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是兜頭一盆冷水,瞬間就將簡寧給凍的渾身發涼,在簡語之前刻意的靠近下,兩人本來離得就近,現在簡語一瘋起來那力氣實在大得不行,簡寧只覺得胳膊猛地一痛,身子驟然就朝後跌入了那片幽黑的江域。
落水前,她似乎聽到了有人呼救的聲音,好端端的一個宴會變成了拯救落水者的現場,氣氛忙亂成一團。
她的眼睛很努力的向上望,一隻手還求勝慾望強烈的伸到眼前,但很快又被簡語用力箍着無法動彈,水花四濺的聲音終究是在耳際炸裂,兩人一同沉了下去。
窒息感隨之而來,那一刻簡寧控制不住的想着:如果她就這樣死了,她媽媽該怎麼辦。
朦朦朧朧間,簡寧看到她身前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正急速不停的向她們這邊移動,她費勁的與沉重的眼皮做鬥爭,直到那雙熟悉的手伸到眼前時,她像是捕捉到了一絲生的希望般用力蹬腳。
只是,那雙手托起的人,卻是簡語。
不甘的眼淚剛一流下,瞬間混進了潮溼冰冷的江水中,近乎陷進絕望的簡寧在下一秒突然感受到,凌少宸的衣角似乎從她的臉頰擦過,她條件反射的抓住,卻被另一隻纖細覆着青筋的手不着痕跡的擰動。
簡寧吃痛間微微鬆了力道,那絲微弱的希望轉瞬便從她掌心裡溜走。
啊,這下,她真的什麼都失去了。
閉上眼,任由黑暗的腳步不懷好意的向她擠來,被水浸泡的感官在這一刻倒是分外的敏銳,很快的,她在左前方捕捉到了另一聲動靜,但她又實在睜不開眼,只能沒用的劃拉幾下四肢表示自己還活着……
甲板上。
揪住凌少宸溼透了的襯衫,簡語弓着背,公主皇冠丟了,臉上的妝花了,在凌少宸的幫助下,她順利吐出幾口江水,靠在他懷裡咳嗽了好一會才虛弱地,“宸哥哥……妹妹方纔沒有站穩,我想拉她一把,結果,結果我們就一起掉下去了。”
凌少宸心急如焚,見簡語沒事後恨不能一秒就重新出現在簡寧身邊,他掰開簡語的手,她卻趁機強摟住他的腰,腦袋一下下地往他懷裡鑽,“宸哥哥!我真的好怕……就差一點,語兒就會再度離開你了……”說着,她小聲啜泣起來。
相救簡寧的心已經一刻都不能耽擱,正當凌少宸打算粗暴點推開簡語時,從不遠處傳來的驚呼聲,讓他緊繃的心絃稍稍一鬆。
還好簡寧被救上來了!
凌少宸此時來不及感受,在看到簡寧被人齊心協力用繩子拖上甲板時,那種心情比他當初知道簡語醒來時,還要高興,但高興過後,是鋪天蓋地的內疚還有……不如意。
偏過頭,躍入他眼簾的是手腕被繩子勒出紅痕的施救者路單,凌少宸用力攥緊拳頭,深深的吸了口涼風。
“哎呀,路先生您可真是反應迅速啊,我們腦筋還沒轉過來,您就已經跳下去救人了!”
這個時候,遊輪上的相關負責人員在遊客的帶領下,手忙腳亂的出現在現
場,見簡語已經能說能笑的抱着凌少宸,而簡寧也已經被打撈上來,他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立刻讓人把救生圈收起來。
把散亂在額前的發往後捋,路單臉色難看地衝那個急着拍馬屁的相關人員喊,“愣着做什麼?快拿條毛巾來!”
周圍的人冷不丁的全被嚇了一跳,那相關人員可謂首當其衝,馬屁沒拍成反倒撞到槍口上,不禁神色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去了。
別誤會,路單的臉色難看,不僅僅是指他此時那不美妙的心情,他是真的臉色不太好看。喘了口氣,路單護着呈現昏迷狀態的簡寧的腦袋小心將她放倒,蒼白的脣未經考慮便印上了她的!
這個動作對於常人來講那叫英雄救美,周遭的人們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的節拍,生怕打擾到路單這會專心致志的投入。
而另一邊的凌少宸,他眼睜睜看着簡寧被別的男人救起,看着別的男人爲她做人工呼吸,看着她在別的男人的臂彎中悄然轉醒,看着她衝路單展露劫後餘生的笑顏,跟路單同樣蒼白的脣間似是吐出一句什麼。
凌少宸很努力的想聽清楚,他甚至想拽過簡寧,問她究竟跟路單說了什麼悄悄話,只因她跟路單此時的笑,太過和諧,卻又分外刺眼!
