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的話絕對說到了陳泰文的心坎裡,他也已經想通了,當初他顧忌李海洋,所以沒有答應宋澄的表白,現在看來,當初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也是多麼的自私,宋澄不是貨物,不是他們誰想讓就能讓的,也不是誰誰放棄了,宋澄就必須跟着另外一人。
宋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在這之前,陳泰文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是陳泰文不後悔,他甚至很慶幸,當徹底堅固了去參加飛行員招錄的時候,陳泰文想的最多的,也就是剛纔張正說的那一點。
“泰文!泰文!你這是幹嘛啊!”就在陳泰文手中拿着兩份已經簽好字的協議書,準備將協議書遞給張正的時候,突然間一股大力襲來,陳泰文手中的兩份協議直接被奪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當陳泰文反應過來後,看着眼前出現的人,陳泰文直接愣了,只見自己老爹杵着根柺棍,將手中的協議書往懷裡一揣,氣得將柺棍連連往地上點着。
“泰文啊,你這是要斷我們老陳家香火啊!我們陳家三代單傳,老夫年近五十纔有了你這個不孝子,你這是要將我們陳家滅門啊你!走,跟老子回家!”陳興旺說完一把拽住了陳泰文,直接將陳泰文拖出了徵兵點。
一邊的宋澄則是扶着陳泰文的母親跟了上去,陳泰文的母親也是眼淚垂垂,顯然對陳泰文去當飛行員這事十分不贊同。
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張正,在聽到陳興旺的話後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當下也只有苦笑,根本沒有辦法去阻攔陳興旺,如果真按陳興旺說的陳家三代單傳,就陳泰文這一根獨苗,張正在這個問題上也不得不採取保留意見。
要說陳興旺夫婦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要從李海洋說起,當初李海洋來醫院探望宋澄和陳泰文,在聽到陳泰文諮詢如何通過飛行員選拔考覈的事後,知道陳泰文動了參加飛行員的心思。
在飛行隊呆了那麼久,李海洋對飛行員的認識要超過陳泰文太多太多,他明白,憑藉現在他們手中美國人的老霍克戰機和蘇聯人的伊爾-15戰鬥機,根本不是日本人那種神秘飛機的對手,索性謝了一封書信,用自己的渠道快速送回了陳泰文的老家。
李海洋知道即使陳泰文的父母找來也絕對找不到自己,畢竟自己在飛行隊,出來的時間有限,跟宋澄商量後,將宋澄在昆明的聯繫地址寫了下來,好讓陳泰文的父母在昆明能有個引路人。
收到信後,陳泰文的父母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甚至連行李都沒怎麼收拾,帶着盤纏就坐船朝着昆明趕來,爲的就是勸住自己家裡唯一的兒子,別讓老陳家斷了香火。
昆明的一間茶樓內,宋澄乖巧地給陳興旺和陳泰文的母親倒着茶水,陳泰文則是撅着嘴巴一臉不情願地問道:“爹爹,老媽,你們怎麼來了,來之前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們嘛。”
“你眼裡還有爹媽?我告訴你一聲好讓你有防備不是?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現在翅膀硬了是吧,這種事業不跟家裡商量?”
陳興旺接過宋澄手中的茶杯,衝着宋澄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後,衝着陳泰文大罵道。
在家裡,陳興旺是有絕對權威的,這話說出來後,陳泰文也只好囁嚅了幾下,放棄了想要爭辯的想法,陳泰文的母親此時也沒有插話,反倒是拉着宋澄的手不斷地打量着宋澄,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還有你,當初我就說了不該讓他來昆明吧,你還一個勁的護犢子,現在好了?如果不是我們兩把老骨頭來得及,到時候就得白髮人送黑髮人!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我們就回梅縣。”
陳興旺衝着兒子訓斥一番之後,又轉頭對着自己老婆喊道。
對於自己家老頭子是什麼脾氣她自然清楚不過,當下也沒跟陳興旺頂嘴,只是暗地裡踩了一下陳興旺的腳尖,又衝着他使了個眼色。
陳興旺被自家老婆一提醒才反應了過來,頓時一改還板着的臭臉,笑眯眯地對宋澄說道:“宋澄...同學是吧?不知道你跟我家這個臭小子認識多久了?對我們廣東人有什麼看法啊?你放心,我們廣東人很會做飯,也很疼老婆的。”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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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漫不經心地聽着自家老頭子訓斥的陳泰文,在聽到自己老爹這句話後,陳泰文口中的一口茶水被直接噴了出來,一下沒注意,倒是有大半噴到了自己老爹身上。
