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斂楓緩緩站起身，靠着葡萄架子，眼波一瞬間很冷，讓董小葵也覺得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不過既然敢賭，就必須有承擔輸的勇氣。所以，她露出淺淺的笑，施施然站起身來，面色平靜地瞧着李斂楓。
李斂楓微微蹙眉，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你心思不錯，思路也很清晰，看得到形勢。不過，談生意的方法到底太稚嫩。而且，你犯了一個大錯誤，你知道是什麼嗎？”
董小葵漫不經心地垂了眼皮，然後一展眉，看着他，平靜地說：“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必然有各種各樣的漏洞與錯誤。所以，對於一件事，大部分是好的，便是好的；結局是圓滿的，其餘的便可以忽略不計。而，今天，我拿了足夠的誠意來跟你談。”
李斂楓的眉頭越發糾結，他往前一步，靠得很近，高大的他站在那裡，董小葵只覺得有些壓迫感，本能想退，但是沒有退卻。一退，就表示膽怯，而在這場對壘裡，必然不能露出半絲的膽怯來。
“董小葵，既然你家也算是底蘊深厚的家族，你就應該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天你跟我談這生意，你瞭解我嗎？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李斂楓臉上有莫名的憤怒。
董小葵垂了目，輕輕一笑，說：“我可以不瞭解你是什麼樣的人。可是我瞭解宜華集團的行事風格，對於合作來說，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李斂楓一時語塞，只是緊緊抿着脣，看着她，那樣子想要將她給撕了。董小葵也不明白他那裡來這麼大的怒意。不過這樣子倒是很慎人，她不由得咳嗽一聲，補充說：“當然，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目前的這一步，只是要保住祖屋不拆就好，你也不要這麼嚴肅認真地置氣。”
“我是氣你，笨得很。”李斂楓把頭側向一邊，冷哼了一聲，斜睨了她一眼。
這人——，一會兒誇她聰明，一會兒又說她笨得很。公子哥的毛病，董小葵不予理會。
李斂楓卻是低喊一聲：“董小葵，看着我。”
她一擡眉，就看到他一臉嚴肅。
“董小葵，你知道不？你今天犯了好幾個處錯誤。首先，你不瞭解商業的法則。所謂商業法則，有人情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是利益至上，即便是我，你也不能信任我不會拆掉你的祖屋，因爲一切都要看利益，尤其是一個集團，作爲領袖要爲所有股東考慮；其次，你很聰明，可是你的算計太淺，一般的人可以會覺察不出來，可是，有人會覺察，這樣，你的生意必定談不成；第三，你的計劃很好，一環扣着一環，但是如果我是你，我會先解決祖屋的問題，再去談之後的合作開發。因爲今天，我幫你搞定祖屋的事，是你我之間的情分；而開發合作，是關於利益的。董小葵，你可是明白了？”李斂楓一字一頓說得很慢，似乎生怕她就不明白。
她怎麼不明白？在她決定要李斂楓來做這個投資人的時候，就明白自己在走一步最危險的棋。如果這次運氣好，之後的路都會順順當當；如果運氣不好，自己的眼力出了問題，那麼這一把也會賠得很慘。
他說她在算計他。她確實是在算計他，可是她卻沒想過能算計得了他。許二曾在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教育過她，說永遠不要去算計你算計不了的人。
她牢牢記得那句話，所以對於這些略微有點謀算的事，都萬分小心。所以，今天，面對着同樣來自於權貴之家的李斂楓，她又怎麼可能去算計他？
她今天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讓李斂楓看出她這種笨笨的算計。
“明白。”她小聲說，低着頭。
“要真明白就好。”李斂楓撇撇嘴，又在一旁坐下。
董小葵站在那葡萄架旁邊，看着他。心裡想：他這樣對我說，今天的事便是篤定了百分之九十八。可是這種贏到底是讓人心酸。因爲雖然她已經決定不去對一些事情刨根究底，但有時還是有衝動，想去將一切揭開。
“對了，還說是禮儀之家，這麼久，也不知沏茶，哼哼，小丫頭，快去，給本公子弄點茶點，早上沒吃多少東西。”李斂楓哼哼地說，語氣很囂張。先前的嚴肅瞬間掃乾淨。
董小葵嚴重懷疑這人是雙重人格，狐疑地瞟他一眼。
“趕快去，要餓死人的，我今天可是給你打工，午飯你要提供一下嘛。”李斂楓揮揮手。
