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有開燈,窗戶大敞着。
夜風吹動窗簾飄動,同時吹進一地白月光。
因爲那悽美的白色,更讓此刻的氣氛凝重。
靜施施曾經聽左橙光說過,高雲東19歲警校畢業就跟着他,已經兩年多三年的時間了。
刑警隊的隊員十幾人,只有高雲東一個人叫左橙光,頭兒,其餘都是叫隊長,從這兒就能看出左橙光對待他的特別。
他一定是把高雲東當做自己的弟弟吧,失去親人的痛苦,她經歷過,所以知道。
吸了吸鼻子,靜施施深吸一口氣,擡手按亮房間裡的壁燈。
燈光瞬間迸進眼底,晃的人一時無法睜開眼睛。
“關掉!”
一聲低沉怒吼,來自左橙光。
此刻,他就是個點火就着的火藥桶。
靜施施彷彿沒聽見,徑自走過來。
站在他面前,她低頭睨着他半響,輕輕蹲下身。
伸手,她扶住他的手臂,“到牀上坐。”
這也就是靜施施,換了任何一個人,左橙光這會兒早把人扔出去了。
咬着牙,他擡起猩紅色的眸看着她,一字一頓,“你先回家去,我現在沒心情。”
怎麼可能把他一個人丟下。
剛纔他看上去有多孤單,她都記在心裡。
抿緊了脣瓣,她用力扯他的手臂。
左橙光劍眉緊蹙,卻也隨着她的力道起身,坐在了牀上。
靜施施返身進浴室,擰了塊涼毛巾出來,遞給他:“擦擦。”
左橙光接過來捏在掌心,沒擦。
他的力道很重,毛巾上沒瀝乾的水順着他的指縫流下來。
靜施施看着,低聲問:“晚上吃飯了嗎?”
左橙光不語。
她就當他沒吃,轉身走出臥室。
開了廚房燈,她進去。
打開冰箱,一怔。
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估計他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來了。
愣了一會兒,身後只聽左橙光的聲音響起。
暗沉沙啞,晦澀不明。
“小獅子,你先回家好不好?”
靜施施握緊手指,回頭看着他,眸色淺淡,語氣漠然:“現在是晚上8點半,你要我一個人回家去嗎?”
左橙光咬牙,嘆息一聲:“我送你。”
他這樣固執,靜施施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頃刻覆滅。
擡步走過來,她擦過他身邊,“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轉眼就到了門口,靜施施一手拉開大門,另一手就被人緊緊握住。
“我送你。”
靜施施咬牙,甩開他,“不用。”
門“砰”一聲在眼前合上。
左橙光眼睛一刺,苦笑起來。
雙手抱住腦袋,他煩躁的踢了兩下鞋櫃,低咒着走進客廳。
樓下超市,靜施施買了雞蛋、菜肉還有一盒安神沖劑。
拎着袋子,站在公寓樓下,仰頭看着高層某扇亮着燈的窗。
過了好久,才又上去。
左橙光沒想到靜施施會去而復返。
聽到大門傳來響動,他愣了一秒,然後衝向玄關。
門打開,靜施施拎着袋子進來。
看了眼左橙光,她面無表情的換掉鞋子,走進廚房。
原本空蕩蕩的公寓,卻因爲多了一個人,而不再冰冷。
左橙光坐在沙發上,聽着廚房細微卻清晰的動靜。
判斷着,她可能在洗米,切菜。
靜施施在裡面忙碌了一個小時,左橙光就坐在沙發上發呆了一個小時。
熬了粥,煮了雞蛋,炒了青菜。
她一邊摘圍裙,一邊走出來叫他。
“過來吃飯。”她只說了一遍。
左橙光這次立刻起身,很聽話的走向餐廳。
熱氣嫋嫋的粥飄着淡淡的清香,白嫩嫩的雞蛋躺在碟子裡,還有一盤西芹百合。
左橙光拉開椅子坐下來,這才覺得飢腸轆轆。
轉頭,他看向靜施施,低聲請求,“能陪我坐一下嗎?”
