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城中殭屍亂,士兵紛紛棄城出。
這是近幾日在漠淵當地最流行的兩句順口溜,也不知是天闕哪個不要命的傳出來的。
軍營中,手下將士一臉激動地與李澤稟報這則消息,而主位上那人亦是聽得雙目炯炯,兩眼放光。
“傳令下去,派人去那殭屍城外打探消息,若是確認消息無誤,今日午時,即刻率軍進駐那殭屍城!”
“將軍,這會不會是睿王的陰謀?”身旁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
李澤怒瞪了他一眼:“是不是陰謀,難道本將不會自己看嗎?本將已經派人前去打探,難道你是質疑本將的能力不成?”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覺得,就算那殭屍城中真的無人,不是還有殭屍嗎?萬一我們的將士進去之後……”
儘管他沒有再說下去,可以言下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身爲軍人,他們不信鬼神之說,可若真的能讓天闕大軍棄城而出,那或許真的有很可怕的東西在那城子裡。如此,若是將軍還要強行進駐,會不會落得個跟天闕大軍一樣的下場?
李澤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就是小小的殭屍嗎,本將就不相信,我們幾萬大軍還收不了區區幾隻殭屍!天闕大軍之所以會被殭屍所困不過是因爲他們沒有一個擅於排兵佈陣的主帥,進駐之後什麼都不幹,就算裡頭沒有殭屍也成了殭屍禍亂,其實不過是認爲作祟罷了!”
“將軍,可是屬下還是擔心……”
“你給本將閉嘴!”李澤怒斥着打斷。
自從上次敗於天闕之後他就一直耿耿於懷,他可是縱橫沙場幾十年的老將,而對方睿王不過是個初上戰場的毛頭小子,可就是如此懸殊的差距,他竟然一時不察輸給了對方?
此番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可以一舉進攻天闕,他又怎麼可能放過?
定要一雪前恥!
“不要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天闕的睿王不過是第一次上戰場,哪裡能如此瞻前顧後,本將初上這戰場的時候,他還在孃胎裡呢!更何況,看他那樣子,分明也就是個獨斷專行的自負之人,就算有鎮南將軍在旁提攜又能如何,還不是免不了敗給本將!”
底下人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再勸也是枉然,遂只好沉默不語,偶爾有幾個附和着道:“將軍所言極是!”
打探結果自然是在意料之中,殭屍城內所有大軍皆已撤出城中,城中甚至有不少將士的屍體,眉眼黑腫,死相可怖,竟不似人爲,反而真的像是殭屍所爲。
可是當大軍進駐之後,看着那些慘烈的屍體,底下立刻又有人勸說:“將軍,您看這……這……”
李澤眉心微微一蹙,心裡頭閃過一絲不太好的預感,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地退兵,更何況,這樣的死狀若是用毒藥不也能製造出來嗎?
“衆將士聽令,今晚在此紮營,明日若是一切安好,繼續攻佔天闕其他城池!終有一日,我們漠淵將從那荒蕪的草原遍佔各國,百姓們再也不用爲吃穿用度愁眉不展!”
“好!好!好!”
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夜,漫天璀璨的星子。
然而,與那城池外的一場大火比起來,這閃耀的星辰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根本沒有人會在這旺盛的火焰之下注意到它們。
秋風狠狠地吹,蘇紫染第一次知道,原來秋夜裡的風竟也可以這樣強烈,強烈得將那一面面軍旗颳得獵獵作響。
其實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會成功,在他當時跟她說這個計劃的時候,她就料到了他會成功,或許是因爲他的計劃聽起來那麼嚴密無隙,或許是因爲這個男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或許是因爲他當時那種運籌帷幄的眼神,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讓她堅定不移地相信着他。
事實也證明,他不會出錯,她的信任也沒有錯。
他們棄城而出,並非真的因爲什麼殭屍作亂,若是果真如此,那個男人當初就不會進駐,更何況,什麼作祟的殭屍,不過就是幾個故弄玄虛的人罷了,這個男人早就將他們一網打盡,又怎麼可能因爲這種原因棄城?
所有的一切都是這男人安排的,就連那兩句順口溜也是這男人派人傳向漠淵的。
他知道那個李澤雖然帶兵打仗多年,可一直以來都是個剛愎自用之人,到如今還沒有死在戰場上,只能說是運氣好。在經歷了這男人那日的之後,李澤必定是急欲報仇,否則怎麼擱得下軍中主帥的面子?