“媽,你跟我說說,當初我爹是不是這麼油嘴滑舌把你給騙了的?”陳泰文看着自己的母親,衝着自己母親擠眉弄眼問道。
陳泰文的母親和宋澄聞言也是捂着嘴直笑,倒是陳興旺卻衝着陳泰文冷哼了一聲,拿起手帕邊擦衣服邊說道:“你小子不操心,當老子的還能不操心?知足吧你,我看這兩天把事定了,然後立馬回梅縣,也好收收你的心。”
這是陳興旺第二次提回梅縣了,而且陳興旺說這話的時候宋澄就在跟前坐着,宋澄固然是羞怯,但一想着陳泰文要回梅縣,心中又有些不捨,而陳泰文現在哪裡有心思回梅縣?思忖一番之後,陳泰文的目光落到了宋澄身上,朝着宋澄一個勁地擠眉弄眼。
陳泰文和宋澄二人相處這麼久,對於陳泰文的想法宋澄一清二楚,但是自己身爲一個女孩家,怎麼能開得出這個口?糾結再三後,宋澄只得紅着俏臉將頭埋了下去。
“哎呀爹!你們不能一來就讓我回梅縣吧?更何況,我走了宋澄怎麼辦?讓我就這麼放棄她嗎?”陳泰文知道現在如果還不給出一個強有力的理由的話,陳興旺真的會在第二天就拉着自己回家。
因此,一着急只能拿着宋澄出來當擋箭牌了,其實在陳泰文內心,如果要回梅縣的話,一來他放不下當飛行員的心,二來最不放心的就是宋澄了,他喜歡宋澄,愛着宋澄,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相隔千里的後果是什麼他一清二楚。
“我看泰文說的在理,咱們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誠信和責任,這樣吧老頭子,我們在這裡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泰文也別住校了,咱們陪讀!一來可以照顧泰文和宋澄,二來也斷了他去當飛行員的念想,你看怎麼樣。”
關鍵時刻,陳泰文的母親再次站了出來,對於陳泰文,她是疼到了骨子裡,因此,在看到兒子爲難的表情後,身爲母親的她選擇了好無保留地站在了自己兒子的一邊。
陳母說完,陳泰文也目光炯炯地看着陳興旺,甚至宋澄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絲期待。
陳泰文知道,以退爲進的辦法無疑是最好的,現在如果逆着陳興旺的脾氣去做,陳興旺絕對會二話不說就回梅縣,只要他們人還在昆明,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看着陳泰文他們三人的表情,陳興旺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過火,反正兒子簽訂的協議也被收回了,自己的目的也已經達到,至於在昆明住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說實話,自己兒子過年都沒有回家,他還是怪想念的。
“哼,慈母多敗兒!”陳興旺將柺棍在地上點了點,雖然話還是這麼說,但是口氣明顯鬆了下來,站起身後陳興旺白了自己兒子一眼,對陳泰文說道:“還不去找房子?你老豆我漂洋過海,現在跟你媽腳底下還飄着呢!”
“有,有有!有住處,去安舍,安舍還能騰出房子來。”一聽到自己父親答應下來,陳泰文立馬笑着站起,衝着宋澄使了個眼色後,陳泰文就扶着自己的父親,宋澄扶着陳母出了茶樓,叫了兩輛黃包車後,朝着安舍方向奔去。
安舍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陳興旺是不知道的,一路上,陳泰文給陳興旺講述了安舍的由來,講述了昆明的大轟炸,講述了這幫孤兒的命運,也講述了前段時間空襲的慘劇。
剛開始的時候,陳興旺的臉色還有些難堪,顯然對於陳泰文想要加入飛行員隊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隨着陳泰文的講述,陳興旺的臉色也漸漸地緩和了起來,甚至在剛進入舞廳街的時候,陳興旺還下了一趟車,到糖果店內買了幾大包糖果提在了手中。
在葉老師的接洽下,聯大從有限的經費中擠出了一部分成立了專門的救助基金,安舍也被徹底劃了過來,聘請了專門的阿姨來照料孩子們的飲食,聯大的學子們也會輪流來聯大,充當孩子們的發矇老師。
對於孩子們來說,糖果絕對是能拉近距離的東西,看着一大把年紀還拿着糖果逗弄小朋友的陳興旺,陳泰文和宋澄的臉上也帶上了笑容。
“泰文,對不起,我和海洋把這事瞞着你,也是希望你不要去當飛行員。”站在陳泰文身邊,宋澄輕聲對陳泰文說道。
陳泰文拉住宋澄的手也緊了緊,衝着宋澄露出一絲微笑,也柔聲對宋澄說道:“別說對不起,你和海洋都是爲我好,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該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飛行員是當不成了,這段時間,你也試着跟我爸媽好好相處一段時間。”
說完這話後陳泰文俏皮地衝着宋澄眨眨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要不是弱智就能聽得出,宋澄聽後俏臉一紅,抽出粉拳輕輕在陳泰文的胸口錘了一拳,這一幕剛好落在陳興旺的眼中,看到這一幕後,陳興旺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