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簡語快被這討人厭的沉默壓垮的時候,她聽見路單輕快的說,“其實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兄弟姐妹,不管是弟弟哥哥還是姐姐妹妹都行,這樣,我不用孤孤單單的一人生活在這世上。回家時,有人陪我吃飯,上班時,有人向我告別,娶老婆時,有人幫我迎親。”
輕快到了後頭是頹喪、是嘆息,路單偏着腦袋,望着眼神閃爍的簡語,笑了:“這種感覺簡小姐應該也有過吧,畢竟,我們都是一個人。”
忍不住躲開路單那隱隱熟悉的眉目,簡語儘可能冷靜地控制語氣:“當然,我跟路先生一樣,都是獨生子女。但還好啦,在我身上,向來是寵愛比孤獨來得多,我爸媽很疼愛我,還有……少宸,有他們時時支持陪伴我,我根本來不及感受那少得可憐的孤獨。”
大概是說到自己心中最值得高興和驕傲的事,簡語咯咯的嬌笑起來,頭頂的公主皇冠在光暈下璀璨奪目。
這時……
“喂,凌少宸!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就在路單跟簡語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時,忽的從暗處響起的女人的嬌嗔迅速引起了兩人的注意,那把聲音聽上去與其說是在反抗,倒不如說是在撒嬌,軟乎乎的,像團含進嘴裡又捨不得立刻嚥下的棉花糖的甜味,直叫聽進耳裡的人心都化了。
果然,那男人非但沒如她所願,反而用還未徹底平靜下來的情動聲線羞她,“亂扭個什麼,別說走了,你現在連站着都成個問題!”
蘊含着不悅的男音,比上一句女聲更清晰的穿透過空氣,路單的表情倒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握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的緊了緊,至於簡語,她的臉色何止用難看可以形容。
路單在旁理解的暗自點頭,簡語的那句“少宸會時刻支持陪伴我”還猶在耳畔,現在男主人公卻抱着另一個女人出場,嘖,這耳光打的……路單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但很快的,簡語似有所察覺的冷睨向他,無奈,路單隻好裝模作樣的高舉杯子,以掩飾脣邊那抹不厚道的嘲笑。
像是故意要她出醜一樣,當她髮絲凌亂的被凌少宸抱着來到路單、簡語面前時,簡寧一瞬間真是什麼心情都有。
尷尬、失措還有小小的得意,簡寧骨子裡說到底還不夠開放,做不到辦完那種事後還能在人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當她撞見簡語那恨的咬牙,但又不得不露出得體微笑的扭曲五官時,簡寧不可否認,這一回,自己贏得漂亮!
“宸哥哥,你們剛都躲在哪兒聊悄悄話呢?怎麼都不先跟語兒說說,我還以爲你覺得宴會太無聊,提前走了呢。”
即使心裡已經開始歇斯底里,但簡語依舊在凌少宸面前保持舒心的笑,無疑,她確實很生氣,但她又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爲什麼?
因爲是她爲凌少宸出謀劃策,讓他多花點時間和精力逗簡寧開心,然後借這段甜蜜的假象讓簡寧懷孕。
而簡語,只要確保凌少宸的心還在她身上就好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執行着,但只有真實一的幕擺在眼前時,簡語才知道要忍下這口氣該有多困難,女人本來就是眼底容不得沙的生物,而簡語在這方面,更甚!
面對簡語的疑問,凌少宸先把簡寧放下來,見簡寧的身形不穩的晃了下,他很乾脆的扯着她的胳膊讓簡寧暫時靠在他身上,接着才向簡語作解釋,“哦,簡寧跳舞的時候不小心把腳給扭了,我抱她來這邊找找有沒有跌倒藥。”
謊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明知凌少宸是隨口搪塞,簡語還是反應迅速的,模樣看上去異常關切的迎向簡寧。
期間,簡語順帶着把簡寧推離了凌少宸兩步,這才拽着簡寧的手緊張地,“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簡寧表面客套地,“我沒什麼事,簡語小姐別聽凌總瞎說,就是……呵,就是腿關節和腰有點酸。”
腿關節和腰有點酸……
多麼容易給人造成遐想的話,簡語聽的牙根一緊,望着簡寧紅撲撲的俏臉和潤澤透亮的眸,吃了她的心都有!
