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裝甲車採用的是類似坦克的操縱裝置,不是方向盤,而是靠左右手各拉一柄方向操縱桿,轉彎和前進倒退都是靠這兩柄操縱桿,操作起來並不複雜,但要想做到得心應手,則必須是熟能生巧,這就挺麻煩了。
三當家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奮力試圖馴服這頭鋼鐵怪獸,無奈這頭怪獸根本不聽使喚,比訓烈馬還難,震動着、搖晃着、咆哮着,把一車的人都弄得跌跌撞撞,鼻青臉腫,渾身骨骼都快晃得散架了。更嚴重的是發生了集體暈車事故,個個張着嘴哇哇大吐,車廂內污穢不堪,把膽水都吐出來了,人人臉色菜綠。
三當家要好一些,他會開汽車,不會那麼容易暈車,他是駕駛員,車輛晃動轉向,他都預先有準備,但胃裡同樣是翻江倒海,呼吸急促,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過練武之人,體質比一般人要強,他頑強地大吼着:“哥幾個,都別給我裝熊,小鬼子肯定發現了咱,還有一口氣的,給我爬起來,揍小鬼子!”
三當家身先士卒的表率作用極大地鼓舞了暈暈倒倒的土匪們,爲了防止跌倒,他們在腰裡都拴上繩子,大家夥兒捆成了一團,相互攙扶着起來,站在裝甲車敞開的車廂里拉動槍栓向日軍射擊。由於車身晃動的厲害,不少人的子彈不是打到天上,就是打進土裡,但土匪們打的是排子槍,槍法個個不孬,還是沿途殺了不少日軍。
重田這時已在命令擲彈筒手想裝甲車射擊,前面的那輛囚車由於後面的裝甲車渾身像長刺的豪豬一樣瘋狂地四面開花,到處亂撞,吸引了日軍的注意,順利地衝出了大營大門,囚車因爲披着厚重的裝甲,日軍的槍彈對它難以構成威脅。重田爲何只命令擲彈筒手射擊呢?他此時是欲哭無淚,因爲輕重機槍手都被林瀟點名似的敲得差不多了。
但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日軍想要用擲彈筒擊中行動沒有規律的裝甲車也是非常困難的,而且還是在自己的軍營內,那麼多的彈藥和爆炸物,擊中任何一點都會是災難性的後果。重田這時確實沒招了,他不能眼見裝甲車在軍營內大搖大擺地橫衝直撞,然後再揚長而去。
擲彈筒使用的彈藥可沒有穿甲彈,只有榴爆彈這種殺傷彈,這樣的效果更危險了。重田肯定是被氣昏了頭,或是完全顧不上了,擲彈筒圍着裝甲車開火,但很難擊中,即使擊中了也會彈開,反而像到處縱火,到處開花,炸得圍着裝甲車團團轉的日軍死傷慘重,更加慌亂不堪。
重田一看不好,趕緊下令停止攻擊,好在那輛裝甲車還在團團亂轉,和他的士兵較勁呢。他發瘋似的拔出指揮刀,命令士兵身捆炸藥包衝上去和那輛裝甲車同歸於盡。真是可笑之極,在自己的軍營內和裝甲車玩命。但事情緊急,他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或許他早下這個命令會更好,那樣三當家就只能束手待斃了。但是就在他下令的時候,軍營的後面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重田吃驚地回過頭來,就看到一支威風凜凜的黑衣騎士狂飆突進地闖進大營內,揮着雪亮的馬刀向着驚慌失措的日軍大砍大殺,日軍已經無法組織有效抵抗,都是那該死的裝甲車鬧的。
這些騎士呼嘯着撲過來,所到之處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近距離的拼殺,來去如風的騎兵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抗衡的。而且這些騎士人人都是一手揮刀,一手揮着駁殼槍,近者刀劈,遠者槍打。就看到日軍不是腦袋飛出一丈開外,就是身體被劈成了兩半,血灑當場。即使有日軍舉槍抵抗的,也會被騎士打成了馬蜂窩。
重田一看也急了,親自跑到一挺重機槍前,對着這些騎士就要開槍,如果他掃射過去就會讓那些騎士血肉橫飛,死傷慘重。可是他剛剛跑到那挺機槍前,副射手剛剛送上彈板,就被一槍爆頭,鮮血噴濺了重田一臉。這是林瀟打的。
林瀟這時發現了那支突入日軍大營的騎兵隊伍,飛速地抓起步槍,奔着日軍大營衝過去,這時的日軍遭到裝甲車的騷擾,已經顧不上他了,甚至他潛伏到附近都沒有發現。他是準備策應這支隊伍的,他也知道機槍對衝鋒的騎兵是重大的威脅,因此一直在嚴密注視着。
當
時的日軍大營早已四處是火,照耀的如同白晝,重田揮舞指揮刀的身影被他發現了。就在重田準備扣動機槍扳機的時候,林瀟開火了,可惜混亂中,人影晃動的厲害,這一槍沒有打中重田,只打中了副射手,林瀟暗叫可惜。再想射擊重田,重田早就嚇得躲得沒影了,再呆在原地還不是找死?
