在陰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好對付的多,韓家政恐怕也不清楚,他已經被人盯上了吧?
對他的話,李逸風笑了笑,回答道:“韓局,局裡的工作恐怕還得你多操操心,你也知道,我今天才到紀委來報到,具體工作還不熟悉,需要了解一下紀委的工作流程,監察局那邊怕是還顧不上,過兩天吧,過兩天我會過去跟同志們見個面,然後再開個會,具體部署一下監察局今後的工作方向和任務目標,現在嘛,局裡的日常工作該怎麼幹還怎麼幹,暫時維持現狀吧,你看怎麼樣?”
雖然是詢問,但李逸風的話中自然不自然的流露出一絲不容抗拒的味道,那意思是,監察局現在我是老大,你韓家政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越俎代庖陰陽怪氣的跑到我這裡來散發你的王八之氣。
韓家政聽了李逸風這番話,一張老臉頓時變的漲紅起來,李逸風毫不留情的表明了他的態度,明顯就沒把他韓家政放在眼裡,這讓一開始便存着來試探李逸風態度的韓家政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聽說了李逸風來紀委就任常務副書記兼監察局局長後,韓家政心裡是有些不忿的,他認爲以他的資歷,即便提拔不到紀委副書記的位置上面來,一個監察局長還是手拿把攥的,以前監察局長由紀委副書記兼任,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但是,前任監察局長卻沒有擔任紀委副書記,老局長年過五十,早就不大管監察局的日常工作了,作爲監察局資格最老的副局長,監察局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他韓家政來主持,老局長前段時間更是因爲身體原因,組織上照顧他,把他安排進人大,給了個法制委員會主任的閒職,讓他半退了下來,這讓韓家政的自我膨脹慾望無線上升,認爲監察局長一職非他莫屬了,沒想到半路殺過了一個李逸風,讓他的局長夢想瞬間破滅,韓家政感覺非常窩心,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但也無法改變既定事實,也就只能被動接受後,想辦法給李逸風添堵,最終目的是讓他在監察局永無立足之地。
他相信憑自己多年來在監察局的經營,排擠李逸風,那是信手拈來的,雖然也清楚李逸風的背景,知道他身後站着縣委書記張文華,但隨後一想,張文華的手伸的再長,這是紀委,紀委的內部工作,也輪不到張文華來指手畫腳吧,他沒得自失了身份。再說,紀委工作的獨立性,即便是縣委書記,也不好過多幹預,這個想法有了以後,韓家政就有些肆無忌憚了,這也是他今天來試探李逸風底線的目的。
聽了李逸風不卑不亢又有些強硬的話,韓家政面子上繃不住了,一張臉瞬間陰沉下來,但是他又不敢真跟李逸風鬧翻,隨即換上了一張笑臉,說道:“還是李書記考慮的周全,這樣吧,等你忙過了這兩天,我組織監察局的同志們開個會,歡迎一下李書記你的到來。”
李逸風對他耍的這些小把戲是看不上眼的,本身他乾的那些勾當就讓李逸風感覺到厭惡,心裡對他僅存的一點好印象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李逸風敷衍道:“你看着安排吧,韓局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待會兒我還要出去一趟。”這就是下了逐客令。
韓家政豈能聽不出來,在李逸風這裡碰了個軟釘子,韓家政面容陰沉着站起來,道:“好,你先忙,我回去了。”說着,轉身便向外走。
李逸風也沒有送他的意思,擡着的頭又低了下去,心說,這個韓家政純屬於不知道好歹的那個類型,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以爲在監察局幹了多年,有了羣衆基礎,就可以無視一切麼?要知道官場上不管哪個單位或者黨政機關是鐵板一塊,就算這個單位真的硬如鐵板,早晚也會被攪局者手拿鑽頭給鑽個窟窿眼如今,我就是那個手拿鑽頭的人!
