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年不知道的是,自己之前很熟悉的公車已經改道了,也就是說蘇年現在上的公車已經不經過年息家那邊的住宅區了。
因爲蘇年上車的時間段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所以公車上的人並不多。
在蘇年的記憶中,自己去找蘇年的過程中只有五個站,所以她覺得自己現在乘的這一輛公車在從她現在的這一站開始往下數到第六個站她就能下車了。
蘇年悠悠地在車上坐着,嘴角一直往上翹,可是第六個站點到了,她卻沒有聽到自己熟悉的站點名,她都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了,就等着下車了。
“是不是要下車啊?”司機看到蘇年從車上站起來,一副要下車的樣子。
蘇年回神,回過頭,“司機大哥,還有多少站纔到竹溪啊?”
“竹溪?”司機笑了笑,“最近江城的公車行道稍有改動,這一路公車已經改道了,不經過竹溪!”
晴天霹靂大概就是這麼個味,她剛剛還傻呵呵地笑,這回便開始有些自亂陣腳地心慌了。
她現在下車,那還得過馬路到對面去乘同一輛公車原路返還,她不熟悉這裡啊,連這附近哪裡設了紅綠燈都不知道。
“司機大哥,你能不能載我一程?”蘇年想這麼說的,但是還是沒說出口,灰溜溜地下了車,然後再馬路邊站了許久,時不時伸手往馬路上晃一下,以示自己要攔出租車的意思。
可是沒一個人搭理她。
蘇年嘆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壓了千斤重擔,沉重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真是個廢人。
正是盛夏,悶熱的夏風親親吻過她的髮絲和麪頰,蘇年額間細細密密的汗珠卻漸漸地隱約可見。
性格使然,蘇年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將伸長的盲杖收了回來,一邊摸着蹲在腳邊的毛毛,一邊用盲杖畫着什麼。
她想起當初自己講師升教授時候的經歷。
那時候自己所在的院內,院長還不是院長,也就是說,她還沒有靠山。
當初在江城碩士畢業後,果斷選擇留校做講師。
蘇年在A大呆了六年,一直想着哪天自己升副教授了就把蛋蛋接過來。可是現實總是很骨感。
像A大這樣的大學的講師升副教授起碼有四年的教齡。
這四年的時間內,蘇年跟在教授們的屁股後面做項目跑腿,專挑粗活幹,寫論文,她以爲領導會將她的努力看在眼裡,可是最後同輩的講師一個個被評上了職稱,她六年後還是一個講師。
甚至後面一個後輩盜取了她的學術成果,導師明明知道,還是幫襯着對盜取她的學術成果的人給予的讚許和榮譽,她則悲催地連上臺做報告的勇氣都沒有。
那時候她忽然有這樣自暴自棄的念頭,你的才華和努力,在別人的眼裡不過是廢物一堆。可是過後還是忍着又拾起導師交代下來的項目的任務。
我下一次一定還有機會,她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心裡擠壓着的不甘心和委屈總讓她好幾天都無法恢復,常常深夜翻着別人的科研論文和成果開始哭,爲什麼自己什麼都做不順。
她爲什麼想起這些呢?也許因爲這些都是慕祁年從來不知道的。
慕祁年在她需要擁抱和安慰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情緒,所以後面她不需要關心和安慰的時候,就只想着離慕祁年遠遠的,遠到慕祁年再也找不到她。
她就像慕祁年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時候一樣很蛋蛋好好過日子,像沒有戀愛過一樣,天真地希望找個喜歡的人結婚。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
慕祁年忽然跟她說喜歡,跟她說愛。
當年,她被慕祁年強的時候還擔心慕祁年孩子她是不是從他的前女友那拐來的孩子。
她也許骨子裡還是個守舊的女人,隱約地感覺有些失落,也許慕祁年在那時候就在她的心裡開墾荒土了。她跟慕祁年第一次上的時候沒有流出所謂的象徵着純潔的處子血,她自己也是懵的,可是她印象裡,那就是她的第一次。
在被攻破之前,她都想好了怎麼解釋她爲什麼生了兒子還有處女膜這個鬼東西,她準備要說自己下面的那塊東西是花錢請人縫的呢,可是最後她啥都不用講。慕祁年也以從不覺得她是第一次,對她也從來沒有有過負責人的念頭,所以解釋也不過是個笑話,就算她在他之前已經是個千帆過盡的女人他也不會介意。
