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葦青原以爲是他的事驚動了姚爺,姚爺纔過來的。可等姚爺和那位鍾大夫雙雙給他把過脈,確認他已經基本沒事後,雷爹招呼着姚爺去書房,他這才意識到,顯然是雷爹有事把姚爺給請過來的,給他看診只是順帶的事而已。
對於雷爹的公務,江葦青肯定要比花姐和雷寅雙知道得更多一些,因此,他忍不住在牀上問着雷爹道:“可是爲了關外選將之事?”
雷爹一陣詫異,不由收住腳,扭頭看向江葦青。
自從把韃子趕出關外後,朝廷的重點就一直放在民生民計上,加上大興境內也不是全然地太平無事,因此,朝廷於關外並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直到去年,關外傳來消息,那韃子殘部經過這十來年的休養生息,竟似漸漸又有擡頭之勢。
當年異族入侵的教訓太過慘痛,天啓帝是再不可能叫那些韃子再靠近中原一步的,因此,他便想着重新選將調去關外加強那邊的佈防……當然,此其一。以天啓帝總喜歡一石二鳥或者三鳥以及更多鳥的做法,利用這次機會打散那些老臣手中固有的勢力,順便擴大他的勢力,這原也是應有之意了。
而別看如今江葦青才十六歲,他卻是從去年起就已經入了上書房的,是天啓帝着意栽培的對象之一,因此,他纔會知道這些事。
雷爹詫異時,姚爺卻是一捻他那老鼠鬍鬚,指着他笑道:“現成的人竟給忘了。”又反手拉回那手仍放在門簾上的雷爹,笑道:“正好,也聽聽他的看法。”說着,回頭對李健道:“你也留下聽聽。”
見這幾人似要說正事的模樣,花姐便帶着雷寅雙和鍾大夫退了出來。
雷寅雙不滿道:“小兔還傷着呢。”
曾縱橫沙場的“花將軍”橫她一眼,笑道:“那也能叫傷?”
曾做過軍醫的鐘大夫也立時接話道:“就是,不過是劃破了一點皮肉而已,明兒便能結痂了。”
他二人不客氣地把雷寅雙給嘲笑了一番,氣得雷寅雙鼓起兩腮,蹬蹬蹬地甩着兩條胳膊就跑開了。
自她從鎮遠侯府回來後,因小兔一直沒醒,她也一直沒回她的院子,因此這會兒她身上仍穿着華山的衣裳。雖然她一夜沒睡,不過她剛剛守着江葦青時,曾不小心小眯了一眯的,所以這會兒倒也不困。
等洗漱一番,換了身衣裳,重新回到東小院時,雷爹他們已經議完了正事。雷爹請姚爺留下喝酒,李健則是作陪,因江葦青身上的藥效雖然已經過去了,爲穩妥起見,姚爺還是沒許他下牀,又給他開了一劑藥,叫他繼續好好睡一覺,好清一清體內的餘毒。
雷寅雙過來時,小廝泰山告訴她,他家世子纔剛喝了藥,這會兒已經又睡下了。
正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的雷寅雙立時鬆了口氣,原想着就偷偷看一眼他睡得可安穩的,卻不想她那裡掀開牀上的帳幔,才一探頭,就和江葦青那雙明亮的眼對了個正着。
卻原來,江葦青根本就沒睡。他正靠着那雕花牀頭板,閃着兩眼默默候着她自投羅網。
雷寅雙一窒,不禁看着他一陣尷尬眨眼。
江葦青默默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他都已經準備好,她若表現出要逃跑的模樣,他就如何伸手去抓住她……偏她這會兒雖然表現得很不自在,卻並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江葦青心頭閃過一陣讚賞,乾脆伸手拍了拍牀沿,示意她坐過來。
雷寅雙看着他又眨了一下眼,卻是沒有迴應他,只帶着三分心虛回頭看了看外面。
臥室門口掛着的錦簾外是一片寂寂,倒是從那窗口處飄進來嫣然和春歌壓着嗓門問泰山昨晚之事的聲音。
窗口外,三月午後的陽光正好。那透着天光的白色窗紙上,投着一枝不知是什麼樹的影子,跟什麼人巧手剪就的窗花一般。
看着這朦朧的春光,聽着窗外丫鬟小廝時斷時續的聲音,雷寅雙那原有些莫名忐忑着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她扭頭看向江葦青。
那垂着的帳幔使得帳內的光線不是很明亮,但他的眼睛卻顯得異常的明亮,亮得雷寅雙忍不住有點臉紅心跳……
她咬了咬脣,忽地蹭掉腳上的鞋,乾脆上了牀,又掩好身後的帳幔,然後盤腿往他剛纔拍過的牀沿邊上一坐,拿兩隻手撐着膝頭,很是一副大馬金刀的模樣,衝着他一擡下巴,道:“我們談談。”
江葦青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她這哪裡是“大馬金刀”,明明是“虛張聲勢”。
“這叫吻。”他道。
雷寅雙一愣,“什麼?”
