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十八
當時羅小喬就跟發瘋似的尖叫了起來,因爲她離那根房樑最近,看得也最清楚。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叫聲對的影響是極大的,幾乎一瞬間,所有都朝門口處集中了過去,迅速拔掉了門上那根粗大的門閂,爭先恐後地跑出了門。
一下子屋裡只剩下和黑子還原地待着。倒不是因特別鎮定,而是羅小喬的那聲尖叫過後,藉着謝驢子匆促間屋裡亂晃的手電光閃過間隙,從屋子最深處那個堆滿了各種雜物的角落裡見到了一張臉。
幾乎是一晃間它就隨着手電光的移開而消失了,但並不妨礙看清楚它的相貌。
瘦而長的一張臉,同記憶中的樣子並沒有太多差別,那是王寡婦。
她像張皺巴巴的海蜇皮一樣貼角落最暗處,不知怎麼回事,她整個身體只有臉的部分是比較清晰的,其餘就好象黑暗裡一層薄霧。意識到的目光她嘴脣動了動,似乎要對說些什麼,但突然間她整張臉皮就從額頭處掉了下來。
隨後她整個就手電光線的移動下消失了。
那瞬間聽見她好像說了句什麼,但這當口門剛好被謝驢子他們用力推開,倉促逃離的腳步聲和喘息聲蓋住了王寡婦消失前所留下的一點聲音,也令像根木頭一樣僵立原地。
直至門外再次響起一陣尖叫,回過神,發現那些逃跑的轉眼間竟又帶着一臉極度的驚恐從外頭衝了回來,並用最快的速度關住了門。
但就門被合攏的一瞬突然猛由外朝裡猛一下震盪,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裡頭直撞了過來!
險些因此而將門撞開,被謝驢子和小邵兩死命又給頂了回去,隨後汪進賢同譚哲的幫忙下勉勉強強把門閂重新固定了大門上。豈料門閂剛落,門板上嘭的聲巨響再次一陣震動,令那門閂突地朝上跳了兩下,見狀謝驢子幾乎整個都朝門閂上壓了過去,想用自己的體重擋住外頭的再一次撞擊。
但等了好一陣,也沒見到第三波撞擊朝門板上過來。
屏息聽,外頭一片死寂,似乎之前那撞門的東西已經離開。又再仔細聽了幾秒鐘後,用力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謝驢子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朝周圍看了眼,隨後望向黑子,面若死灰般道:“外……外頭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好多……好多……”
這句話一出口羅小喬已是哭了出來,但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抖着肩膀縮林絹身邊。林絹那張臉也跟紙似的白,一邊從嘴裡發出陣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她一邊怒不可遏地瞪着謝驢子冷笑:“那他媽不就是們心心念念追着要拍的東西麼,倒是再出去拍啊!現都他媽一個個跟龜孫子一樣放軟蛋了!”
“絹……”見她罵得謝驢子一張臉沉了下來,譚哲伸手她肩膀上搭了一把,試圖阻止她繼續往下說,卻不了被她反手一巴掌甩臉上:
“別碰!”她低吼道,一邊伸手朝他用力指了指。
譚哲見狀有些尷尬地朝後退開半步。隨後輕輕嘆了口氣,他伸手探進自個兒的衝鋒衣內朝後腰處摸了一把,摸出了樣什麼東西握手裡,朝林絹面前遞了遞:“知道啥也沒說就帶倆來是的不對,不過事先也想過可能會出現什麼危險的狀況,所以備了件東西。原本沒指望能用上這個,但眼下這狀況,想也只能靠它了。”
“啥?”沒等林絹吭聲,謝驢子手裡的手電已朝譚哲這裡照了過來,一下子照到他手裡一把漆黑鋥亮的東西,不由叫衆都吃了一驚。
原來他出來旅行時竟帶着把**。
“嗬!”當即輕吸了口氣,謝驢子一改之前灰敗的神色跳起身,幾步到他跟前朝那槍細細端詳了幾眼,隨即眯縫着眼嘆道:“好傢伙……九毫米自動的啊……小子哪裡搞來的……”
譚哲笑了笑沒回答,只轉過頭望向一直沉默着站一邊的黑子,問:“那些東西到底有多少。”
黑子也看他手裡那把槍。
一邊看一邊皺眉抓着臉上的鬍子,也不知究竟想着些什麼。此時聽譚哲問到他,他以一種有些怪異的神色朝譚哲看了眼,道:“這是槍麼?警察和解放軍纔有的東西,咋個會有?”
“常跟外國做生意,外國朋友送的。”譚哲坦白答道。
黑子哦了一聲點點頭。隨後又問:“是想用它殺了外面那些東西麼?”
“參加過射擊俱樂部,槍法應該還可以。”
“呵!”一聽這話黑子突地笑了,笑得滿臉樹皮似的皮膚朝兩邊裂了開來,露出一口黃澄澄殘缺不全的牙:“忘了說過啥麼,這地方連警察都困死過好幾個。要能用這個打死外面那些東西,他們能被困死嗎?”
“什麼意思?”謝驢子眉頭一擰朝黑子迅速看了過來:“是說子彈打不死那些東西?”
