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分鐘之後,蘇窈按響寧欽家的門鈴。
顧漣漪趕緊跑去開門,這幾天寧欽出差,她今天本來約了蘇窈出去看電影逛街,蘇窈這麼早來找她,她可不會理解爲是爲了來催她出門了。
何況蘇窈在電話那邊哭得氣音糾結,她這二十多分鐘就沒安生過。
剛打開門,蘇窈反手將門關上鎖死,一把抱住顧漣漪。
顧漣漪被蘇窈的力氣驚住,眼睛還睜得大大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先一步繞到蘇窈的背後輕輕給肩膀抽動不止,呼吸不暢的她順氣。
“別哭別哭,你是孕婦!”顧漣漪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先將人安慰下來償。
說真的,蘇窈真的把她嚇得有點措手不及,當初蕭嘉死的時候,蘇窈都沒在她面前哭成這樣過。
蘇窈無聲的咬着脣,顧漣漪就覺得還沒一下,自己肩膀上的睡衣衣料就已被浸溼。
這時候,門外傳來門鈴聲。
顧漣漪張口就問:“誰啊。”
蘇窈推開她往裡走,一邊哭得緩不過來,一邊搖了搖手示意她別開門。
顧漣漪看看門,又看看蘇窈,心裡差不多明白了,兩口子鬧矛盾了。
她最終決定到門口看一眼,還先徵求蘇窈的意見,“我就去看一眼哈。”
顧漣漪左右不是的挪到門口,看見門外果真站着陸東庭。
突然,陸東庭就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一樣,用手砸了砸門,“顧漣漪,開下門。”
顧漣漪還不知道事情始末,尚不知道該怎麼辦,看了眼蘇窈,後者已經在沙發上坐下,背對着玄關的方向,蜷着腿抹眼淚。
顧漣漪之後走過去,一看,這人裡面兒還穿着睡衣吶。
儘管家裡開着暖氣並不冷,顧漣漪還是趕緊去拿了牀毯子出來搭在她身上。
“你們這又是怎麼了?”顧漣漪叉腰站在沙發邊,看着蘇窈手捂着眼睛,想平靜又平靜不下來的樣子,擔心得要死,偏偏一籌莫展。
外面的門鈴聲不斷,顧漣漪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鬧什麼矛盾呢?”顧漣漪語重心長的說:“陸東庭就在外邊兒呢,先讓他進來,你們談談好不好?”
沒開過口的蘇窈別開臉,話都說不清楚,但是很堅定,“別開門,讓他走。”
顧漣漪這就爲難了,抽了幾張紙遞給她,“真的不讓他進來?”
蘇窈手握着紙巾直接蓋在臉上,緊緊捂着眼,嗚嗚了兩聲。
狼狽如此,仍想遮掩。
顧漣漪也都要喊這兩人祖宗了,看了眼捧着腦袋儘量想平復的蘇窈,跺跺腳,跑去開門,她沒敢把門全打開,探出半邊臉看着陸東庭,“你要不先走吧,她這會兒哭得厲害呢。”
“讓我進去跟她說。”陸東庭是伸手就要闖進去。
“你瘋啦?”顧漣漪眼睛一瞪,萬萬是不會放他進去的,否則蘇窈還不跟她沒完,“你等她平靜下來再來找她?”
陸東庭看不到蘇窈的身影,只聽見一聲沒忍住的哭腔,頓了一下,“她不出來我就等着。”
顧漣漪嘆氣,“你是不知道蘇窈性格還是怎麼的?她要不想見你,你守到天荒地老也沒用,到時候還要將她給逼急了,你可別忘了她還懷着孩子,你先順着她。”
顧漣漪說罷,揮了揮手,“回去吧。”
說完,砰的關上了門,趕忙回去哄蘇窈說:“我打發他回去了。”
蘇窈胸膛起伏劇烈,她將撐着腦袋,“漣漪,我想離婚。”
“可別啊,”顧漣漪心情複雜的抓了抓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勸導:“一切在情緒失控時做的決定,都會在以後變成悔不當初的眼淚。”
蘇窈聽不進去,“我知道現在流的眼淚都是當初做決定時腦子裡進的水。”
“好吧,那你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先跟我講,要是陸東庭對不起你,我幫你把他掛上頭條千夫所指。”顧漣漪想進法子讓她發泄。
蘇窈搖頭,“他沒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他和她。”
“他和她?”