既然如此,他們就給李澤那個機會——他們假意棄城,將城中百姓也都暫時遷出,若是李澤想繼續掠奪天闕的其他城池,那就必須要經過殭屍城或是汜水關,但是汜水關又豈是那麼好過的,所以要入侵天闕,佔領這座城子乃是最好的方式。
果然,李澤中計了!
不論手下人如何勸說,李澤終究還是進了這殭屍城,而且是全軍入駐。
這麼好的機會,君洛寒又怎麼可能放棄?
本是打算在他們進駐之後帶兵攻城,因爲那裡面早已有他們的人埋伏,卻沒想到李澤把整支軍隊都帶過來了,既然如此,他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火攻城。終歸這座城子已經幾乎成了一座死城,還不如在此之後徹底重建!
若是李澤還有半點的仁慈之心,他就會讓士兵撤走,也就是退到他們當初上山找到殭屍的那條路,那裡所有的出口都被君洛寒派人守着了,所以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都不可能逃得過這男人設下的陷阱。
如今放在漠淵大軍面前的不過兩條路,要麼全軍覆沒、燒死在這城中,要麼朝後山的方向退、成爲天闕戰俘。無論是哪一條路,這一仗,天闕都是大獲全勝。而漠淵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將士,算是元氣大傷,暫時不可能再派兵前來,所以天闕要收回失地乃是輕而易舉的事。
也就是說,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回京城了。
遠遠地,殭屍城中火勢漫天,整座城子都響徹着士兵們吵吵嚷嚷的聲音,有呼救的、有呼痛的、有找水的、有救火的……
此時此刻,勝利的狂喜卻無法將蘇紫染淹沒,看着那經久不絕的火龍,她只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也在被那場大火的熱度蒸騰了,渾身上下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一將功成萬骨枯,說的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既然有一方要勝利,那終歸有一方要失敗,就算不是用這種方式,那些士兵照樣會流着血戰死沙場。
可是明明知道,親眼目睹的時候,心裡還是不免有些難受。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般,即便可以預見到結果,還是……
一雙溫熱有力的大掌突然環上了她纖弱的腰身,她闔了闔眼,微微傾身往後靠去。
“在想什麼?”
“想你,想我,想很多事。”
男人幾不可見地攏了攏眉,也幸而蘇紫染此刻是背靠在他懷中,所以什麼都沒有察覺。
“君洛寒,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永遠只是你的小九。”
這樣的話,就不會有花傾城,不會有睿王妃,也不會有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重重阻礙。
雖然他們誰都沒有說,可是他們心裡也都明白,若是回去了,她便只是一個側妃,他有他的正妻,他們之間恐怕又會回到原先那種誤會重重的境地。
“染染,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所有的事都解決好的。”他伏在她的耳邊呢喃、輕嘆。
“解決什麼?”蘇紫染輕聲一笑,嗔惱地擡起頭斜了他一眼,故作生氣道:“難不成你還能休了你的王妃?”
若是真的可以,他便不會費盡心思娶了那人。
男人長如蝶翅的眼睫微微一顫,突然定定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只要你給我時間,只要你相信我,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好,我給你時間。”她答得輕快。
信任,談何容易?
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她便再信他一次又有何妨?
而她想要的一切——包括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或許,他連她有這個心思都不知道吧。
男人皺了皺眉,只當她是敷衍,一把擒起她巴掌大的小臉,遠處的大火將他黑曜石般的鳳眸襯得熠熠璀璨:“蘇紫染,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願意相信我,願意等我。”
他的語氣太過認真,認真得像是許下生生世世的諾言。
蘇紫染一陣恍神,忽地璀璨一笑,眉眼彎彎:“我不是已經說了嗎?”
男人板了板臉,哼了一聲:“剛纔那個不算,你再說一次!”
蘇紫染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信你,我等你,這樣總行了吧?”
眼前的男人聽完這句話,脣角一斂,剎那間勾出一抹瀲灩豔絕的笑容,尤其是在那灼灼火光的映射下,更顯奪目風華。
“君洛寒,我有沒有與你說過,你穿白色真的好美。”
男人的臉色卻驀地一黑,絲毫沒有因爲她這讚譽的話而有分毫高興。
蘇紫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揶揄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說你美呀?”
“本王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