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處處受制於人的滋味兒,對霍明珠來說並不好受,僅僅是打了個照面,連真面目也不曾顯露,卻個個都認得出她來,她重活一世,也仍舊爲他人魚肉,輕易死於刀俎之間。
霍明珠不得不承認,人人都不好惹,即便是識得女人香,也是異於常人之人,她聽得出那個羅剎男子對她沒有太多殺意,唯一計較的不過是她拿匕首劃破了他的衣裳,因此,她也軟下來道:“我也不過想好好地行路而已,沒有想過要與人結仇,你問路之前,不能先好生打個招呼嗎?”
那羅剎男子手裡還捏着她的一縷髮絲,聽罷這話,他笑起來:“你在害怕?怕我怎麼了你?”
霍明珠的心裡又是氣又是煩躁,以她如今的個性,恨不得將這羅剎捏死才能解恨,她的面上戴着面具,倒能勉強維持鎮定,哼道:“這地方大約也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吧?方纔我還見着有人在找你,你搶了大修羅的東西,還想全身而退,未免太天真了!”
羅剎男子一心在找那個奪了他美人兒的黑衣人,聽罷霍明珠這挑撥離間,立刻便起了疑心:“胡說八道,滿場的人都在找那個殺千刀的黑衣人,與大修羅有什麼關係!”
霍明珠繼續挑撥:“你也不用你的腦子想一想,整個地下城,大修羅是什麼身份,有他這樣的大主顧在,這兒的所有管事誰人不給他面子?偏你是個沒眼力見的,挑着大修羅要的女人去搶,你覺得大修羅會甘心情願地讓給你?呵呵!”
“聽你這麼一說……”羅剎男子沉吟了一番,原本束縛着霍明珠的力道又輕了一些:“那個大修羅想對付我?你從何處聽來的?”
霍明珠索性都招了:“方纔我出來時,聽見了你的弟兄們同閻王他們吵起來了,不知閻王是誰的人,但總歸不是你的人。閻王帶來的人死活不讓你的弟兄們離開,你覺得這是大修羅的意思呢,還是南街的意思?他們都在說你想吞了那一百萬金,還想獨霸西域美人……”
那羅剎忽然什麼都明白了似的,差點沒跳起來:“好啊!原來是大修羅搞的鬼!我就說怎麼會我前腳才下了高臺,摟着那美人兒的手都還沒熱,人就被搶走了!誰最見不得我喜逐顏開,誰便是那劫走西域舞娘之人!”
他說着,憤恨地鬆開了鉗制着霍明珠的手,將霍明珠往前一推:“我去找大修羅問個清楚!他想要吞了我的東西,可算是找錯人了!”
才走出兩步遠,那羅剎男子扔過來一樣東西給霍明珠:“接着,給你的!”
霍明珠本能地接住了,低頭一看,頓時臉色一變。
那羅剎男子都這時候了,還不忘看戲,見霍明珠神色不好,他笑了笑,嘲諷道:“從北街走一圈兒出來,還想全身而退?姑娘你也有些天真得可以啊!”
原來,霍明珠手裡拿着的,正是她自己那塊焚心琥珀!
“要不然怎麼讓你戴夜叉面具呢?你這腦子,好騙,也只能戴夜叉面具了!今日算爺心情不錯,不要你的東西!拿回去吧!”那羅剎男子面具下的臉上定是自得的,因此說起話來尾音揚起,很是囂張。
他說完這句,也不等着看霍明珠的反應,徑自鑽到了黑影之中,留霍明珠一人在原地,真是不知該把自己弄死,還是追上去弄死他。
她自以爲用花言巧語贏了“北街”的夥計,卻沒想到,那夥計使的是計中計,她這種道行在那夥計的面前跟玩兒似的!
羅剎男子沒走多久,身後便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霍明珠忙藏到一根燈柱後面,見一羣戴着面具的人掠過她的眼前,都朝着先前那光頭和尚和百里宗律遠去的方向而去,她忙跟在了他們身後。
等到了出口,一隻手猛拽了她一把:“公子!這裡!”
“出什麼事了?外頭這麼熱鬧?”見是素縷,霍明珠的心又放下,她先前聽到百里宗律說要佈下埋伏等着那個黑衣人,定是要在出口處設下屏障的,卻沒想到出去得如此暢通無阻,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並沒有受到盤查。
素縷悄聲道:“外頭着火了,不知是誰放的火,趁着亂,小姐,咱們快些走吧!方纔可是差點打起來了!這地下城着實不太平!爲了幾樣寶貝,命都差點丟了的!”
也不管霍明珠怎麼想,素縷強硬地拽着她逃出了地下城,待一接觸到外頭漆黑的夜色,連氣息都清爽了三分,可不遠處的膳堂着了火,僧人們拎着水來救,又使得風中裹了些許被燒焦的氣味。
霍明珠同素縷回到了藉助的西廂,面具是一早就摘了的,可心底始終有些難以釋懷的疙瘩,她自信滿滿地來,卻處處都碰壁。若是百里宗律那般好對付,她前生不會死得那般冤屈,而今生冒出來的這些人,又成了未知數……
唯一的辦法,便是下一個初一再來一次!百里宗律會來,便是她的機會!
那個羅剎男子知曉她是女人,那個黑衣人知曉她便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霍明珠,獨獨百里宗律,他們不曾有多少交集,這會兒,他應當還不知曉她是誰吧?
霍明珠忽然覺得自己太過渺小,無論是什麼地方,倘若她沒有百里宗律那般的地位爲依託,幾乎寸步難行。前世,百里宗律不是看中了平陽侯府的地位,想要利用她來牽絆和利用平陽侯府嗎?今生,她得先下手爲強,在百里宗律尚且沒有采取行動之時,先對他表白心意,她迫切地需要準九王妃這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