但在這種人羣包圍的情況下,凌少宸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傻傻的抱着他向全世界表白過的女人簡語,眼睛、心神卻通通落在了被路單橫抱起來的簡寧身上。
慢慢的,路單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在經過凌少宸的那瞬,他用着一種掩飾不了的渴望,眼神直勾勾的鎖住路單懷裡簡寧那張血色盡失的臉,他想告訴她,他不是故意的,但正好就是這份無意傷的她體無完膚。
簡寧雙手圈在路單的頸項,雖然身上蓋着一條幹毛巾,但她還是覺得四處漏風,冷到了心底,她知道凌少宸在看她,似乎是在等她的迴應。
但她無法違背此時的心意,去多看他哪怕一眼。
就如剛纔,她在求救無門的時候,同樣在等待他的迴應,可他第一個施以援手的人,卻是對水性頗爲熟悉的簡語。
凌少宸用行動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從希望到絕望不過眨眼之間,想到這,鼻子不禁有點發酸,簡寧灰頭土臉的把自己埋進路單的胸口,免得這丟人的一幕被凌少宸看進眼裡。
而簡寧的這一個細微的舉止,無疑是給凌少宸帶來了更沉重的一擊,眼見路單抱着她開始逐漸淡開視線,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竟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追上去。
像是被殘忍的抽去了脊樑骨,凌少宸整個人癱坐在地,身上的水汽被風一吹,更是寒徹到骨子裡,他全然忘記自己懷裡摟着的是誰,只是自言自語的喃喃着“對不起”。
這是簡寧第三次走進路單的家,只是區別於第一次的陌生、第二次的躊躇,她這一次完全是心甘情願。
捧着一杯吳姨沏好的薑片茶,簡寧把自己卷在棉被裡只露出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左側沙發蹲坐着的是小小,它正用
舔乾淨的爪子梳理起它那身光亮的皮毛。
至於路單,他已經消失在二樓有段時間的,簡寧在進屋前,猛然掃過他白到近乎透明的脣,當時她嚇得有點不知所措,因爲路單的樣子,看起來孱弱得隨時會暈倒。
她想遞把手,卻被路單徑自揮開了,隨後在吳姨熟練的攙扶下,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轉眼,已經是深夜十二點。
就在簡寧以爲路單不會下來,已經在臥室休息的時候,“噠噠噠”的下樓聲驟然響起,她扭過頭,發現路單已經褪去了一身溼漉漉的西裝,換上了平時遛狗時穿的便服。
“你沒事吧?”簡寧坐直身體,不知不覺用上對待救命恩人的小心姿態,只差叩頭謝禮了,“今晚還好有你在,不然我……”
孰料,路單只是擺擺手,無所謂的說,“不是我,也會有別人的。”
“不,但只有你,出現的特別及時。”簡寧笑了下,眼底的感激只多不少,“你救了我不止一次了,路先生。”
聽到這句話,路單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他忽的出現在簡寧身前,修長的臂膀一左一右的陷入了她所坐着的沙發扶手,下一秒便將她困在兩臂之間。
在簡寧不解的神色中,路單的眼睛好看地彎了彎,“說的好,我既讓你免受失業之苦,還讓你脫離江水之寒,那麼問題來了,我對你的大恩大德,你準備拿什麼來報答?”
簡寧“嗯?”了一聲,聽得出相當爲難,她嘴巴張合了兩下,最後不好意思的哼出一句,“除了身體,其它都行……”
話音剛落,身體已經被好聞的沐浴露味道包圍,原來是路單用手臂把她連着被子一起擁住,他陪她一起縮進柔軟的沙發裡,下顎枕着她的窄肩,“別哭喪着臉跟我談報恩的問題,我不是凌少宸,我不喜歡威脅人。”
怔了怔,原本還因爲親暱而瞬間僵硬的身體,因爲路單這句話莫名的放鬆下來,簡寧配合着靠近他的胸膛,頸窩就是他淺淺的呼吸……
好半響,就在兩人幾乎要就着這個姿勢入睡的時候,簡寧忽然開口,“你說,他現在是不是跟你一樣,也是這麼抱着簡語?”
沉默了一會兒,簡寧才聽見路單帶着倦意的冷笑,“是又如何?凌少宸的選擇你不是向來最清楚?”
“我的確很清楚……”凝視着空氣中的某個點,簡寧的眼神慢慢變得銳利起來,“我想明天找他說清楚一些事情。”
“說什麼?問他爲什麼舍你救簡語嗎?呵,簡寧,你這叫什麼你知道嗎?你這叫自取其辱。”路單收緊攬在被子上的力道,聽到簡寧喊痛才稍稍解氣。
知道路單生氣,是在替她感到不值,簡寧也就大方的沒去計較他的暗算,“我不想一直停留在原點打轉了,路單,我頭一次這麼渴望的想邁過人生的一道坎,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聽到簡寧情緒波動明顯的話,路單不禁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女人,想明白了就好,看來你還不算太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