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蹲在落地窗邊,腳邊是打翻了的花瓶,花瓶裡的水從瓶口流出來,沾溼了她赤裸的雙腳。她看見韓離點頭,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緊張,擡腳時踩在散落在地上的玫瑰花上,腳底一陣刺痛。
玫瑰根莖上的刺直接刺在腳底,鑽透了她細嫩的皮膚,刺進血肉裡。秦吾忍着疼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她不願意待着這裡。
“秦小姐,請等一下!”韓離是來請秦吾去勸說顧西爵的,現在卻看着她要走,於是立即走過來,非常不合時宜得攔在門口。
秦吾的腳步頓住,擡頭疑惑的看着韓離。
他是顧西爵的特別助理,她不知道韓離這個時候要說什麼。可是房門被他擋住了,她只有停下來聽他說話。
“秦小姐,顧總正在裡面喝酒,可是醫生囑咐千萬不能喝酒。請您進去,勸勸顧總好嗎?”韓離把裡面房間的情況和秦吾大概說了一下,最後他還強調了一句,“現在只有您說的話,顧總纔會聽了。”
韓離說的事實,這個世界上只有秦吾的話,顧西爵纔會放在心上,爲了她纔會剋制自己。可是對現在的秦吾而言,她不相信這句話。
三年前,在自己和顧西爵的愛情裡,自己就輸的徹徹底底了。到了現在,她始終認爲在這場與顧西爵的較量裡,自己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千萬不能相信任何人說的關於顧西爵深愛自己的傳言。
如果信了,就會重蹈覆轍,而在報復顧西爵的路上,她只有一個機會。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請你讓開。”秦吾往門口的方向走進了兩步,她向韓離非常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是的。她和顧西爵離婚了,連法律是規定的夫妻之間相互扶持的義務都沒有。所以現在他不顧自己身體,喝得爛醉如泥,和她秦吾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了。
韓離聽出了秦吾的話外之音,可是他不讓,“秦小姐,你們好歹是夫妻一場,更何況顧總這次是爲了你來的,你和顧少廷結婚的事情,顧總已經知道了。”
“……”秦吾沒想到韓離會對自己這樣坦白。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她顧少廷結婚的消息竟然這麼快就走漏了。
她原本還打算等自己回去了再公佈,沒想到……
這麼說來,顧西爵是特地來k國找她算賬來了?既然這樣的話,他爲什麼要一個人喝酒,以他的性格不是應該抓着她,對自己連番質問嗎?
秦吾正沉默着,韓離西裝口袋裡的手機大響,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轉而對秦吾鞠了個躬,“秦小姐,這件事就拜託你了。”隨後,他出去房間接電話,離開時還不忘將微開的房門關上。
秦吾站在門口,擡腳離開,可是兩隻腳像是被什麼人用釘子釘住了一樣,重如千斤。理智告訴她,千萬不能走去裡面的房間,千萬不能看見顧西爵的模樣,千萬不能再去參與他的任何事情,可是她的情感已經先於理智一步,到達了她的中樞神經,控制了她的兩條腿。
她轉身,離開客廳,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咣噹!”突然,房間裡傳來酒瓶落在地上的聲音,秦吾加快了步子,直到她站在門口,確定裡面的男人沒有受傷之後,她的腳步停住了。
男人俯靠在吧檯上,他因爲咳嗽,連呼吸都變得厚重。每一口呼吸,都傳出濃烈的酒精味,越來越濃烈。酒櫃裡的酒已經被他喝完了,威士忌的酒瓶散落了一地,有些滾得遠地直接落在秦吾的腳邊。
可是顧西爵根本沒有喝夠,他按下吧檯上的客房電話,“送威士忌上來,越多越好。”
他向客房服務人員點名要最烈最濃的威士忌,而且越多越好。
“咳咳……咳咳咳咳……”顧西爵掛完電話,喉嚨裡的咳嗽再也壓制不出,連綿起伏的吐出來。酒喝得太多,又太過濃烈,胃部的翻滾一陣接着一陣地涌上來,直逼他的咽喉。
突然喉頭一鬆,胃裡的灼熱一股腦全衝上來,溢出他的薄脣。站在門口的秦吾,聽到他痛苦的聲音,停住的腳步加緊,小跑到他身後。只見鮮血噴濺在白色的吧檯上,一片鮮紅。
他垂放在臺子上的兩隻手,手背上都沾了血。
顧西爵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壓根沒注意到身後的秦吾。秦吾站在他身後,不上前也不退後,只是看着他面前的鮮紅髮呆。
王茂然說,顧西爵的身體自從做了肝臟移植手術後就存在隱患,那一次他因爲喝酒過多而導致胃出血,這只是他身體對外的一個暗示。他身體的各器官的機能都因爲操勞過度而在下降,如果他不好好調養身體的話,總有一屜會耗盡身體的最後一分力量。
他應該在津陽市待着好好調理身體,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還一下子喝了那麼多的酒,分明就是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叮咚!”
