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裡總是很忙的。人們爲了辭舊迎新,祈求來年的好運,打掃屋子,拜祭天地祖宗,準備過年的什物。在三國之中,諸禮最備的當屬曌國。曌國自稱是夏周子民,老祖宗傳下來那一套東西,不論是渣滓還是精華,盡皆保留下來。而晟國明顯沒有那麼講究,過年不過囤積膏粱,打掃屋子,求個好彩頭罷了。
當然,晟國的皇室除外。
臘月之後,在宇文朗的率領下,皇室成員以玉璧祭天求上蒼賜福,以玉璜祭地祈大地施恩,又以四神獸祭東南西北四方,求得邊疆安寧。正月初一,還需三牲祭祖,所有皇室成員齊集太廟,盼望祖宗顯靈,大晟國運昌隆,福澤綿長。
自然,女人是不能被允許參加祭禮的。被陰人的手碰過的東西,晦氣,神靈祖先不願享用。不過女人也需參加一些求福活動。三十之夜,從神壇上撤下來的福禮——多是大頭大頭煮熟的牛羊之類,不再加熱烹製,而是由御膳房的太監當場切分,裝入大鼎中,沾上調料直接食用,號稱“作肉”,最是意義非凡。
本來食用作肉,必須是皇上皇后先行享用,才能分給後宮的妃子們。不過,琴玥是享受不到這個“虛榮”。三十那天,她接到宇文朗的一道旨意,被禁足在坤寧宮,不許她參加任何皇室活動。自然,作肉她的那一份,就“無福消受”了。
三十,宮內張燈結綵。朝霞館更是人聲鼎沸,家宴開始了。
“喝酒”清婉的一聲喊,是琴玥說的。之後,五隻盛滿酒的杯子很清脆地碰在一起,水花飛濺。
“娘娘,這樣真的合適麼?”怯怯的聲音,來自在一旁瑟縮的翠屏。紅銅的火鍋下炭火熊熊,熱氣蒸騰,鍋內肉食翻滾,陣陣香氣襲來,分外引人。
“怕什麼?又沒有外人只此一天。”琴玥滿不在乎地舉起杯子。
“咕嚕嚕,”卻是赤霞一口灌下了酒,臉色瞬間變得紅如朝霞,一揚空碗道,“小德子,幫我倒酒,滿上,滿上啊”
“好嘞”小德子很乾脆地擡起酒罈,把赤霞的空碗斟滿酒。
“娘娘,不要多喝。”寒霜看着琴玥喝乾了杯中的酒,好心勸道。
“怕什麼?就算是醉了也沒關係”插嘴的卻是赤霞,她滿臉通紅,一身的酒氣。
“就是,反正是御膳房孝敬的百年陳釀女兒紅,不喝白不喝。”琴玥眉飛色舞,一推空碗到小德子面前,“給我滿上。”
小德子答應着給琴玥倒酒,一臉喜氣。儘管不能去朝霞館參加家宴,坤寧宮的一干人等依舊喜笑顏開。也許,就算宇文朗請她們去赴宴,她們還不樂意呢。這樣輕鬆地喝酒吃菜,多好
“來,吃菜吃菜,老喝酒幹嘛?”琴玥說着,揚起筷子夾起一大塊肉:“你們不吃,很快就沒了。”說罷,把肉放到嘴裡,直說:“燙燙”
寒霜很細心地端來一碗酒,琴玥看也不看便一口灌了下去,喝完後,又拿起手帕抹了抹嘴道:“真是痛快”
翠屏撲哧一笑:“娘娘,您可真不像是曌國人”
“不像又如何?”琴玥揮舞着筷子,看準一大塊肉夾了下去,卻沒想到,被赤霞搶先一步,放到嘴裡。
琴玥微微一怔,寒霜卻沉着臉道:“赤霞,真沒規矩”
“沒關係沒關係”琴玥很大度地擺擺手,“就應該這樣搶着吃,才香”她一說完,馬上從小德子筷子下搶下一塊肉,很得意地放到嘴裡。
“娘娘太陰險了”小德子不滿地抱怨,寒霜又是一瞪眼:“怎麼說話的”可是沒人理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火鍋吸引住了。
寒霜嘆了口氣,卻現自己碗裡多了一塊肉。她驚異地看着琴玥,卻看見琴玥一臉微笑:“快吃啊,要不都被搶光了。”
“哦。”寒霜看着琴玥,鼻子一酸,還不及道謝,就見琴玥又揚起筷子,加入戰局。
屋內熱氣蒸騰,一派歡欣。就連屋外的凜冽寒風和略顯清冷的月光也擋不住屋內的融融春意。春節到了,春天的腳步也在臨近。
而朝霞館內,卻是另一番景緻。宇文朗端坐中央,左手邊分別是趴在案上懶洋洋的宇文護和奮力吃東西宇文彥,右手邊第一位是正在埋頭苦吃的昭寧,隨後是一臉微笑的柔妃、神情倨傲的麗妃,最末的是新晉的雪妃。她依舊一身白衣,體態微微福了些,不過精神頭很好,看得出她最近心情不錯。
琴玥沒來——這是肯定的。太后沒到,她去南方養病了。宇文瀟也沒到,他陪着太后去了南方。
朝霞館內的氣氛莊嚴多了。太監宮女們默不做聲地一道道上菜,席間,連一聲咳嗽也聽不到。所有人都沉默着,除了昭寧和宇文彥,其他人吃得也是極其矜持。
酒過三巡,宇文朗舉起酒杯:“諸位,請滿飲此杯。”
皇帝的面子誰敢不給?柔妃、麗妃、雪妃自不用說,宇文護也懶洋洋地坐起來,端起酒盞。宇文彥還太小,便以茶代酒。而昭寧卻是坐直了身子,揚起酒盞大聲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