董小葵聳聳肩，去了祖屋祠堂，那邊有專門招呼人用的茶葉與茶具。小槐前兩天在這邊住着，也是弄了一些點心，正好一併拿來。
白瓷杯的蓋碗茶，裡面是本地的手工茶，自家出產，都是精選，只是董家人喝的。她端着托盤過去，放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
“我懶得起來，捧給我。”李斂楓得寸進尺。
董小葵抿着脣無語，心裡想：好吧，今天有求於你，就委屈自己一把。於是捧着茶碗遞到他面前，雙手捧着，十分恭敬地說：“李斂楓先生請用茶。”
李斂楓竭力憋着笑，“嗯”了一聲，接過茶，用蓋碗蕩了蕩，十分滿意地說：“香濃撲鼻。奉茶到位，不錯。”
董小葵閃到一邊去，心想這人還真開始裝逼了，跟古代的地主老爺似的，真有使喚人的潛質。她一邊擺弄茶點，一邊想。忽然想到那天，李斂楓說到葉三的事情時，似乎說過葉三有個大丫鬟。
嘿嘿，不知這人有沒有大丫鬟？這大丫鬟又不知是什麼概念，是不是襲人之於寶玉的那種。或者古代的有錢人家的通房丫鬟。
酷愛歷史的董小葵一直以爲那些都已經作古的名詞了，但是居然從李斂楓的嘴裡聽見“大丫鬟”這三個字，頓時勾起她的興趣。
“那個，茶點拿來。光有這茶喝着，沒點心，你想我胃不好？”李斂楓煞有介事，越發有古代紈絝公子的模樣。
“是。”董小葵回答得九曲迴環，嗲聲讓李斂楓都一抖，立馬說：“你丫的還是好好說話。這樣太嚇人了。”
董小葵掩面一笑，端了烘焙的點心給他，說：“四少爺，這地方簡陋。您就將就用，待回家了，我再爲你做好吃的。”
李斂楓接過去，“嗯”了一聲，很嚴肅認真地說：“值得表揚。”然後煞有介事，要吃那點心，還沒捧到嘴邊，終於是繃不住地大笑起來。
董小葵也不明白他爲何笑得那樣開心，不過，這人笑起來還真是溫暖。他那一張臉，原本就應該是掛着笑的表情，如果一陰沉，就讓人覺得可怕。
李斂楓笑了一陣，終於說：“董小葵，你平時嚴肅認真的。沒想到，你居然——”
他沒說下去，繼續笑着，笑了一陣子，這才伸了個懶腰，瞟了董小葵一眼。
那臉上還掛着笑，捧着茶杯剛喝了一口，董小葵忽然在他面前俯身，一臉笑意地問：“四少爺啊，葉家三少有大丫鬟，你也有的吧？”
這一問，李斂楓很經典地嗆着了，連忙擺手，說：“沒有的事，你別瞎猜，我從小跟外婆長大，十四歲纔回到李家。再說了，我可沒有葉三那本盪漾。”
這“盪漾”二字一出，董小葵更感興趣了，立馬湊過去，不懷好意地笑着問：“大丫鬟怎麼盪漾了？”
李斂楓再度咳嗽兩聲，說：“小孩子不要問。”
呸，小孩子不要問。董小葵鄙視他，說：“據說某人年初剛過27歲生日，我也快過22歲生日了，不過五歲差距而已。”
“真的。你這麼單純的姑娘，不要問了。”李斂楓嚴肅認真的表情瞧着董小葵。
毛的。越這樣說越讓人想知道，她嘟噥着嘴，然後魅惑地笑，嗲嗲的聲音說：“四少爺，要解惑啊。”
李斂楓作顫抖狀，立馬從椅子上閃身到葡萄架外，說：“董小葵，你丫的別這樣。”
“那我勤奮好學，賢良淑德，心中有疑問，總是愁腸百結，不弄清楚不罷休啊，四少爺。”董小葵端着茶杯，盈盈走過去。
李斂楓豎着手掌，說：“STOP，我說了還不行嗎？”
董小葵一聽立馬來了勁兒，結果李斂楓支支吾吾，最後哈哈大笑，說：“董小葵你上當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哼哼，這個男人就沒安好心，故意誤導，跟許二一個德行，果然是發小，蛇鼠一窩，沆瀣一氣。董小葵板着個臉。
李斂楓安慰，說：“葉三的大丫鬟，其實更像他的妹妹了。很多家族，會收養一些清白聰明的孤女，陪伴孩子長大。這些幾乎到後來都像是家人一樣，可以幫忙打理家族的事務，處理很多瑣事。只不過，永遠都不能成爲這個家族的一員而已。”
說最後一句話，李斂楓倒是有些黯然，轉身瞧着遠山。
“你也是有陪伴的吧？”董小葵忽然問。
李斂楓這一次沒有否認，只是點點頭，說：“有一個陪着我長大，與我一起學習的，家裡人都很喜歡她。只不過，太過聰明瞭，我不喜歡。倒是陪伴葉三那個，心思很純，大家都是羨慕。”
原來是這樣的存在。那些女子是離這些優秀的公子哥更近的，可是卻也是有着最遠路程的人。公子哥喜歡她們，或者不喜歡，都是一種可悲。
即便沒有身體上的糾纏，這種處境，必得跟《紅樓夢》裡大觀園襲人晴雯之輩不相上下了。
董小葵黯然沒有說話，李斂楓靠着葡萄架，一時靜默。倒是荷香渡的山路上，幾輛車徐徐開來，六叔家的牛似乎擋着道，領頭的一輛車在拼命的按喇叭。
（嗯，今天的第二更，哎哎哎，粉紅票啊，評論啊，支持一下小葵哈~~許二哥哥，嗯，會很快出現了。）
——————分割線————————
書名：古代剩女的春天
作者：短耳貓咪
簡介：誰說咱剩女沒有春天，寧願做後媽，死不當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