這時的日軍已無法攔阻橫衝直撞的騎兵,這些黑衣騎士吹着唿哨,衝到了那輛裝甲車前,裡面的土匪一窩蜂全都涌了出來,有的被馬上的騎士抓住胳膊,拽上了戰馬,兩人合騎一匹,有的身手敏捷地抓住被日軍打下騎手的無主戰馬,飛身騰躍而上。
三當家就抓住了一匹,他一邊打馬狂奔,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好傢伙,差點把三爺的命都搭上了,這鐵王八還真是不好伺候哦。大哥,謝啦——”
來營救他們的自然是“老北風”山大王,他大笑着:“自家兄弟,客氣個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二呢?”“老北風”裹着黑色的斗篷,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鬢角還露出一縷花白的頭髮,看來年歲不小了。
等他們衝出日軍大營的時候,才發現他們還是來遲了。這時天已經矇矇亮了,那輛囚車已被另一支趕來的日軍攔截住了,輪胎被打爆,司機胡四殞命當場。這支日軍親眼目睹了重田中隊被痛扁的情景,憤怒地把那輛破圍而出的囚車團團圍住,架起迫擊炮轟擊,那輛囚車被打得煙火熊熊,裡面的土匪非死即傷。
日軍衝上去,拉開了早已傾斜破爛的車門,裡面的屍體橫七豎八,但每個人的手裡都握着一顆手榴彈,看那情形就想要和日軍同歸於盡,可惜都已犧牲了。
日軍的指揮官見狀,大吼一聲,機槍手再次衝着這些屍體狂掃一陣,除了彈雨橫飛,屍體被打的微微顫動,沒有人閃避,看來是死翹翹了。但是日軍還不解恨。
“長官,這些屍體一把火燒了如何?”有士兵建議道。
日軍的中隊長廣田明義搖着頭說道:“不,這些屍體通通地要拉回去做展覽,上面追問起來,我們也有戰果可陳,至於這輛囚車就只能是炸燬了,實在是皇軍的恥辱。”他說着又對士兵交代道:“仔細察看是否有匪首在其中,把他的腦袋割下來帶回去。”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就像是買一件東西一樣,但當時的日軍的確如此殘暴,他們在戰場上殺死義勇軍的首領後,總是喜歡割下人腦袋。彷彿仍舊沉迷在中世紀的武士風氣中,到了後來的南京大屠殺時,更是以割取人頭的多少來炫耀。十分地野蠻兇狠。
幾個日軍上前把那些屍體拽下來,準備裝到隨行的馬拉大車上,誰知,就在他們翻動屍體的時候,一個黑乎乎的屍體坐了起來。小鬼子嚇得大吃一驚,以爲是詐屍了,個個目瞪口呆地望着這具焦屍。那具“屍體”正是二當家,他的懷裡緊抱着四五顆手榴彈。
“八嘎!臥倒!”日軍的指揮官被他的副手一下推倒在地,就在這時,二當家奮力站了起來,高高舉起那幾顆手榴彈,大吼一聲:“小鬼子,伺候爺爺上路吧。”那束手榴彈在嘶嘶地冒着白煙。近前的小鬼子嚇得瞠目結舌,無處可避啊。
“轟——”的一聲,手榴彈的火光淹沒了二當家的身影和那圍着他的小鬼子。沒死的小鬼子哇哇亂叫,滿地亂滾。架在沙包上的重機槍被炸彈的氣浪掀翻了,上面趴着的是小鬼子射手的屍體,爆炸還把其他土匪屍體上的手榴彈陸續引爆了,成了多米諾骨牌效應了,這更加使得日軍如同雪上加霜,混亂不堪。
二當家算是不失英雄本色了,不過土匪就是土匪,沒死的小鬼子分明聽到了他臨死前戀戀不捨說的一句話,“可惜了,大好的花花世界啊。”流露出對人生無限的依戀,恐怕只有土匪纔會如此。這也是中國土匪的特色。
“老北風”的騎士發現了日軍在阻擊,騎兵最怕重機槍掃射,那是一掃一大片的。他正在焦急萬分的時候,沒想到阻擊的日軍陣地上忽然發生了大爆炸,爆炸立刻把日軍的陣地撕開了一道缺口,土匪們也看到了二當家最後的悲壯之舉。
“兄弟,哥哥會爲你報仇的,小
鬼子,我操你祖宗——”“老北風”把手一揮,身先士卒地率領着這支騎兵隊伍呼嘯着從日軍的陣地上呼嘯而過,日軍正是暈頭轉向的時候,中隊長被彈片削去了半個耳朵,驚魂未定。土匪的騎兵就衝上來橫劈豎砍了。
日軍無法阻擋洪水般的騎兵,不少日軍被狂奔的戰馬撞得飛出幾丈開外,不少日軍還不等到爬起來,就被戰馬的鐵蹄踏成了肉泥。沒有辦法,他們只得閃開大路,眼睜睜地看着這些騎士威風凜凜地從他們的面前破圍而出。
