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暮晚順手把門往裡拉了拉,不客氣的說道。
顧淮南眼疾手快的一把搭在了門框上,“不接電話?”
“你到底想怎麼樣?”暮晚擰着眉看他,這個人的心思她是真的猜得頭髮都要掉光了。
“我想怎麼樣,我……”
“誰呀?”
顧淮南的話被慕辭心的喊聲打斷了,原本刻板冰冷的臉色倏的緩和不少,嘴角勾了勾,“有客呢?”
“對,但不歡迎你。”暮晚沒打算讓步,先不說她不想讓他進門,就是讓慕辭心看到他這頓飯也別想好好吃了。
“俗話說得好,來者皆是客,你書念那麼多都忘差不多了吧,”顧淮南沒把她的拒絕放在眼裡,扒着門框的手往外一拉,暮晚因他突然往外扯的衝力一下跟着門被帶了出去,顧淮南將脖子上溼濡的圍巾取下來拎在手裡擡腳跨了進去,“嘖,吃火鍋呢,挺熱鬧啊。”
暮晚抓着門框站在外面,聽到顧淮南若無其事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的時候閉了閉眼,外面風很大,還能聽見沙沙的雨聲,她狠狠吸了口氣,感覺胃裡剛被吃食暖熱的那塊也因這口冷氣而瞬間結了冰。
暮晚進去的時候一屋的人都瞪着眼看着站在客廳中間的顧淮南,慕辭心筷子裡還夾了根湯得微卷子的鴨腸,估計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顧淮南,驚得都忘了往嘴裡送了。蘇白倒還好,安靜的坐在一邊,不過手上動作也停了。
最先從這種僵硬的氣氛中反應過來的是埋頭啃骨頭的樂天,這會兒也揚着個油呼呼的小臉目不轉睛的盯着顧淮南,“變態叔叔。”
慕辭心筷子上的鴨腸顫了兩下掉回了鍋裡,蘇白忙捻着筷子給夾了起來,“一會兒煮沒了。”
“誰還管這個,”慕辭心瞪着眼白了他一眼,轉過頭看樂天,“你認識?”
“啊,”樂天點點頭,從沙發上跳下來往暮晚那邊跑,“上次還請我喝水了。”
“乖孩子,”顧淮南衝他笑了笑,“懂得知恩圖報,你媽教是不錯。”
“你來這兒幹什麼?”慕辭心嚯的從沙發上站起來,“不是,你還有臉來這兒?”
“有沒有臉來這兒你不是應該比我清楚麼?”顧淮南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轉過臉看向身後的暮晚,“拿副碗筷唄,來都來了總不能叫人看着你們好吃好喝吧,待客之道呢?”
暮晚站着沒動,樂天站在暮晚腿邊眨巴着眼看着顧淮南。
“嘖,”顧淮南撇了撇嘴朝暮晚走了兩步,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這麼好的氣氛真不想維持下去?”
“你覺得這氣氛好?”暮晚反問他。
“不好麼?”顧淮南笑笑,“如果你還是這個態度的話,我相信不到一分鐘會變得更差。”
暮晚猶豫了一下,叫樂天回了沙發上,看向擰着眉一臉怒容的慕辭心,“先吃吧,我再舀點兒湯出來。”說罷走進了廚房。
顧淮南原本不怎麼樣的心情因爲這頓意外插入的晚餐變得明朗起來,直接無視掉慕辭心帶着怒意的臉從茶几下面抽了個小凳兒出來坐下了,湊近鍋口聞了聞,“真香。”
樂天看不出一屋子人都怎麼了,不過還是能從不太高興的心阿姨臉上看出面前這個叔叔估計不怎麼招人喜歡,幼兒園裡也有不怎麼跟人玩兒的同學,老師說要給他們關愛。
“可好吃了。”樂天笑眯眯的說,“牛肉好吃。”
“吃你的,”慕辭心斜了他一眼,“吃飯時候不準說話,老師沒教嗎?”