搖了搖頭,李逸風拿着文件向隔壁走去。
敲開浩然書記辦公室的門,進來後見浩然書記正興致勃勃的拿着水壺對付花架上的一盆龍舌蘭,“逸風來了,快坐”見李逸風進了門,邱浩然面帶微笑招呼道。
李逸風笑道:“書記好興致啊,這花不錯。”
“哦?你對花草也有研究?”邱浩然遞過來一支菸,笑眯眯地問道。
李逸風給邱浩然點燃香菸,自己也點上了,說道:“研究談不上,不過見過您屋裡這個品種,我沒看錯的話,這是金邊龍舌蘭吧?”邱浩然笑着說:“好眼力,我家小子給我淘弄的。”李逸風得到他肯定地答覆後,又說:“龍舌蘭這種植物原產自美洲,屬於大型肉質草本植物,有無頸、葉厚的特點,放置在辦公室裡,有潤肺、化痰、止咳的作用。”
“呵呵,沒看出來,你小子博聞強記啊。你過來找我,不光是跟我談談花草,說說養生那麼簡單吧?”邱浩然說道。
李逸風笑了笑,道:“都說浩然書記火眼金睛,起初我還不信,現在信了。”
“那我豈不成了猴兒?”邱浩然說道,隨即,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李逸風正色道:“書記,剛剛韓家政找了我,說了一通廢話,目的是什麼我自然能聽得出來,這個人危機感很強啊。”
“別看他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我相信給他拉清單的日子也不遠了,聽說你今天一天都在研究卷宗?有沒有發現什麼?”邱浩然問道。
李逸風蹙了蹙眉,說道:“不瞞書記說,我對紀委的工作以前幾乎一無所知,看了一天卷宗,頭大如鬥,恐怕我需要一段時間系統的學習一下紀委工作的方式方法,否則,蒙着頭辦案,那是對我們幹部的不負責任,今天有個事兒和書記商量一下,我想這麼下去耽誤工作不說,關鍵是在韓家政的問題上,拖得時間太久了,一旦引起了他的警覺,怕是想把案子辦下來,難度更大。所以,我想把開發區的賀援朝同志要過來,您也清楚,他是老紀檢了,工作能力沒的說,有他幫我,便於快速開展工作。”思來想去,調賀援朝來紀委的事情,還是要和邱浩然打聲招呼的,畢竟他是紀委書記,一切人事調動都要通過他的許可。
邱浩然想了想,認爲李逸風說的有道理,他來紀委時間太短,指望他一下子進入工作狀態不現實,可是他的職位決定了找個老師帶帶他又不現實,會被人說組織上選擇李逸風來擔任紀委副書記欠缺考慮,那麼,就只能按照李逸風說的,在他的熟人裡面挑選一個熟悉紀委工作的同志來幫助他解決他不熟悉紀委業務的問題,此其一。
其二,賀援朝此人邱浩然是熟悉的,賀援朝擁有非常強悍的工作能力,對於工作一絲不苟,爲人也正值坦蕩,是紀委線上的一名剛正不阿的好乾部,把他調過來,也是好事一件。邱浩然還想到一個問題,李逸風在查處韓家政的問題時,把賀援朝調過來,是不是還有其他意思?但是,這個話邱浩然不能問。
“倒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如何安排他的職務?”他從側面引導着李逸風,就是不明說他的意見。
李逸風心說,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來不把話說明白了,想要過他這一關,難度不小。“書記,監察局韓家政的問題查清楚後,不是副局長的位置就空下來了麼?賀援朝同志調任紀委,也只是平調,不牽扯職級調整,我的本意是找一個好幫手,可沒有篡權奪政的意思啊。”
邱浩然哈哈大笑,指着李逸風說道:“你這個小子,我也沒說你要篡權奪政啊,少拿這種話來擠兌我,行了,我跟人事科打聲招呼,讓他們開調令,如果賀援朝同志那邊沒意見的話,抓緊時間過來報到吧。”
這事就算成了,李逸風感激地說道:“多謝書記成全。”
“少來這一套”邱浩然說道。
“嘿嘿,還有件事要麻煩書記。”李逸風道。
邱浩然搖頭搖頭笑了笑,“你就不能一次性說完?”
李逸風撓撓頭,道:“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話要一句一句的說,您總得讓我把這口氣兒喘勻了吧?”見邱浩然又搖頭,李逸風趕忙說道:“我聽說韓家政此人有個最大的業餘愛好,經常找一幫人陪他打麻將,輸贏都在萬餘元左右,我想從這方面入手,查查他的收入情況,希望咱們財務科能我給提供一份工資表。”
“嗯,這個沒問題,你直接去找小戴,讓她把報表拿給你就是了,不過從報表上能看出啥來?一堆數字,肯定與他打牌的數額不相符,工作麻將這種事情也不會從工資表上有所體現,你是怎麼想的?”邱浩然不解地問道。
“書記說的沒錯,工資表是不能體現什麼東西,但也是一項指證韓家政有非法收入的證據,我想,必須要做到證據上完整,才能從思想上擊潰他,畢竟韓家政作爲在紀委工作多年的幹部,反偵察能力和抗壓能力都非常強,我們掌握的證據不夠充分,以他狂妄自大的性格,會主動承認有收受賄賂的行爲麼?”李逸風說道。
“嗯,細節決定成敗,你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說明你對紀委工作也不是一無所知,只不過還沒有進入到角色之中而已。”
“書記謬讚了,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其次,我想了解一下平時跟韓家政來往較多的都是些什麼角色?或許能從他們身上開打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