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館內大多數人都知道昭寧的脾氣,倒是很習慣,只有新晉的雪妃稍稍覺得有些驚異。宇文朗沉下臉來:“昭寧,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姑娘家家的,規矩點。”
昭寧不滿意地扭扭屁股:“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宇文朗搖搖頭:“你再這樣,怎麼有婆家會接受你?”
說到“婆家”問題,在座的諸人都是輕輕一笑。昭寧有些羞窘,紅着臉大聲道:“沒有婆家就沒有婆家,我就這麼一個人挺好”
宇文朗道:“女人怎麼能不嫁人?誒……看來我寵你太多了,也是時候把你嫁出去了。”
昭寧站起來道:“我說不嫁就不嫁再說嫁了人也不一定好,萬一遇上個不好的丈夫,那我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宇文朗笑道:“你是郡主,又誰敢有這個膽子,對你不好?”
昭寧滿不在乎地道:“這有啥?皇后還是公主呢,還不是一樣”
提到皇后,宇文朗臉色明顯一沉。其他人知道昭寧曾經就這個問題和宇文朗當面頂撞過,一時間都是默不做聲。
昭寧果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的覺悟,她滿不在乎地道:“不過皇嫂真的很好,什麼富貴榮華,什麼母儀天下,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寵也好,不寵也罷,她從來就不放在心上。”
一聽到這話,場內氣氛驟然一變。宇文朗冷哼一聲,冷冷笑道:“這麼說,皇后還真是心如止水啊”
昭寧一擺手:“別說的好像皇后從前很緊張過一樣。皇嫂從來就沒有對這些動過心。她有自己的天地,她只對自己認爲是親人的人好。其他,就算他權勢在大,在她眼裡也不過是浮雲一般。”
誰是浮雲?宇文朗是,宇文護又焉知不是?皇后從來沒有在意過皇帝,也不稀罕自己的皇后之位,這說明什麼?說明宇文朗過去對她的譏諷和羞辱,根本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宇文朗當下嘴角抽動一番,冷笑一聲放下杯子。而下一刻,搖頭嘆氣的卻是昭寧。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跟宇文朗說什麼也是白搭,他絕對不會對琴玥改觀的。一時間她甚至希望琴玥不如別再當什麼皇后,也許放手,對兩個人都好。
想是這樣想,可是怎麼能放手?一個是帝王,一個是皇后,而且,還是曌國和親過來的皇后。後位不穩則國家不定,牽扯的方方面面太多了,豈是升斗小民那般想休妻便能休得了的?
昭寧默默地坐了下來,喝乾了杯中酒。也許是和琴玥待慣了,昭寧也學會了沉默。有些時候,用言語和行動已經無法溝通,那還繼續糾纏不休幹什麼?
宇文彥卻樂顛顛地向雪妃跑過去,瞪着眼睛看着她微凸的肚子,有些好奇地問:“這裡真的有小孩子麼?”雪妃笑着點點頭,臉上雖有些腫,卻是洋溢着歡欣和滿足。
自然,這份歡欣和滿足印在宇文朗的眼裡,是一抹父愛的柔情;而在柔妃和麗妃的眼中,卻是一把利刃,時刻威脅着她們的地位,甚至是生命。
自古以來,誰也不敢小看後宮傾軋。與男人們的朝堂相比,後宮更是一片荊棘滿地的所在。家族勢力、皇帝寵愛只是爲自己的勝利增添一份籌碼而已;後嗣卻是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中決定勝利的法寶——尤其是在宇文朗還沒有子嗣的情況之下,這件法寶的功效更爲明顯。
宇文彥眨着眼睛,歪着腦袋問:“我可以摸摸我的小侄子麼?”他說着,緩緩伸出手去,一臉期待。
“五弟,你在幹什麼?”宇文朗一臉嚴肅。他可不希望這個冒失小子一不小心碰壞了他的心肝寶貝。
宇文彥神情失落地收回手,一臉遺憾。雪妃卻溫然一笑,用她還不太純熟的上京官話道:“沒關係。”
“真的可以麼?”宇文彥驚喜地伸出手去,輕輕貼在雪妃的肚子上。雪妃懷孕才兩個月,腹中胎兒還未成形,宇文彥只是感受到溫軟的肚腹之上那一份輕微的震顫,彷彿昭示着一個弱小的新生命的誕生。他高興地喊:“小傢伙,真的有小傢伙”
“真是”宇文朗緩緩從席上走了下來,愛憐地摸摸宇文彥的頭:“說了愛妃懷孕了,自然肚子裡有小寶寶啦。”他說着,無限柔情地看着雪妃——的肚子,是的,只是肚子。對他來說,肚子裡的孩子,或許真的比眼前這個女人還要珍貴。
麗妃心中大怒,然而也不好表現,只能撇撇嘴,按着自己平平的肚子:怪誰?誰叫自己的肚子不爭氣?
而柔妃的依然溫和地笑着,只是那瞳仁中忽的閃過一道利芒。
宇文彥道:“是嫁了人都會有小寶寶麼?那爲什麼柔妃和麗妃沒有?姐姐也沒有?”宇文彥的親姐姐是二公主靜寧,嫁給了雲飛的三哥雲迪,早已孕有一子。
宇文朗愛憐地道:“彥兒說什麼呢,靜寧不是早已有孩子了麼?”
搖頭的卻是宇文彥:“我說的不是靜寧姐姐,我說的是皇后,她現在是我的姐姐。”
又一次提到皇后,宇文朗的神色變得有些不悅。他站直了身子,準備往回走。宇文彥也不再理皇帝的事情,饒有興致地問雪妃好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