樂天撇撇嘴委屈的把臉埋進了碗裡,顧淮南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暮晚用大碗舀了些湯端出來,又回廚房拿了套碗筷放桌上,一屋子人都沒再說過話,暮晚坐回樂天身邊,樂天指了指盤子裡冷着的蝦,暮晚伸手給他慢慢剝着。
鍋裡剛加了湯這會兒還在煮,也不能燙吃的,慕辭心坐在一邊越想越氣,起身準備去拉暮晚,被一旁一直坐着沒動的蘇白拽住了。
他掃了對面的兩人一眼,皺着眉小聲說,“消停會兒吧,先吃東西。”
“我……”
蘇白跟她使了使眼色,慕辭心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重新坐下了。
鍋裡咕嚕咕嚕煮了起來,一桌的人除了樂天吃得津津有味其餘都沒什麼食慾的樣子,不,還有顧淮南,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埋頭吃着,時不時的還說兩句鹹淡。
這樣的歸於平靜的氣氛像極了當初的某個時刻,而如今,這樣的表面平靜不過是披了層膜,一層名爲僞裝的膜,壓抑而鬱悶。
暮晚看得出來,慕辭心的眼神幾次跟她撞上都滿是疑問,張了好幾回嘴都被暮晚故意躲過去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在顧淮南坐在這裡被人當面揭着問。
以後再跟她好好解釋解釋吧。
“聽說顧總有意往娛樂產業發展?”蘇白掃了眼顧淮南問。
冷凝的氣氛因爲蘇白突然的一句話而開始遊走涌動,顧淮南喝了口湯,擡眼看了看他,用下巴點了點一旁的慕辭心,“你是她的經紀人吧?”
“是。”蘇白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應該籤的是皇都,”顧淮南嘖了聲,“皇都最近可不景氣啊。”
蘇白笑了笑看向他,“顧總話裡有話。”
顧淮南笑了笑,“隨便聊聊,我對這個行業陌生得很。”
“怎麼會陌生呢,”慕辭心冷哼一聲,“有那麼一個位居一姐的未婚妻怎麼可能說是陌生行業。”
蘇白皺了皺眉拉了拉她,慕辭心瞪了他一眼別開了頭。
“慕小姐說笑了,我們事業上向來是兩不管的,我對這個行業還真是不瞭解,”顧淮南也不生氣,臉上一直掛着笑,“要真如蘇先生所說準備往這個行業裡分一杯羹的話,首先請教的怕是兩位了。”
“顧總說笑了。”
原本一頓熱鬧的跨年晚餐就被這麼不鹹不淡的給攪和了,暮晚可謂是味同嚼蠟,一頓飯下來連自己吃了些什麼都不知道,樂天一個勁的搖頭說吃飽了她纔回了神,回了神才發覺一桌子的人除了顧淮南還慢慢吃着其餘兩人都瞪着碗發呆。
“我去弄個水果沙拉。”暮晚起身往廚房走。
水果是下午從超市新買回來的,下午一直在忙這會兒也擱廚房案板上,她拿了把水果刀蹲垃圾桶邊慢慢削着,客廳裡的氣氛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尤其是慕辭心帶着責備和探尋的目光,每每掃過她身上時總讓她有自覺的一陣心虛。
她起身打開了廚房的窗戶,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她扯着嘴角打了個冷戰,對着窗口吹了兩分鐘後覺得胃裡翻攪着難受。
肯定是剛纔只顧悶頭吃沒注意食量多吃了點兒,她這胃從在監獄裡就不怎麼好了,後來去‘錢櫃’上班後又是烈酒又是雜酒的摧殘,折騰到現在沒進醫生也算是萬幸了。
她關上窗戶皺着眉重新蹲了下去,蹲下來後才感覺好受了點兒,胃裡那種灼熱的隱隱作痛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受,跟裡面頂了塊石頭似的,還是燒着火的那種。
翻了一圈兒也沒在冰箱裡找着沙拉醬,暮晚才恍然,自己一開始買水果就沒想做什麼鬼沙拉。
客廳裡傳來細小的說話聲,暮晚這才驚覺自己在裡面呆太久了,忙從冰箱裡拿了盒酸奶充沙拉往水果上擠了些,拌兩下後端着出去了。
顧淮南已經沒有再吃了,癱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茶几上電飯鍋的電源也被人拔掉了,樂天坐在沙發上玩兒着暮晚給他買的積木,一切看似和諧得不太正常。
不對……暮晚端着東西掃視一圈兒,似自語般輕聲問:“他們……人呢?”