林瀟也看到了土匪最後的悲壯之舉,心中很是感動,但他立刻扔掉了武器,撲到還在昏迷的幸子身邊,抱着她順着一道深溝滾了下去。他不是想要自殺,不是要拉着幸子做墊背,而是要給自己製造一些傷勢,本來像他這種忍者只要是不砍下腦袋,是很難死的,但現在他需要隱藏這種身份。
他在斜坡上滾了一陣,撞到了一處山石,撞得很重,幾乎要讓自己五內俱焚,全身骨骼散架了。不過林瀟卻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樣好哦,這樣就不容易引起日軍的懷疑了。不然像自己這種軍官爲何在整個戰鬥中找不到身影?不是逃兵,也該是內奸了。這樣好,想到這裡,他半真半假地昏迷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瀟聽到了頭頂上日軍的聲音,“長官,下面還有兩具屍體。一個好像是女的,還有一個是男的。”
再接着就是:“下去看看,如果是支那人就砍下腦袋帶回來,如果是自己人就救上來。”
林瀟暗暗叫苦,夏川幸子是平民打扮,自己穿的外衣可是黑色的大衣,裡面纔是軍裝,如果是日軍粗心大意,那自己只得再做一次詐屍了。總不能任由日本人砍下腦袋,但那會引起日本人懷疑的。
很快地就聽到了上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分明是幾個日軍從上面溜下來了。林瀟緊閉雙眼,任由他們翻動着自己和幸子,但是他沒想到這些日軍還是色中餓鬼哦,其中一個日軍撩開幸子的額前的頭髮,哈哈狂笑,“這支那女人還是美女啊,讓我的看看她的心臟是不是還跳動?”這哪裡是檢查,分明是猥褻嘛。
那日軍說着就要動手,林瀟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幸子微弱地睜開眼睛,說了一句:“我是日本人。”林瀟也順勢跟着哼了一聲。這時檢查林瀟的日軍也發現了他裡面穿着的軍服,還是少佐軍銜。“啊——”兩個人都驚叫一聲,收回了手。
這時重田中隊長也來了,帶着他手下的殘兵敗將來了,這一仗他手下損失了大半兵力,竟然死傷達到一百四十多人,其中大半還是林瀟造成的。真是灰頭土臉,懊喪不堪。他正在爲找不到林瀟和幸子而焦急,這兩個人都是有背景的。萬一被土匪劫持了,他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林瀟和幸子都被擡上擔架,擡了上來,重田一看,又驚又喜,“啊,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兩個,看來他們受的傷都不輕啊,快快地包紮,快快地送醫院。”
林瀟接下來就順理成章地被擡上汽車,日軍還在他們的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重田親自安排一個小隊長把他們送往附近的陸軍醫院搶救。林瀟心中暗笑,緊閉雙眼,咬緊牙關,運用氣功,臉上白的像紙,誰看了都會認爲這是重病患者,危在旦夕了。
汽車發動前,重田還緊握着林瀟的手,垂淚說道:“少佐先生,都是我們保護不力,都是我的輕敵了,我會向司令官閣下請罪的,您的一定要挺住啊。”林瀟真是哭笑不得,前一刻他還想着殺了他呢,沒想到重田還挺重感情的。心說,我跟你有個屁感情啊。
只聽重田最後說道:“你是皇軍的英雄,一人擊斃幾十名土匪,救出來幸子小姐。絕對不能因爲我們的誤傷,如此沒有價值地死去。否則我只有剖腹謝罪了。拜託您,一定要好起來。”原來他也知道了是自己人誤傷了林瀟和幸子。不是彈片造成的傷害,而是爆炸氣浪把他們掀下了深溝。
他哪裡會想到幸子昏迷是林瀟乾的好事,林瀟在“昏迷”之前,還在生龍活虎地幹掉了他很多的士兵呢。如果他知道自己這麼恭敬地對待暗中對自己下手的人,估計他立馬就會剖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