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舊年往事2

趁着琳琅獸上界交差的時刻,蘇辛夷在村長處領了開山鑰匙便溜進了人間。

從來就不覺得人間會有多美好,但卻沒想到竟這般滿目瘡痍。

一翻戰亂之後,瘟疫開始流行。

路有餓死骨,即使未餓死的,也都成了行屍走肉。這哪是人間?萬物皆靈的人間?這分明便是無底地獄,無量獄火不斷灼燒着衆多弱小的人類。

她不由地覺得心軟了,在城郊的廟宇中擺了個小攤子,替這些無辜的百姓治傷療病。

這戰亂的時分,藥草自然也難尋,她便趁着晚上御風千里,去到海島,仙山,隱土各處去尋些藥草,製成丹藥分給各路災民。

她長相俊美,又以一身白衣示世,衆多災民受了恩惠便拜倒在廟前直稱她救世天仙,她頓時眼圈就紅了,心下直想,神仙?只怕神仙是最最心狠的,以天地萬物爲芻狗,以衆生性命爲草管。

縱使每日每夜救下來不少人的性命,但這也只是少數,每天都有人不斷地死去,大多數是因爲餓死。

她開始離開廟宇,儘可能地在路邊尋找一切可以生還的災民。

那天,西郊城門外,午時三分,從城中出來了一隊人馬,爲首那白衣少年,黑髮束冠,面色迫爲焦急,下了馬來,身後的人便立即支了個攤子,竟排開來一桶桶的米粥。

施粥,終於有人前來佈施了。

粥的香氣四處彌散,災民們一轟而上,場面一時的混亂。那十多個家丁手忙腳亂地佈施着,白衣少年亦在當中,面帶微笑,額頭泌出絲絲汗滴。

她亦上去領粥,少年將粥盛好,遞於她,她禮貌地笑道:“謝謝!”

恍忽間,他便失了神。那笑容,如冰雪中綻放出來的蓮花,有種超脫世俗的美。又如在炎熱火海時冒出來的清爽,甘冽直入心田。

這城外,災民見了吃食便直撲上前,在餓得幾乎喪命的情況下,誰還會在乎一些細小的禮節。

這是她與他之間的第一句話:“謝謝!”

多年後,她仍然會對他說一句謝謝,讓我謝謝你,贈我空歡喜。

她領了半碗粥,小心地端到不遠處。那裡,一個虛弱的女童被棄在路邊,只有五歲大小,身旁沒了父母,只怕是養不起,又不願眼睜睜看女兒餓死,所以很不負責任地丟在了路邊。

女童沒有死,只是餓得沒有

力氣再爬起來,躺在地上,看着不遠處就有食物在佈施,卻無法起身去領食。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身着白衣的姐姐,那姐姐很美,美得不像是世間的凡人,也許是天上的仙子下來接她了,也許可以不用再這樣捱餓下去了。

仙子姐姐停在她的面前,手裡端了碗米粥,食物的香氣令她不由地直吞口水,後背被人扶起,溫熱的粥便送到了嘴裡。

太久沒有進食,忍不住大口地吞着,喝得太急了,直嗆得她連着咳嗽了幾聲。

蘇尋夷忙撫着女童的後背,柔聲道:“乖,不急,慢些喝,都是你的,都你的!”

她的聲音柔和動聽,帶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少年一直望着她,柔和地安撫女童,微笑,那笑容,大概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了,一剎那,少年心中微微悸動,這樣的場面,衆多的災民,空氣裡腐爛的味道,災民痛苦的呻吟,一切都消失不見,只要有她,無論何地,都是世上最美麗的風景。

至此以後,少年便經常來到西郊門外佈施,蘇辛夷領了粥卻端到路邊給災們進食,卻從未見她喝過半粒米。少年遞給她一碗,紅着臉說:“這是給你的,我看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

蘇辛夷愣了一下,是啊,只顧着照料災民,自己卻從不吃東西,若不是災情嚴重,人人自危,也許,人家早就當她是怪物了。

蘇辛夷將手中的粥喝完,照舊對他說了聲謝謝,便又去查看是否需要幫忙的地方。少年心生歡喜,各自散開去尋找需要幫忙的災民。

如此過了近大半個月,少年得知,蘇辛夷不僅日日前來照料災民,亦是妙手仁心的女大夫,心中更加仰慕,心想,待到災情平定,立即叫父親前來提親。

那少年則是汴州城中的大戶人家,上官家獨生之子上官連華。

上官家與宮中皇后沾親帶故,在城中便是屈指一數的富貴人家,上官老爺又是朝中大臣,日日回到家中,聽得上官連華在耳邊義正言辭地訴說熒民的可憐之相,也就忍不住連着數十天上報皇帝,朝庭也下來了政策,由上官老爺安撫民情,並妥善安置災民。

漸漸地,災情平息了下來。

蘇辛夷回到廟宇中,依舊支着攤子替人免費看病,只是病人已不如前些日子多,偶爾來幾個病人也只是小病小痛,來得最多的,卻是那少年上官連華。

“你又怎麼了?”蘇辛夷皺着眉頭望着眼前來人

:“你不是昨天才來過嗎?難道抓的藥沒治好你頭痛?”

“我…我頭不痛了!”上官連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感覺胸口很悶,你幫我看看吧!”

總不能說是因爲想見她,所以三天兩頭往郊外跑吧。

“我們少爺患的是相思病!”書童在身後捂着嘴巴笑。

蘇辛夷瞥了他一眼,上官連華頓時臉紅到耳根子後面去了。

對於這些凡間男子,她自然是看不上一眼的,而這個少年,出生富貴,雖未染上紈誇之氣,但因爲過度的呵護缺少一些男子的陽剛氣度。

上官連華心裡直氣那書童多嘴,偷偷地瞄了蘇辛夷一眼,見她面色平淡,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於是壯着膽子問:“敢問姑娘姓名,家住何處?”

“姓蘇!”蘇辛夷沒打算要騙他:“蘇小蠻,家住汴州二十里外的荒山之上。”

蘇小蠻,之前爹孃還未飛昇前,便是一直叫她小蠻。至於住址自然也沒有錯,只是凡人從來都進不去那兒的。

上官連華在心中默唸了幾聲,心想,回去便要找父親上門提親去了。

忙辭了蘇辛夷,一路狂跑着回家了。

送走上官連華,蘇辛夷便聞到一股非常熟悉的氣息快速地向自己靠近。頓時大急,她剛處理完一樁災情瑣事,正想着下一步去遊玩,可千萬不能讓琳琅獸跟上,不然玩起來也不得盡興。

於是掏出一片瞬移符,震碎之後,碧光一現。

葉琳琅前腳剛進廟中,就見眼前碧光一現,大叫不好,一眨眼間,蘇辛夷又不見了人影。懊惱地直抓頭皮。

這是一方魚米之鄉,東街賣米,西街賣魚。魚腥之味較重,能很好地掩蓋她身上的氣息,也許,琳琅獸可以晚一點找過來。

蘇辛夷停下來的時候,正巧停在西街外的一條護城河裡。河水稍稍有些混濁,但深處卻是清徹透亮的。河底住了只千年老龜,蘇辛夷是隻旱狐狸,沒想到瞬移到了河底,嗆得幾乎要昏過去。

老龜嘆了口氣,慢騰騰地游過來將

她駝上岸去,嘆道:“飛昇了的狐狸還這麼傻,掉進了河裡不會開防護結嗎?”

她不好意思地謝了老龜,往西街走去,頓時一陣魚腥臭撲鼻而來。魚市人還算多,住的人卻不多,矮舊的房子歪歪扭扭的錯落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