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是老蔣的結拜大哥。但相比起老蔣這個出身小流氓的青皮來說,馮玉祥就是鄉下出來的蠻漢。不同的行事風格,註定了馮玉祥是老蔣的手下敗將。尤其是馮玉祥極其不懂得發展地方經濟這一條,使得龐大的西北軍在短時間內便分崩離析,百萬大軍抵不過百萬大洋,被手下賣得精光精光的,最後不得不去泰山種地去,還弄了個“泰山將軍”的諢號。說真的,秦衛一直覺得馮玉祥的這個外號是對泰山的侮辱……那可是五嶽之首,你一個有百萬大軍卻連像樣的勝仗也沒打過幾回的將軍,有什麼資格拿泰山冠在自己腦袋上?
而馮玉祥跟石友三一樣,喜歡背叛。當然他不是叛國,而是背叛自己的上司。據說,後世毛澤東跟彭德懷鬧矛盾,氣急了,也說彭德懷“乃馮煥章一流人物”。
不過馮玉祥跟石友三也有一點很不一樣,他每一次背叛都是找到了“大義”的,或者說是有着可以說得出口的理由,這跟石友三有奶就是孃的做法就不同了。
當然,這些跟秦衛都沒有關係。老一輩人有老一輩人的行事方法,馮玉祥能在近代中國這樣一個亂世闖出赫赫的名號,那也是非常了得的。只不過他就是很不爽這傢伙拿自己的話來當作攻擊蔣介石的武器:那不是讓老蔣對他有意見麼?要是他不在國統區也就罷了,可他現在還在老蔣手下混日子呢。可他還不能說什麼。馮玉祥可是軍委會的副委員長,雖然是虛職,但資歷和身份在那裡,又是老蔣的大哥,還真的是有資格“教訓”老蔣的。
……
“此次反攻,不論哪一支部隊。若是敢對上級指令陽奉陰違,必然嚴懲不怠。”老蔣的臉有些黑。好好的軍事會議,前景也彷彿一片大好,結果硬是被這一大一小兩根攪屎棍子把氣氛給弄沒了……可跟秦衛的無奈一樣,他也很無奈。因爲秦衛指出來的這一條問題確實是實際存在的,而且還很嚴重。可他又有什麼辦法?要是逼得急了,就有人敢投到日本人那邊兒去。
“光是口頭上說說可不行。我記得蘭封會戰那會兒,有幾個師好像就沒怎麼下力氣,結果硬生生地跑了土肥原賢二……薛嶽。那幾個人都是誰來着?”馮玉祥顯在不打算就這麼放過老蔣,又把薛嶽給拉了過來。
“桂永清!邱清泉!黃傑!”
一提起蘭封會戰,薛嶽就牙根癢癢。十倍於敵人的力量,眼巴巴地就能把土肥原賢二給弄死了,結果愣是讓那貨跑了。這且不說。還逼得老蔣不得不炸了花園口黃河大堤……連老蔣自己都稱蘭封會戰是“千古笑柄”。打了幾十年的仗,他就沒那麼窩囊過。可他能推卸責任嗎?他是蘭封會戰的總指揮,別人只會說他無能,可不會說那些手下的將軍。
“桂永清不是已經處置了嗎?”
陳誠微微皺眉。桂永清出身黃埔,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本事,在黃埔系將領中,也一直以愛吹牛皮、好大喜功著稱。說起話來,三句不離一個“大”字。但這樣一個人能升起來,真正的原因,其實就是因其對陳誠俯首貼耳。亦步亦趨。憑這一條,在北伐中表現平平的桂永清,被保送去德國留學,回國後一躍而爲中央軍校少將總隊長。抗戰爆發後。軍委會舉辦戰時幹部訓練團,陳誠自兼團長。委桂永清兼教育長。可惜耍耍嘴皮子還可以,一上陣便要露餡。蘭封會戰,教導總隊編成第二十七軍,乍任軍長的桂永清很有些打個“大”勝仗的抱負,孰知事與願違,被土肥原賢二手下的一個加強旅團一打,兩三個小時就棄了蘭封城,讓蘭封會戰的大好局面頓時扭轉,迫使薛嶽不得不改變戰略部署,也氣得薛老虎差點兒用軍法處置了他。可桂永清呢,他居然也很“氣憤”,還寫信給躲在後方的夫人說,要遠出潼關,另組強“大”民軍抗日。結果,最後還是陳誠替他保駕,又調回武漢辦起了“戰幹團”。
“處置了?那也叫處置?”薛嶽又來氣了,“作戰不力,臨陣脫逃,按我說,應該槍斃!”
“行啦,伯陵,你也別生氣。”何應欽對薛嶽露了露牙花子,“事情都過去了,再提這些有什麼意思?咱們要把目光放到前方。”
“桂永清是你何敬之的侄女婿,你當然爲他說好話。”程潛是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提起蘭封會戰同樣氣得渾得冒煙兒。他還是河南省主席呢。這且不算,花園口也是老蔣讓他下令炸的……千古的污點啊。雖然他們這些人早就堪破了名聲這方面的問題,不怎麼在乎,可誰也不想被這種事兒牽聯上不是?