江葦青微微一笑,擡起手,以拇指撫過她的下脣,道:“你說的,這叫‘吻’。”
立時,雷寅雙的臉就紅了。
她拍開他的手,纔剛要說話,江葦青就截着她的話道:“其實那時候我就想問你了,你知道這叫‘吻’,那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麼意思嗎?”
雷寅雙看着他一陣連連眨眼。顯然她是知道的。
她這神情,忽地叫江葦青的心頭一陣突跳。他想坐直身體靠她近一些,可又怕他一旦有什麼動作,會破壞了她那神情帶給他的那點希冀……
“這行爲,只能是夫妻間有。”他凝視着她,努力維持着聲音的平靜,那被她拍開的手指則僵硬地放在被褥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移動。“我吻你,”他道,“是因爲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妻子。那麼,你剛纔吻我,是把我當作你的什麼人了?”
雷寅雙忽閃着眼,有點想逃開江葦青那忽然間變得很有些侵略性的眼,可又有點捨不得逃開。
她擡起手,以無名指撓了撓鼻樑,不自在地道:“那個……我,我們不是都說好了的嘛,我們是要結婚的。那,那麼……這,這也算不得什麼吧,應、應該很正常吧……”
“正常?”江葦青的眼又閃了一下,那眸底的光竟似又亮了一些。
他忽地直起腰,一張俊俏的臉直逼至雷寅雙的鼻尖前,看着她低喃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只要我們還沒結婚,這就不‘正常’嗎?”
因着他忽然的逼近,雷寅雙不自覺地往後讓了讓,那手指卻依舊撓在鼻樑上方,忽閃着眼嘀咕道:“不是……終究要結婚的嘛……”
她還想往後讓,卻不想,江葦青忽地一擡手,右手兜住她的腦後,不許她再往後撤去,他則依舊逼近着她,直到他的額抵上她的額,低喃道:“就是說,剛纔,你是以吻丈夫的方式在吻我的。是嗎?”
“轟”地一下,雷寅雙只覺得臉上一陣滾燙,那原本撓着鼻樑的手立時蓋在他的臉上,推開他的臉道:“知道就好,幹嘛非要說出來?!多……”她頓了頓,難得地扭捏道:“叫人多難爲情啊……”
江葦青默默看着她,半晌,嘆着氣道:“只當我這輩子再等不到你這句話了。”
“什麼?”
雷寅雙一陣不解擡頭,卻是立時就感覺到他那勾在她腦後的手猛地把她往前一拉,那受了傷的左手臂接住她,然後就勢環上她的腰,他則又是一扭身,卻是眨眼間就把雷寅雙推倒在了牀上。
“你……”
“你說的,這很正常。”
江葦青低啞着聲音咕噥了一句,托起她的頭,嘴脣就壓了下去……
自那次意外吻了她之後,那個吻就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裡,甚至常常於午夜時分,勾得他難以入眠。他常常於半夢半醒間,無數次地在腦海裡勾勒着、重複着、創新着那些吻,他想了無數次,若是下一次再有機會吻她,他將要如何如何……如今終於得了這樣的機會,他豈能罷休,於是,那些曾於腦海中演練過無數遍的吻,便這麼一個又一個地實踐了起來……
他熱烈地吻着她,帶着些許瘋狂和放縱。他托起她的頭,脣舌急切地卷着她的脣舌,似要將她整個人都拆卸入腹一般。那激烈的渴求,驚得經驗貧乏且也從不曾像他那樣想像過這種事的雷寅雙很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她只能無助地握住他那捧在她臉側的兩隻手腕,被動地承受着他的激動……
鴨腳巷的小一輩中,雷寅雙從來不是最聰明的一個,卻也從來沒人敢說她一個“笨”字。被突襲的慌亂過後,他那花樣百出的吻法,漸漸便吸引了她的心神。她從一開始的被動,漸漸開始好奇起來,開始學着他搞些小花樣,再到漸漸懂得如何去配合着他、勾引他,糾纏他,甚至是逆襲於他……
