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回到花街,我像一條孤獨的狼,站在狹窄的窗邊乾嚎。
王常舉如此告別的方式讓我疑竇叢生。他一定隱藏了什麼事。
突然想起孟小冬辦晚宴的時候,她邀請過孫玉,當晚孫玉回去,指定王常舉送她。心裡頓時一激靈,似乎打開了一扇窗,卻又看不清窗戶外的風景。
我毫不遲疑拿起電話打給孫玉。
孫玉一接通電話,就扔過來一句話:“國貿南門見。”
我還來不及說話,她已經掛了。我捏着蜂鳴聲的手機,恨不得一把砸個粉碎。
要想探尋真相,孫玉是唯一能解開我心頭之謎的人。我看一眼扔在牀上的協議書,冷笑着將它塞到席子底下。
從我住的地方趕到國貿,有一段不短的路。我不想擠公交,乾脆攔了的士,直奔過去。
孫玉早先我到了,我剛下車,被聽到幾聲汽車喇叭聲。循聲看過去,就看到坐在車子裡笑吟吟的孫玉。
我定了定心神,徑直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
“這麼急找我有事?”她淺笑着瞄了我一眼,隨口問道:“我們是去喝一杯,還是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吧。”我淡淡地說,心裡想着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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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也好。”她啓動汽車,滑入街上的車流裡。
音樂聲響起來,是令人熱血沸騰的交響樂。孫玉喜歡交響樂,這與我有着特別大的區別。我喜歡民樂,往往會在二胡和嗩吶聲裡垂淚。我感覺交響樂確實能使人奮進,但民樂卻能勾起回憶,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掉入無邊的思鄉情緒裡。
過了人民南天橋,十字路口開始堵車。孫玉將一雙芊芊細手搭在方向盤上,眼光直視着前方說:“王者,聽說你搞了個物流公司?”
我點頭說:“其實算不得是我的,我又沒出一分錢,只是佔了乾股。”
她便淺淺一笑,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可是你們物流公司的業務單位,也是我們銀行的大客戶。”
“是麼?”我漫不經心地問。對物流公司這一塊我現在沒半點心情。有薔薇照看着它,物流公司不會出現意外。何況業務單位是樑鬆找來的,得罪物流公司,就是得罪樑鬆。
“樑行長對你挺好的。”孫玉換了一首歌,是婉婉轉轉的《夢裡水鄉》。
“好聽不?”她問我,自己跟着輕輕哼起來。
“好聽。”我老實答道:“這首歌,我第一次聽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孫玉看我一眼,嘆口氣說:“王者,你真是個多情的男子!”
這句話讓我尷尬起來,一個女人說自己多情,這是很沒面子的事。
“你怎麼突然就不給樑行長開車了?”她問我,剛好前面的車動了,她掛擋起步,動作行雲流水。
“說不清。”我不好將樑鬆要我做他兒子的事說出來。畢竟我與她,雖然有過肌膚之親,卻還沒達到像孟小冬那樣,可以無話不說的地步。
在深圳這塊地方,男女之間的一夜情,就好像吃小菜一樣的普通。許多男女,或許僅僅是一面之緣,或許僅僅是個打錯的電話,就可能成就一段露水姻緣。
性在深圳,就像吃飯一樣的簡單。沒有人會爲一夜激情傷神,也沒有人會傻傻地糾纏一夜過後的傷感。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昨夜就像一頁書一樣翻過去了,接下來又是火熱的爲生活奔波與掙扎。
這是塊缺少感情滋潤的土地,似乎每個人都在渴望能有一段豔遇。而恰恰豔遇會無處不在,不單是男人,女人亦如此。
比如孫玉,就是在與我接觸過後,我們就在小梅沙的沙灘上,演出了一場過後不找的戲碼。
“是你嫌棄他?”孫玉好奇地問。
我搖搖頭說:“我哪有那樣的資格?只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不許,我豈能胡來。”
孫玉便抿着嘴巴笑,扭過頭又看了我一眼,揶揄着我說:“其實你要是做了樑行長的乾兒子,也就看不起我這個老太婆了。”
我趕緊說:“玉姐,你別取笑我。”
“我取笑你了嗎?你想想啊,你是銀行行長的乾兒子,而且是唯一的乾兒子,也就是樑行長未來的繼承人。換句話說,你是他乾兒子,就是少爺了。別說整個銀行的人要將你視爲貴賓,就是社會上的任何人,誰敢得罪你?”
