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誰說不是呢。
夜雨心彌留之際,靠在皇甫翼的身上坐在王府後花園的亭中,看着滿園的奼紫嫣紅,夜雨心笑了,“曾經,我護着這些花成長,現在,由它們送我離開也很好。”
皇甫翼看着那些花不說話,他知道,這滿園的花都是夜雨心親自打理的,他與夜雨心之間沒有感情,有了皇甫澤也算是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也不算對不起先祖,此後他對夜雨心便越發的冷淡起來,兩人相見的時間並不多,養花也成了夜雨心打發時間的一種習慣,現在,卻顯得有些悲涼,丈夫在身邊,卻說着有這些花送行便好。
臉上的異樣讓皇甫翼的眼神看向懷中的夜雨心,夜雨心撫着皇甫翼的臉龐,“我從來不敢奢望,有一天,我可以在你懷裡死去,我知道你恨我,你喜歡的是夜瞳,而我奪了她王妃之位,拆散了你們的廝守之約,你一定是恨我的吧,最終連夜瞳也死了,我知道,那時起的你便也死了,哀莫大於心死,但是,我不承認我錯了,爭取自己的幸福的我沒有錯,錯只錯在今生我愛上的人叫皇甫翼,下一世,我不要愛上你,太累了,我要找一個愛我的人,好好享福受寵。”
看着夜雨心眸中的悲涼和憧憬,皇甫翼失了言語,他要反駁嗎,但是又能說什麼呢。
夜雨心的身子一僵,緊咬的下脣出了血,努力地支起身子趴到圍欄上,虛弱的看着皇甫翼,“王爺,翼,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夜家有難,還希望王爺能幫襯一下。”
皇甫翼點點頭,夜雨心笑了,有些慘然,“麻煩王爺去把我娘他們叫來吧,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還有話想和他們說,至於澤兒,還請王爺替我道個歉吧,我這個孃親先走一步了,沒能好好教導他,真的很抱歉。”
皇甫翼將夜雨心扶正,讓她坐得舒服些後轉身離開了,夜雨心癡戀的看着皇甫翼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喃喃,“你答應我的,不會讓夜瞳毀了夜家,如果是你,夜瞳會收手的吧。”
不稍片刻,夜家的人來了,夜家老夫人摟着自家女兒只是落淚,她現在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夜雨心看着自家哥哥,她從小便不喜歡這個哥哥,但是,她現在更擔心夜家的存亡,“哥哥,這件事也許很難相信,但是請哥哥你去夜家禁地看看吧,夜瞳,她回來了,爲了報復夜家回來了,死去三十年的夜瞳回來了,請哥哥做好防範,她不是常人,是惡魔,是妖孽,紅色眼睛,真的很恐怖。”
夜雨褚不覺得夜雨心會騙自己,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她就快要死了,一個將死之人,騙他能得到些什麼呢,只是,這太過匪夷所思,死去幾十年的人怎麼會復活呢,下意識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孩。”
夜雨心搖了搖頭,將頭埋進夜家老夫人的懷裡,聲音弱弱的,“地獄爬回來的惡魔,準備着血的洗禮,請小心,這是我最後的忠告,作爲夜家人,也許,是報應吧。”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一個字落下,夜雨心也沒有了聲息,夜家老夫人感覺到懷裡的身體漸漸轉冷,忍不住嚎啕大哭,費盡心思培養養育的女兒就這麼死了,她不是無心之人,心中的悲痛讓人窒息。
夜家和翼王府都掛滿了白色的綢帶,設起了靈堂,翼王妃夜雨心就此香消玉損,曾經的一代才女美女就真的只停留在曾經了。
夜雨心下葬也已經好些天了,夜雨褚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坐下的衆人,“當年對夜瞳行刑之人是誰?”
年紀看上去稍大點的那人看了夜雨褚一眼,“回家主大人,是三爺。”
夜雨褚眯了眯眼,三十年的時間,每次行刑,在場的人五個,家主,直系,三個族人,現如今,死的死,那次只剩下當年的一個族人和夜雨臨兩個人,但是,行刑之時,三個族人是背過身去的,所以,他們並不知被殺之人被放到了什麼地方,所以,想要查證夜瞳是否真的如夜雨心復活了,就必須知道夜瞳的冰棺是哪一個,要不然,便如同大海撈針。
夜雨褚想起夜雨臨,嗤笑一聲,“那個廢物,去把他找來。”
幾人起身離開,不久便推着一個雙腿殘疾的中年男人進來,男人看上去很是憔悴,似乎下一刻就會死去一般,夜雨褚厭惡的看着夜雨臨半死不活的樣子,懶得再看他一樣,率先走了出去,“走,帶上三爺去禁地。”
聽到“禁地”兩字,夜雨臨的身子一顫,揮着手反抗,“不要,我不要去,你們快放開我,我不要去。”
夜雨臨在這裡折騰,夜雨褚走上去,一巴掌打在了夜雨臨的右臉上,異常響亮,“不想要父輩們精心維護的夜家滅亡你就給我乖乖的。”
夜雨臨不再言語,垂着頭,任由他們推着自己走向禁地,只是那顫抖的身子暴露了他現在的恐懼。
不久,幾人進了禁地,夜雨褚看向夜雨臨,“三十年前,你給夜瞳行的刑,告訴我,哪個是夜瞳的冰棺?”
噩夢中的名字喚醒了噩夢的記憶,記憶中本來甜甜的喊着自己三哥哥的少女突然變成了惡鬼朝自己撲來,掐着自己的脖子,質問着自己爲什麼殺她,明明說好要永遠保護她的,還有突然出現的大伯,質問着爲什麼要殺了他的女兒,他逃避,他內疚,被噩夢折磨着活到了現在,想過去死,卻終究沒有勇氣,他的母親仍在,他不能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夜雨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自拔,夜雨褚走到夜雨臨的身後,強硬的掰過夜雨臨的頭,把它擡起來,迫使它看着上方數不盡的冰棺,在夜雨臨的耳邊冷冷的道,“到底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