黑子再次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吭聲。
見狀謝驢子不禁有些惱怒,但又不便發作,便按捺着也笑了兩聲,道:“又不是電影裡的殭屍,還子彈都打不死。雖然知道它們都長得跟鬼似的,但倒是說說看,這世界上有什麼會呼吸的東西是連子彈都打不死的……”
話音未落,汪進賢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把,示意他不要作聲。
與此同時就聽見窗外有一陣風一樣的聲音輕輕吹了一下,隨即窗玻璃上出現了一片水汽,好像有誰正隔着那扇模糊的玻璃片正朝屋裡窺望。
他當即將謝驢子手裡的電筒熄了,隨後沉默了很久,直至窗外不再有那種風吹似的氣息聲響起,他才輕輕吸了口氣,壓低了聲問黑子道:“提過那些東西,爺爺叫它們不化骨。據所知,古時候有一些寫野史故事的曾記載過,殭屍分作好幾類,不化骨就是其中的一類。說是屍身百年不腐所化而成,不入輪迴不入冥府,專門徘徊不陰不陽的地方收屍體……所以,外頭那些東西都是殭屍麼……”
黑子聽罷依舊沒有吭聲,只默默將手裡一塊木板朝窗上最後一條寬敞的縫隙處盯了過去,砰砰的錘打聲一片昏暗和寂靜中突兀得讓心跳發緊,也讓手心裡不知不覺滲出一層黏糊糊的汗。
直到敲完最後一榔頭,他才轉過頭,四周模糊的光線裡伸手朝房樑上指了指:“們看到那腳印了沒……”
沒回答,只聽見羅小喬嘴裡低低一聲抽泣。
“那天夜裡,白家祠堂的香案上也出現過這樣的腳印,開始們都以爲是棺材裡的祖宗們回門了,但後來才知道,祖宗們的確是回門了,但他們壓根用的不是那種方式。他們是從墳地裡直接爬出來,找們來了……”
就那批施工隊從槐安村的墳地裡挖出了那塊漢白玉的石碑後,當天夜裡,守白家祠堂看棺材的幾個同往常一樣上香的上香,續蠟燭的續蠟燭時,有突然香案上發現了幾個腳印。
腳印是沾着香灰印桌子上的,村裡自小迷信,所以一直都知道鬼通常出現時都只留半個腳的腳印。因此一眼看到那些腳印後,雖然很害怕,但他們還是強作鎮定地繼續燒香磕頭,因爲都當作是那些棺材裡死去祖宗們的魂被驚動,所以回來了。
黑子也是那個時候,因爲有得了消息急急來告訴村長,於是偷偷摸摸跟他們背後一路到了白家祠堂,因此而看到的。當晚村裡立刻殺了豬羊擡到祠堂裡祭奠,搞得熱熱鬧鬧的,好像前一晚的婚禮一樣,但誰知就所有都跟着村長擺完了祭品,跪地上朝那些棺材燒香磕頭的時候,出門小解的一名劉姓村民突然跌跌撞撞從外頭奔了進來,連褲子都來不及穿,光着兩條腿一臉驚恐地對衆道:爺爺回來了!爺爺就外頭!!
村長見狀自然是要呵斥他。因爲誰都知道這姓劉的他爺爺十多年前就死了,死回來自然是回魂,本來這地方就已經被香案上的腳印給弄得膽戰心驚,現被他這麼一說那還得了,不得把場膽小的都給嚇壞了。
偏偏那姓劉的被呵斥後不但沒有住嘴,反而說得更急了,他一邊說一邊賭咒發誓道,他真的看到他爺爺了,而且活生生的,地下埋了十多年都沒有爛,還朝他咧嘴笑呢!
村長當即給了他一個耳光子,還以爲這小子說得面紅耳赤兩眼發直的,想必是得了什麼失心瘋。
自然,當時能有誰會相信一個死了十多年的又會活生生回到這裡,而且屍體一點都沒有腐爛。
直到那時突然間從祠堂外傳來一聲無比可怕的慘叫,把所有的立時引了出去,才發現姓劉的說的話竟是真的。他完全沒有失心瘋,倒是場所有一腳踏出祠堂外間大門,親眼目睹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後的那些,險些都瘋了。
他們看到了姓劉的那死去了十多年的爺爺。
那老頭真的回來了,而且就白家祠堂的大院外。身體瘦得跟支竹竿似的,臉也是,若不是一層層乾巴巴的皮堆疊那張臉上,幾乎就跟一隻枯黃的骷髏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他完全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按理說地下埋了十多年,無論怎樣屍體都得發生一些****的變化了,可他甚至連眼球都沒有爛掉,只是特別幹,乾癟而蒼白地鑲嵌一雙幽深的眼眶裡,全神貫注地盯着着手裡一具已被他滿口稀疏的牙齒啃得只剩下半張臉的屍體。
屍體是祠堂守夜之一,原本見祠堂裡多所以出門抽支菸的,哪曉得半支菸的功夫就被咬成了這種樣子。
而就衆因此而全都丟了魂似的呆看着的時候,他們聽見四周傳來了一陣非常奇特的聲音。
黑子形容道,那是他這輩子所聽見過的,最最可怕,也令他最最無法忘卻的風聲。
風聲其實是呼吸聲。
那些從墳地裡爬出來的,埋了那麼多年,屍體卻完全都沒有腐爛的老祖宗們,用他們乾癟的氣管和肺所呼吸而出的聲音。
隨後,白家祠堂的四周,一片被忽明忽暗的油燈和火把所照得昏昏沉沉的夜色裡,那些震呆了的村民們眼睜睜見到了無數張他們熟悉亦或者古老得已經被他們記憶所模糊了的臉,慢慢地隨着那些奇特的風聲搖搖晃晃出現,並朝着光亮處聚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