如他忽然吻她時那樣,他忽地從她的齒間扯回自己的脣,低頭凝視着她,那微喘的鼻息,直直覆在她的脣齒間。
“回頭,”他的聲音低啞得幾乎不像他的聲音了,“回頭我就去宮裡,求太后給我們做主。”
“嗯。”雷寅雙應着,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那脣向他那被吻得晶亮的脣又迎了上去。
江葦青的眼神迷離了一下,卻是堅定地捧住她的臉,不讓她再來吻他,低聲又道:“還有你爹那裡,我得去說一說。”
“嗯。”雷寅雙又應了一聲,試圖屈膝坐起身來再去碰他的脣。只是,不知道她的膝蓋蹭到了哪裡,江葦青那壓在她身上的身軀忽地一顫,忍不住悶哼出聲,身體立時弓起,似她於無意中碰到了他的什麼痛處一般。
雷寅雙一怔,這纔想起來,他的手臂上還有傷。
“傷到你了?”她趕緊扭頭看向他的手臂,見那傷處好好地裹着,不由鬆了口氣。
等她擡頭再看向他時,就只見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怎麼了?”她問。
十六歲的他,已經長得又高又壯,那體重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所以她扭着身子又掙扎了一下。
“嘶……”
江葦青猛地倒吸了一口氣,鼻翼間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氣聲,整個人飛快地從她身上彈開。
雷寅雙進來時,他人原是在牀上躺着的,身上還蓋着一牀薄被。襲擊雷寅雙後,那牀薄被便糾纏在了二人的中間。只見他飛快地拉過那纏在雷寅雙身上的薄被蓋住自己,卻是漲紅着臉,看着雷寅雙一陣咬牙切齒。
“你個惹禍精!”他罵道。
“什麼?”
雷寅雙撐着手臂坐起身,卻是被罵得一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江葦青則一下子飛紅了臉,扭過頭去不看她。
雷寅雙看着他眨了眨眼,心裡忽地反應了過來,那眼忍不住往他那蓋在被子下方,且正曲起的雙膝間瞄了一眼,然後擡眼看看他那佈滿紅暈的脖頸,卻是咬着舌尖一笑,跪坐在牀上,將雙手撐在江葦青身體的兩側,跟只貓兒一般伸展着腰肢,探頭過去看向他的臉。
江葦青驀地扭頭看向另一邊。
雷寅雙則也跟着他轉向另一邊,然後嘻笑着,湊到他的耳旁小聲道:“可是起來了?”
“譁”的一下,江葦青的臉紅得似要滴血了一般。“你!”他怒瞪着她。
雷寅雙“噗嗤”一笑。他這無地自容的窘樣,逗得她一陣開懷,卻又故意去跟他搶被子。見他的臉愈發地紅了,她忍不住笑得倒在牀上一陣打滾。
她自幼長在鄉間,且又是個野慣了的,於這些男女之事,自然要比京城那些圈在深閨里長大的女孩兒們懂得多些。
見她這樣,江葦青一陣惱羞成怒,乾脆掀着被子蓋住雷寅雙,手指隔着被子便在她身上一陣亂撓。
可惜雷寅雙打小就不怕癢,雖然她依舊笑得一陣上氣不接下氣,卻並不是因爲被他罰的……
那笑鬧聲傳到廊下,正逼問着泰山的春歌和嫣然聽了,不由都是一驚——因從她家姑娘那裡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她倆一時性急就只顧着逼問泰山昨晚的事了,卻是忘了,便是世子睡着了,那屋裡也只孤男寡女兩個人獨處着……何況聽這聲氣兒,明顯那位還沒睡着……
二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職了,正想轉身進屋,屋裡的笑聲卻忽地斷了。
屋裡,江葦青隔着被子壓在雷寅雙的身上,看着她道:“等過了年,你十六了,就嫁我,可好?”
“這麼急?”雷寅雙笑道。
“很急。”
江葦青一臉正經地點着頭。再不盡快把這個“惹禍精”給娶回家去,他怕自己會憋出什麼毛病來……這可是會影響到他倆終身“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