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愛宣言

客廳裡面一片漆黑, 可是我能看得到每一樣東西,左側被我踢壞了一角的鞋櫃,鋪滿零食的茶几, 扔滿玩偶和漫畫書的沙發, 丁翀自制的小燈籠檯燈, 都那麼清晰的在夜間閃爍着柔和的光芒, 我踢掉鞋子, 躺倒在沙發上,用漫畫書蓋住身體。

我知道丁翀也在,我感覺得到他的氣味, 他的溫度,他的靈魂, 他一定是在書房裡, 他一定趴在寫字桌上, 他一定像我一樣用書本埋住腦袋,他一定假裝睡覺。然後, 我衝進了書房,丁翀果然是在的,書房沒有開燈,他也一樣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坐在寫字桌前, 用他發明的LED螢火蟲, 擺出了一個比薩斜塔, 比薩斜塔傾斜着, 閃着幽幽的綠色的光。

我把漫畫書扔過去, 砸向他的頭,被我砸中了, 砸到他的同時,我的心也疼了一下,如同那本書砸到了我的頭上。我撲向他,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他的胸前背後,他任由我打,沒有反抗。

“你怎麼可以背叛我?你怎麼可以?”我的淚如暴雨般流下,濺溼了他的頭髮,他的臉頰,他的衣服。

他輕輕的撫摸的臉,拭去我的淚水。

“吉吉,不要這麼傷心。”

我猛地推倒他,我要把他按在地上死命的打,直到打的他說真話爲止,打到他跟我坦白所有的一切,打到跟我說他錯了,錯的一塌糊塗,錯的天崩地裂,打到他說他後悔了,他用一輩子也不能贖回他所犯的過失,打到他說他願意用一輩子去贖罪。我也不知道打出了這個結果以後我會怎麼樣,怎麼做,我只是想打他,先打了再說。

我的力氣突然變得成倍的增大,椅子被我一推,向後栽了一下,丁翀整個人頭朝後,栽倒在地板上,我爬到他的身上,又撕又咬,

“你給我說,到底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他的手撫摸着我的背,茫然的盯着我。

“吉吉,現在的你是真實的嗎?”

現在的我怎麼了?現在的我很醜陋嗎?現在的我像個潑婦嗎?現在的我不再是你愛的我了嗎?

“丁翀,你不再愛我了嗎?”我的淚水從眼眶中源源不斷的涌出,每一粒都有珍珠那麼大。這是我這輩子流的最大最多的眼淚了。我的心撲騰撲騰的跳了起來,我害怕聽到他說是的,我害怕他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我相信我一定會不知所措。

“不知道。”他的手輕輕的拭去我的淚水,溫柔的撩起我額前的一縷頭髮,把它掖在我的耳朵後面。

“你的頭髮都亂了。”

他把我抱了起來,放在他的腿上,解開了我的馬尾辮,一點一點的攏着頭髮,他的動作還是那麼的溫柔,他的手指還是那麼的寵溺,他的神情還是那麼的專注,一切都像以前一樣,沒有一點變化。到底是爲了什麼?

“到底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不愛我了?爲什麼要跟陳美在一起?怎麼可以和陳美在一起?”我打掉他的手,皮筋掉到了地上,頭髮散亂了下來,我的身體一緊,他緊緊的擁住了我,他埋進我的頭髮裡,大聲的呼吸着。

他說:

“吉吉,我好害怕,我迷失在一片叢林之中了,我看不清楚真相。”

他像一個快要溺斃的人,緊緊的抓住我,不肯放鬆,我嘆了一口氣,撫摸着他的纖細靈巧的手指。

你是不知道自己愛誰了嗎?你是愛上了陳美嗎?你是還捨不得放下我嗎?丁翀,如果你真的愛上了別人,我會成全你的!即使,那個人是我最好的朋友,陳美!丁翀,如果你要和別人在一起,雖然我會心痛的發狂,但是,我還是會祝福你的,即使她是陳美,我還是會祝福你和陳美,因爲我愛你!

我愛你,原來早已像愛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我愛你,原來我早已把你當成了我自己,我愛你,原來我只是希望你幸福,我愛你,原來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就算那是讓我窒息的快樂,就算那是讓我心碎的快樂,可是隻要,你快樂!

“你愛上陳美了?”我撫摸他的面頰,一寸一寸。

“沒有。” 他認真的說。

“說真話。”我打了他一巴掌,我想我沒有用力。

“真的沒有。”他的眼神那樣誠懇。

“你玩弄陳美?”我又打了他一巴掌,我想我沒有用力,可是他的頭猛地向旁邊一歪,我想我的力氣是變得太大了,變得我自己都不能控制。

他沒有講話,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瘋狂的捶打着他,我想我是相信他說的話的,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事實上,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他,我從來不想懷疑他,我信任他就像信任我自己,我信任他就如同我愛他,那麼深厚。

“那你說,你說,你不愛我了,你已經不愛我了?”

“吉吉,我不知道,你別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我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拽着坐到了椅子上。“你寫,你寫,寫一個不愛聲明,你寫你已經不愛我了!”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做這麼瘋狂的舉動,爲什麼要逼自己深愛的人說出不愛自己了,也許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迫切的知道答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答案。

“吉吉,非要這樣嘛?”他的眼神惶恐而不安。

“一定要。”我把筆塞進了他的手裡,我則跑進了洗手間,我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的胃部抽搐了起來,大力的咳着,咳的心被震的一片一片,然後嘔出來,嘔的到處都是。

丁翀真的寫了。

不愛宣言。

不愛是因爲不知道什麼是愛。吉吉,希望你能幸福。

他不說出來,我可以當不知道,他不說出來,我可以還有幻想,他不說出來,我們就還是相愛的,可是他說出來了,雖然委婉,但是卻足以將我推入萬丈深淵。我覺得世界煞那間崩塌了,程吉吉已經不存在了,因爲丁翀的愛已經不在了!我覺得眼前一黑,黑暗真好,死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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