我盯着她的脖頸看,在她耳背後,白皙的皮膚上有顆淺淺的黑痣。
“到時候,投懷送抱的美女嬌娃,是排着隊等你臨幸,你還會想起我這個老太婆來?”
我脫口而出說:“我喜歡成熟的女人,不喜歡小女孩。”
話一出口,頓時羞愧如影隨形而來。
孫玉顯然被我的話驚到了,她楞了一會,輕聲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孟小冬了?”
我連忙矢口否認。對於孟小冬,說不上是愛,只有依戀。
“可她愛上你了。”孫玉嘆口氣說:“孟小冬是個真性情的女人,她怎麼能愛上你呢?”
我狐疑地問:“玉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玉淡淡一笑說:“你以爲我不認識孟小冬嗎?你以爲孟小冬不認識我嗎?”
我驚愕地看着她,難道她們原來就認識?
孫玉伸出手來,在我臉上摸了一把說:“也
難怪,王者你這個人,確實有其他男孩子不能具備的優點。我雖然說不出來,但是有感覺。”
“什麼感覺?”我機械地問。
“說不清。反正是隻要看到你,心裡就特別歡喜。”她彷彿有點羞澀了,眼光匆匆掠過我說:“也許,你就是上天送給我們的寶貝。”
這句話無比肉麻,我幾乎都聽不下去。她故意說成“我們”,其實就是在提醒着我,她知道我與孟小冬的關係。
我拒絕她這樣肉麻,當即反駁道:“玉姐,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人。”
她楞了一下,隨即快活地笑起來,挑逗着我說:“你以爲我把你當做夜場裡的鴨子?”
我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又伸出手來想摸我的臉,我躲閃着她的手,嚴肅地說:“玉姐,我有話要問你。”
“你想說什麼?”她看了一眼車窗外,自言自語地說:“如此良辰美景,豈能辜負春光。”
我糾正着道:“現在都是秋天了。”
“正是秋意濃情時,我不負君君負我。”
我輕輕地叫了一聲:“玉姐。”
她轉過頭來,淺淺看我一眼,無聲地笑了笑。
不知不覺間,我們出了市中心區,放眼看過去,一片燈的海洋。
“就在這塊沙地上,我成了你的女人。”她突然指着深邃的夜空說。她的神情顯得很淡然,雙眉微憷,眼波流動。
“不過,我不後悔。”她將車在一片開闊的地方停了下來,拉開車門下去。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着她下車,站在她身邊,呼吸着海風帶過來的腥味。
“王者,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她嘆口氣說:“你的朋友不會出賣你。”
“你是說王常舉?”我猶豫着問。
“哦!”她笑了笑說:“原來他叫王常舉啊。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怎麼了?”我緊張地問。
“其實也沒什麼。”她悄悄地嘆口氣,指着對面閃爍的燈光說:“過了這片海,那邊就是香港了。”
我唔了一聲,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
“香港是個民主的地方。”她輕輕說:“要是成了香港人,也算得是幸福。”
“玉姐,你可以移民去香港 。”我笑道:“香港那麼小,有什麼好。”
孫玉沉吟半響說:“人生總是有許多意外,特別是遇到了讓自己無法捨去的人,寧願不要了這生命,只要他幸福,有什麼不能做呢?”
我被她弄得一頭霧水,卻隱隱感覺她要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