靜施施沒回答,卻是坐在了他對面。
左橙光這纔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粥。
越喝,眼睛越酸,最後他放下勺子,大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手肘支在餐桌上,低低的抽泣聲傳來。
一個大男人在你面前哭,而且還是那樣強大的人,那畫面,很有衝擊性。
靜施施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鼻子酸楚。
站起身,她走到他身邊,伸手抱住他的頭。
左橙光順勢埋頭在她胸前,手臂緊緊箍住她的細腰。
那力道讓靜施施疼痛,可她咬着脣,一言不發。
纖細溫暖的手指動作輕緩的撫摸着他的頭髮,她輕聲說:“想哭就哭出來,沒關係的。可是真的不怪你,不怪你的,你不要自責。”
身爲警察,犧牲,本來就是早就準備好,想好的事情。
可是高雲東還那麼年輕,他今年才21歲,他還沒有談過戀愛,人生那麼多事情,那麼多可能,他都還沒有機會去做。
默默流淚許久,左橙光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
靜施施伸長手臂勾到桌子上的紙巾,沒有看他,憑着感覺擦拭他的臉。
擦的差不多了,她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要輕輕推開他。
左橙光便慢慢放開她,只是手還握着她的腰側。
“好點了嗎?”靜施施柔聲問道。
左橙光擡眸,沉入水的眸因爲流過眼淚,就好像被水洗過的星子一樣透亮,看着她的時候,能讓人一下子溺進去。
靜施施怔然間,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將她籠罩住。
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攬向自己,左橙光一手按上靜施施的後背。
兩人距離一下子縮短到緊貼,他的脣就在她鼻子上方几釐米的位置。
“可以嗎?”
說話間,熱氣噴灑在她臉頰上,癢癢的。
那瞬間,靜施施心跳如雷,緊張的手心冒汗。
貝齒咬着下脣,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應允。
她長久的不說話,左橙光就以爲她是不願意。
自己還是不要心急,何況眼下這情況。
苦笑一下,他撤離一些距離,“抱歉,我只是……”
太寂寞。
他一撤離,靜施施清楚的感覺到後悔。
眼神決然,她猛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回來。
左橙光震驚,整個人傾身過去。
她溫順的仰着頭,閉着眸,緋色的脣瓣猶如誘人的櫻桃,引人採摘。
左橙光喉間乾澀,慢慢靠過去——
“鈴!”
門鈴聲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靜施施猛地睜開眼睛,推開左橙光,“我去開門。”
因爲尷尬又侷促,她甚至忘記這裡是左橙光的公寓,還以爲是自己的家。
而走到玄關的時候,靜施施就已經後悔了,不過已經過來,就開吧。
手伸向門把手,她一把打開門。
和門外人對視上一刻,兩人具都愣住。
氣質淡雅的女人一身白色連衣裙,手裡提着保溫桶,捲髮全部披在一側,露出一截白希如天鵝的脖頸。
眸間閃着疑惑,女人開口:“我找左橙光。”
馬上,靜施施就猜到了女人的身份,或許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應該就是岑溪吧。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狀況下見面。
而靜施施還沒有開口,身後,左橙光略微訝異的男聲響起,證明了她的猜想。
“岑溪?你怎麼來了?”
岑溪越過靜施施的肩膀看向左橙光,低聲說:“我聽說了。很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
她的話有些曖昧不明,更何況她是左橙光前女友這樣特別的身份。
靜施施感覺到了楚莘說的,不簡單。
冷冷一笑,她側身讓開。
總不能一直讓人站在外面。
岑溪對靜施施微笑一下,走進來,舉起手裡的保溫桶,“我借了酒店的廚房熬了點粥。”
左橙光看了靜施施一眼,心臟一緊,沉聲說:“多謝你,不過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岑溪“哦”了一聲,神色未變。
氣氛變得僵硬。
靜施施低聲說道:“我先走了。”說完,她甚至忘記包還在客廳。
左橙光立刻衝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小獅子,你別走。”
靜施施站住,面無表情的側目睨着他,而後看向岑溪。
岑溪暗自咬牙,握緊了手指,“是我該走了,抱歉打擾了你們。”
走過兩人,岑溪伸手打開門。
沒有一句話,更別提挽留。
嘴角漾起冷漠的笑,她開門離開。
她一走,靜施施便說道:“不嚐嚐嗎?”
她指岑溪留下來的保溫桶裡的粥。
左橙光牽着她的手,拿着保溫桶走向廚房,當着靜施施的面,把粥全部倒進水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