“腿痠的話,那就別在這裡乾站着了,甲板那裡有幾張椅子還空着,要不我帶你過去休息會?”簡語發射善意的信號。
簡寧回頭想知道凌少宸的意思,畢竟介於簡語上次鬧出的幺蛾子,凌少宸就曾喝令她不許再接近簡語。
結果,凌少宸正在和路單隔空對望,那眼神、那神態,簡直專注到渾然忘我,要不是從二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隱隱敵意,簡寧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看對眼了。
這邊,簡語又耐心的邀請了一次,簡寧沒有拒絕,點頭說“好”。
待到二女離開的時候,凌少宸忽然冷冷出聲,“離她遠點!”
面對凌少宸的威壓,路單毫不所動,他懶懶散散的倚靠在圍欄處,呵出一口深夜的寒氣,“你指誰?簡寧還是簡語?”
“還能有誰!”凌少宸眸光一厲,“如果讓我知道你對簡寧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路單,我定會讓你從畫壇的神位上摔下來,最後在簡寧面前完完全全的毀了你!”
這種強迫式葬送職業的威脅落到誰的耳中,都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可是,凌少宸得到的,卻只是路單的一聲大笑,那笑聲直插雲霄,透出無所畏懼的氣魄,“凌少宸,假如簡寧有朝一日真選擇了我,這個神位,不用你拽,我自己下來!”
甲板風很大,晚風夾雜着獨屬江水的鹹溼拂過面頰,刺疼刺疼的,簡寧用肩膀蹭了下發乾的臉皮,直覺來甲板上找座位,並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
雖然,甲板上的確提供給了遊客一些顏色各異的塑料椅,但在這麼冷的情形下,再多的閒情逸致都得被活活吹散。
身後的舞會還在繼續,若有似無的音樂飄蕩過來,但簡寧卻失了觀賞的興致,因爲她的全副身心都得用來應付簡語的虛僞。
“妹妹,你跟宸哥哥的感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妹妹?”簡寧不怎麼買賬的諷笑,“你別噁心我了行嗎?你心裡能真有我這個妹妹?”
“你這話分明是在跟我賭氣了……”簡語眼底適時的浮現一抹哀傷,“妹妹,你我的身份,註定了我無法在外人面前與你相認,但我曾託宸哥哥告訴過你,只要你願意認祖歸宗,簡家的大門隨時都爲你敞開。”
“那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到時若是簡天海死了,我跟你遺產一人分一半,好不好呀,姐姐?”後面兩個字被簡寧拖得極長,聽上去跟嚎喪差不多。
到底還是沉不住氣,簡語一下子冷了臉,“你怎麼能直呼我爸……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爸爸的名諱呢?還咒他死?簡寧,不是當姐的愛說教,你這年紀輕輕的,嘴巴卻比五六十歲的長舌婦還要毒……”
“毒嗎?”簡寧不客氣的打斷,聲音比眸光還冷,“那簡天海當年拋棄妻女,你母親蘇巧命人截去我舅舅的雙腿,而你,簡語,兩年前故意在馬路邊跟我發生爭執,非但如此,還欲置我於死地,你說說看,是該怨我說話毒,還是怨你們一家人做事太絕,留下了太多可以讓我詬病詛咒一輩子的惡行!”
難得的,簡語竟被簡寧尖銳如刀的指責逼得有些無話可說,沉默了會,簡語忽的昂起下巴,藉着她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尖聲道,“從你母親那一代開始就是個錯誤!你說我們害了你們一家,那你怎麼不算算你們對我們家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如果不是沈天雪勾引了我爸,我爸又怎麼會鬼迷心竅的傷了我母親的心?再說你那個殘廢的舅舅,是他自願替沈天雪挨刀受罰的!至於你,簡寧!我害你?呵,我害你害到自己被車撞成植物人?你不覺得你有被害妄想症嗎?兇手居然還想洗白成無辜的那方?天真!”
“很好……”簡寧不明就裡的吐出這兩個字,隨後笑道,“你又一次刷新了你的下限,簡語,有句話你說對了,從我母親接受簡天海那一秒開始,就成就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因爲跟你這種人產生血緣關係,實在讓我覺得足夠噁心。”
“覺得噁心,那你怎麼不去死啊?”簡語今晚受的刺激也是夠多的了,她雙眸狂亂的朝着遠處一掃,正好撞見凌少宸和路單雙雙從後頭走出來,她心一狠,突然一隻手飛快抓住了簡寧的手臂,目光猙獰的衝簡寧輕笑,“你猜,我們兩個同時掉進水裡,他會救誰!”
不好!
簡寧的心臟驀地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