“走了,”顧淮南把視線從手機上挪開,“公司電來電話叫明天一早去開會。”
暮晚皺了皺眉,把手裡的玻璃碗放茶几上一放,冷冷的看向對面,“你爲什麼還不走?”
“不是說有飯後水果嗎,”顧淮南掃了一圈從茶几底下拿出牙籤自顧吃了一口,“我吃了再……嘖,什麼玩意兒這麼冰。”
暮晚一把奪過碗,指指門的方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請吧。”
“就這態度?”顧淮南把玩兒着手機的手頓了一下,冷眼掃過暮晚的臉,“是不是忘了還住誰的房子呢?”
暮晚因他這話抖了抖肩,咬牙低喊出聲,“顧淮南,你別欺人太甚,關於房子的事兒我會調查清楚的。”
“嘖,別這麼大聲喊,”顧淮南睨了她一眼,“還有小孩子在呢。”
暮晚說不上來此時心裡什麼感受,總覺得什麼事都被眼前這個人吃得死死的,牽着絆着什麼都弄不好。
她轉過臉看向樂天,“自己去洗臉刷牙,該睡覺了。”
“哦,”樂天走了兩步又轉過頭,看着顧淮南說,“不準欺負我媽媽。”
顧淮南攤攤手,“你看現在誰比較兇。”
樂天認真掃視了兩個一眼後進了浴室。
顧淮南疊着腿笑了笑,“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這樣有意思嗎?”暮晚把碗放茶几上,“咱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何必扭着我不放呢,我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是殺了全家你要這樣對我?”
顧淮南臉上的笑因她的話瞬間收了起來,跟變臉王似的,“覺得委屈?受不了了?”
暮晚看着他沒說話。
“我們怎麼可能沒有關係了,”顧淮南突然又笑了,“那孩子管你叫什麼?”
“這跟你沒關係。”暮晚冷冷的說。
“那可說不定,”顧淮南冷哼道,“他要真跟你有關係那肯定就跟我脫不幹系,你怎麼能說我們之間已經沒關係了呢。”
“樂天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暮晚鄭重的道,“你別想打他的主意,他要有什麼我跟你沒完。”
“怎麼個沒完法?”顧淮南一副挺有興趣的樣子,“先說來聽聽,興許我一害怕還真就被你給嚇住了。”
“我會殺了你。”暮晚盯着他冷冷的說,“說到做到。”
顧淮南沉默的看着她,似是在想她這話幾分真幾分假,良久後笑了笑,“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你不會幹,我瞭解你。”
“你瞭解的只是三年前的我,”暮晚說,“現在的暮晚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暮晚了。”
“是,”良久後顧淮南突然笑了,笑得還挺開心的樣子,“是不是三年前的暮晚了,”他半眯着眼打量了她一會兒嘖嘖出聲,“比三年前漂亮了不少,性格也辣了些,知道你以前爲什麼總招人煩麼?因爲你不懂得反擊。”
暮晚沒想到顧淮南會這麼說,愣了兩秒才冷哼道,“所以你現在是在替我分析以前失敗的原因麼?那不防再細化一點兒,對你,要怎麼反擊才能起到效果?”
“這個嘛……”顧淮南摸着下巴似在沉思,幾秒鐘後擡了擡眼,“暫時還沒有,等哪天真有了,我一定告訴你。”
那種深深的挫敗感直擊心頭,暮晚覺得自己總是這麼沒用,在面對顧淮南時,冷漠和對他的恨都表現得很明顯,甚至不只一次說過狠話,可卻沒有一次完了之後有勝利者的喜悅,甚至連勝利者這個稱號都不曾享有過。
她總是不斷失敗,面對這個人,再狠的話也能被他輕而易舉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