“我們這是在討論對日作戰,還是在秋後算賬?”蔣介石掃視了衆人一眼,黑下了臉。
“總不能讓那些無能之輩尸位素餐吧?”馮玉祥眼皮也不擡地說道。
“這事兒可以以後再說,還是先把當前的戰局弄清楚吧。”看到老蔣臉色越發不好,秦衛趕緊說道:“不過,我們在其他方面都還是可以。我也相信絕大多數將士都會頑強作戰。可指揮不暢和軍令的貫徹執行這個問題確實需要解決,我們在這方面吃的虧已經太大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解決?”白祟禧問道。
“那是諸位長官的問題。”秦衛面色不變,“我和周司令只要負責空軍就行。當然,我們敢保證,空軍肯定不會有陽奉陰違的事情發生,也肯定會全力以赴!”
“哼!”
一干軍中大佬無不冷哼。說得好聽。空軍跟陸軍能一樣嗎?這小子簡直就站着說話不腰疼。
……
“秦衛啊,你這可是在得罪人!”
到了這個地步,會議其實也就不怎麼能開下去了,白祟禧也沒了講下去的興致……一干大佬很快各奔東西。走的時候有說有笑,就是老蔣、陳誠等人有些臉黑。周至柔跟秦衛一起走的,不過這位在會上一言不發當隱形人的空軍司令一上車就憋不住了。
“我得罪人?我只是指出了咱們最大的一個問題罷了。雖說不見得能解決。可如果在開始的時候能夠多些預防,總比沒有好吧?”秦衛說道:“再者,惹事兒的那是馮玉祥和薛嶽,跟我有毛的關係?”
“可這是你開的頭啊。”周至柔苦笑:“你知不知道,這一次不僅委員長不高興,何長官和陳誠都不高興。你得罪的人多啊。”
“我說周長官,你別老把我拿出來說事兒成不成?今天擺明了是馮玉祥惹事兒,薛嶽是被拉出來的……我就是個由頭。委員長、何長官,還有陳誠他們不會那麼分不清道理吧?再者。難道我還說錯了嗎?指揮不暢,執行不力,配合不好,這確實是咱們一直以來的最大的問題所在。不然的話,武漢說不定都不會丟呢。”秦衛叫道。
“廣州一丟。再守武漢就已經是徒耗兵力了。”周至柔道。
“我知道。”秦衛道:“我就是不爽。明明是好心,我怎麼就得罪人了?”
“都知道你是好心,可惜啊,你還真就得罪人了。”周至柔苦笑,“雖然大家未必會怎麼樣。可這話如果傳出去,桂永清肯定跟你沒完。他老婆可是何長官的親侄女兒!”
“親侄女又怎麼樣?跟我沒完?”秦衛有些着惱,“要不我先下手爲強。先收拾了他?”
“別別別,千萬別。”周至柔嚇了一跳,“我就是那麼一說,桂永清這人雖然嘴巴大了點兒。可實際也沒多壞。何況他現在也基本被卸了兵權,你要是動了他,可就真的把人得罪死了。”
“說好是你,說壞也是你。”秦衛白了這傢伙一眼。“我說周長官,你涮我玩兒呢?”
“就是讓你下回注意一下場合。”周至柔苦笑:“就像是今天。你要是有話,完全可以私下裡跟委員長去說嘛,委員長不行,你也可以去找何長官啊,再不濟,白長官也可以嘛。幹嘛非要大庭廣衆地說出來?參加會議的這些人,誰沒幹過幾回違背軍令的事情?就算自身沒有,手下也有。你明面兒上是爲了大家好,可這麼說出來,就是得罪人。”
“我又不是靠着他們升官發財。”秦衛又翻了個白眼兒,“看我不順眼,以後可以不叫我來參加會議嘛,反正我也不怎麼懂。”
“這話說的……專門叫你過來,不就是說明上面看重你嗎?”周至柔搖搖頭,“要是我是你。抓緊機會,多立幾次功勞。雖然不敢說別的,一個二級上將,妥妥的沒跑兒!”
“二級上將?”
摸摸肩膀上代表中將的幾顆星星,在上面再加上一顆兩顆的,應該不算多難吧?秦衛突然有些心動。雖說是反動派授予的,可再怎麼說也是個上將……換到蘇聯或者建國之後,跟大將也是一個級別吧?
“嚓——”
正意淫着自己扛着上將肩章的威風,秦衛就被一個急剎車給甩了出去。幸好是後座,而且車速也不快,不過腦袋也還是差點兒撞到徐遠舉的後腦勺兒。
“怎麼回事兒?”
秦衛火了。這不就是叫希望的破滅嗎?
“會不會開車?”
周至柔也揉着腦門兒氣道。秦衛差點兒撞上徐遠舉,他卻是實實在在地撞到了車廂上,雖然不是很疼,卻還是生氣。
“這不關我事!”
開車的徐遠舉趕忙舉起了雙手,示意並非自己踩的急剎車。
“嗯?”秦衛又怒瞪向了副駕座上的周恬。
“長官,你看……”
周恬毫不在意秦衛的怒目,只是向路邊一指。而順着她指示的方向,秦衛看過去之後,臉頓時就是一黑: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