所以她也跟自己說,慕祁年不過是她的炮友,不是男友,所以,她也不需要從慕祁年那裡得到關心,體貼,和照顧。
開始她當慕祁年是炮友,但是慕祁年其實把他當情婦,只是開始她其實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月末,慕祁年往她卡里塞比保姆工資多上十幾倍的工資,這樣的意思傻子都看得出來了。
開始蘇年還有骨氣地不接受,暗地裡跟慕祁年對着幹,可是慕祁年開始拿着蛋蛋來威脅她了,她就沉默了。
想到這裡,蘇年又想起自己家的養殖場迅速崛起的事情。一年前她以爲慕祁年是爲了蛋蛋,可是現在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想錯了,這慕祁年也許其實壓根就爲了補償她辛苦滿足他這個金主獸慾的一時興起給的恩賜。
就算到了現在,想起曾經慕祁年硬着給她塞錢,塞鑽的時候,她都能內心深處奔騰着的欲爆發的屈辱。
那時候她總一副貪婪樣地將所有的錢和晶光閃閃的鑽收入囊中,以此來自我寬慰,我在你心裡是個暖牀的情婦,你在我心裡也不過是一個值錢的男人。
所以,憑什麼,慕祁年當初一說喜歡她就必須得有迴應?憑什麼還讓她揹負一個背信棄義,搶子奪夫的罪名?失去寶寶,她真的也很痛,可是慕祁年卻只會怪她。
蘇年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溼,伸手拭了拭,又站了起來拿出手機,用滴滴打車,叫了一輛出租車。
幾分鐘過後,蘇年感覺自己身前一輛車停了下來。
她打了抽搐了一聲,啞着嗓子開口,“出租車嗎?”
司機過了一分鐘纔開口應她,“是的!”
蘇年有些狐疑,但是還是點了點頭,摸索着上前,將汽車後排車門打開,坐了上去。
“我去竹溪路東!”
蘇年剛剛上車便開*代地點,隨後蘇年聽到汽車們鎖上的聲音,她莫名地覺得有些心驚。
“毛毛別趴在我的腳上,硌着你你會不舒服!過來這邊,這邊空間大點,你趴着應該挺舒服的!”蘇年扯着嘴角指着自己腳下的右邊的空地。
可是蘇年手收回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座椅的皮,腦子是懵的,回神,手又沿着真皮座椅往旁邊摸了摸。
車後座上還有人呢。
“師傅,這車上還有人……”蘇年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且座位是真皮的,我沒有叫豪華出租車!”
師傅沉默了。
蘇年心驚了,以爲自己上賊車了,輕聲道。
“我是個瞎子,眼睛賣不了錢!”
“我還身患艾滋,你看我體形憔悴,形容枯槁……”
“好了好了,安靜點,我們不是壞人!我們老闆正休息!”
蘇年心裡還是繃着,這壞人一般都說自己不是壞人。
“那你現在讓我下車!”
司機又沉默了,一分鐘後又開口,“現在放你下車,你等一下要是出了什麼事,警察找的是我們!”
“我不會出事的!”
“……!!”
蘇年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司機的迴應,咬着牙,垂下了眼簾,卻伸手探進了自己的包包,摸了摸,從包裡摸出了藏在包裡防身的小刀,抵在身旁的人的胸口。
“停車!”
司機猛地踩下剎車,蘇年始料未及,那男人一個踉蹌,將自己往刀子上撲,刀子插入了身旁的人的胸膛。
夏天一點都不好,身旁的人似乎是個男人呢,所以他身上僅裹着的一件薄襯衫就這麼被她的刀子攻破,嗤啦一聲都沒有發出,她的刀子就沒入了他的肉裡。
一陣沉沉的壓抑的悶哼聲傳入了蘇年的耳朵,蘇年臉色煞白,手緩緩鬆開,又捏了捏拳,有粘膩溫熱的液體,她想,那應該是他的血,他身體裡的血!
鼻尖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小姐!”司機驚呼。
蘇年回神,瞪大了眼睛。
“對不起……”蘇年顫抖着低喃,滿身的落魄,“我不是故意的!”
蘇年本就通紅的眼眸,忽然像是灌了水一樣,臉上馬上爬了兩條長長的水痕。
“小姐……你!”司機恨卻不得說道。
“我看不到,你突然剎車……他……他就撲上來了……”
司機看着還插在老闆胸膛的小刀,馬上又踩上油門往醫院開去,“我現在去醫院,等一下到了醫院你自己再找車去吧!”
蘇年坐在原位,雙手拽緊,抿脣,“好!”
“謝謝!”
司機沒有開口,只談了一口氣。
司機將自家老闆送到醫院後,蘇年也下了車,毛毛扯着她跟着司機和醫生往裡面走了。
手術室前,蘇年隨着蛋蛋停了下來!
“你怎麼跟着來了?快快……走走,掃把星!”
蘇年抿脣,“我可不可以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