外面有人敲門,不一會兒房間裡的擴音器就傳來客服的聲音,“顧先生您好,您點的威士忌來了,請您開門。”客服聲音甜美,關鍵是她說酒到了。
顧西爵雙手撐在吧檯上,準備起身去開門,可他一轉身卻看見身後的女人,秦吾正仰頭看他。
她一雙麗眸裡充滿心疼,可是當撞上他的視線,又迅速把心疼掩去,換上冷靜和鎮定。
顧西爵從高腳凳子上下來,避開身後的人,走去前面開門。秦吾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發呆。
負責客房服務的工作人員,把推車上的威士忌搬上吧檯,她準備替客人一瓶瓶的放進酒櫃裡,卻被顧西爵攔住,“放這兒就行了。”他一會兒還得喝,如果放進酒櫃的話還得拿,實在太麻煩。
工作人員拿了顧西爵的消費,恭恭敬敬的鞠躬之後,推着推車走出房間。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秦吾和顧西爵兩個人。
“顧西爵,你到這裡來幹什麼?”秦吾看着吧檯前的男人,他的手裡已經握了一個酒瓶,身體因爲難受的原因根本站不穩,只能靠在吧檯上。
他熟練的打開瓶蓋,仰頭就往喉嚨裡灌了幾口酒,動作太急,嘴角溢出幾滴酒精,連帶着他嘴角的鮮紅一塊從他的下巴上流淌下來。
顧西爵對秦吾的話並不回來,他自顧自的喝酒,彷彿房間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秦吾根本不存在一樣。
秦吾離他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他壓制在喉嚨的咳嗽聲全部能聽見。秦吾的手抓在吧檯邊緣,她等了一會兒,想等到顧西爵的話,可是顧西爵除了仰頭喝酒,沒有說話。
“顧西爵,你在這裡喝酒放着自己的身體不管,你是想讓我覺得愧疚?然後用我的愧疚來要挾我麼?”秦吾再也忍不了了,她眼看着瓶子裡的液體越來越少,耳聽着他喉嚨裡的咳嗽被壓制的溢出來,已經不能等到顧西爵說話了。
可是她明明是想好好勸他別喝酒,一張口卻又說了刺激他的話。或許,這就是她和顧西爵之間的相處模式。
顧西爵擒着酒瓶的手臂慢下來,他轉頭,低眉看向身邊的女人,“秦吾,你不是要玩麼?沒關係,我陪你好好的玩。”說完,他再次仰頭把酒瓶裡的酒一口喝完。
他完全不考慮自己身體的負荷能力,只要眼睛還睜着,只要嘴巴還能張開,手還能舉起來,那麼他喝酒的動作就永遠不會停止。
秦吾眼見着顧西爵甩開酒瓶,隨即又拿起來另一瓶酒打開,握在手裡。這一次,她沒再猶豫,整個人撲上去,搶似的把酒瓶從顧西爵的手裡奪下來,只聽“咣噹”一身,酒瓶被她一手摔在地上。
可是摔了一個酒瓶,秦吾並沒有罷休,她揚手,纖細嫩長的手臂掃過吧檯,將上面的酒瓶一一掃落。空曠的房間裡傳來酒瓶連續碎裂的落地聲音,下一秒顧西爵發了瘋似的揪住秦吾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按在吧檯上。
酒店的吧檯是大理石質地,秦吾的腰背被猛然的推在上面,一陣疼痛。可是她並不示弱,揚着臉與他對視。秦吾的左臉包裹着紗布,遮住了一半的表情。
“你是來挑釁我的麼?”顧西爵的另一隻手擡起,就着秦吾的下巴落下來,捏住了不放開,“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他所有的情緒都在此時此刻爆發出來,他氣瘋了!從他在醫院裡看到她和顧少廷結婚登記表的時候,他就完全氣瘋了!原來還以爲秦吾說做自己的弟妹不過是一時賭氣說說罷了,沒想到她竟然早就謀劃好了,只等和自己領了離婚證,就去和顧少廷領結婚證。
雖然他心裡很清楚,秦吾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復自己,可是一想到她現在的配偶欄裡寫着別的男人的名字,他就氣的說不出話,本該溫柔以待的場景,卻成如今的這副對峙模樣。
顧西爵用力的手微微鬆開一點,目光深黑,冷冷的凝視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剛纔的心疼,反而是厭惡更佔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