“我真沒想到過,以前他和她處得這麼好,當初她說要不是我,她纔是陸太太的時候,我還嘲諷她,”蘇窈緩了緩氣,重新將臉埋進手裡,“現在才知道,我的所作所爲多可笑。”
說完,又是淚流滿面,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
顧漣漪見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她又開始了,她也跟着亂了心思慌了神,“什麼他和她?你說清楚。”
蘇窈一個勁兒的哭,似乎是想把這近一年來的鬱氣全部以哭的方式排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平復過來的時候,說:“已經沒有過下去的必要。”
“什麼?你不是說要生了孩子之後再決定嗎?現在還早啊,你可別就這麼快就將路給堵死了。”顧漣漪以爲她只是情緒不穩定,可看見她眼底的決絕,心裡亂亂的。
蘇窈說:“我現在就怕這樣下去,孩子都生不下來。”
顧漣漪這下可算是徹底懵了,哪能知道事情嚴重到了這樣,張張口,說不出話來。
蘇窈哭過了,就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兒,看着天空由灰濛濛,到大澈大亮。
顧漣漪給她時間思考,走開了去給她做早飯。
蘇窈滿腹凌亂心思的抱膝而坐,書桌上那滿菸灰缸的菸頭證明了陸東庭在看紀念冊時候的心情,一定跟她一樣陷入其中,一定跟她一樣滿心想法。
看見這樣心意滿滿的回憶錄,就是石頭也該有想法了,至少,他是重新過了一邊和姜初映曾經相處的日子。
相比之下,自己當初半途而廢的暗戀,顯得既沒誠意又不成熟。
本來,他和她之間頂多就是擦肩而過的緣分,是她硬要將兩根平行線逆了方向,強行綁在一起。
要是當初她沒有心魔作祟,今天的一切都不該是這樣。
管他陸東庭跟姜初映之間有何恩怨情仇,她自在逍遙快活,遠不至於爲了這段關係、這段被自己親手捏造而成的錯誤身心俱疲。
顧漣漪端來牛奶和吐司給她,“你先吃點東西墊着。”
蘇窈精神懨懨,眼睛早就已經干涉,頭一扭,嗓子還沙啞破損着,“吃不下。”
顧漣漪看不下去,“窈窈,想歸想,一碼歸一碼,現在還沒到離婚的地步呢。天大的事情,必須要談過……
蘇窈打斷她,“沒得談,我現在根本就沒法,也不想去面對他。”
“那行,”顧漣漪拗不過她,只得指着她的肚子說:“那這傢伙你要是不要了?你可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啊,只顧自己負氣,將孩子給委屈着了。”
顧漣漪用最近一個案子的當事人的經歷嚇她,“我跟你說,你現在這個月份,出了事必須得引產,引產刮宮,以後再想有孩子就困難了。”
果然見蘇窈眼神微閃,默不作聲的端起牛奶,就着吐司麪包吃了。
顧漣漪抽空去門口看了一眼,之前外面悄無聲息的,她還以爲陸東庭走了,這會兒一看,這人竟然還站在外面。
她立刻打開門,壓低聲音說:“你怎麼還在這兒?”
“她怎麼樣了?”陸東庭早上起來還未來得及刮鬍,穿着一身家居服和拖鞋,裝扮實在滑稽,聲音發冷,但也不太穩。
顧漣漪怎麼可能告訴他蘇窈現在一門心思就想跟他離婚了,只說:“不好不好,陸總您不用上班嗎?我幫你看着她、勸勸她行了吧?”
要是讓鄰居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守在她家門前,可得怎麼看她?再說了,她可沒那個精力兩頭應付。
陸東庭捋了一捋發茬,斬釘截鐵,“這事兒你插不上手。”
顧漣漪心累,關了門。
蘇窈吃了一半實在吃不下了。
顧漣漪沒跟她說陸東庭還在外面的事,“我看你這黑眼圈這麼重,該不會是一晚上沒睡吧?先去睡會兒。”
蘇窈沉心靜氣下來,覺着自己不該來打擾顧漣漪,況且她白日裡還要上班。
她起身說:“不用了,我回去了,回去睡……”
顧漣漪正想問你回哪兒呢,開口卻是:“陸東庭在外面呢。”
蘇窈沒說話,走到玄關處,穿上自己的鞋拉開門往外走。
陸東庭正靠在對面的牆邊,身上就一件菸灰色的羊絨T恤。
兩人四目相對了一眼,蘇窈無聲的別開眼,多看一眼似乎都是困難,陸東庭也沒說話,就跟着她下了樓,她開車離開,他還是遠遠的跟上。
在回她的公寓的路上,她突然又改變了方向往兩人的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