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腳淺一腳獨自走在田埂上,路兩邊雜草叢生,地上到處紅跡斑斑,乍一看像是血漬,可仔細看,卻是植物分泌的液體,淌地到處都是。
莫桐獨自走在霧靄籠罩的荒野間,四周沒有人煙,甚至連一絲生息也沒有,充滿死亡的荒蕪。
莫桐隱隱感覺有東西在一直跟着自己,但回頭尋找卻什麼也看不見。
腳底下被什麼東西突然抓住了腳踝,莫桐嚇地低頭去看,卻發現是一種黑色的花朵,枝蔓飛快地瘋長,猶如無數條細蛇,正順着她的腳踝向小腿上爬。
莫桐嚇地立刻擡起腳,可那種植物卻死死抓住她的鞋子不放。
迅速脫掉了鞋子,莫桐光着腳飛快地沿着田埂向前跑,卻始終感覺後面跟着的東西距離她越來越近。
莫桐不敢回頭,瘋了般的拼盡全力向前跑,跑着跑着眼前豁然明亮,莫桐心裡一喜,以爲終於逃脫了,卻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跑到了懸崖邊緣。
莫桐嚇地回頭再看,卻發現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逐漸靠近自己。
“你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莫桐大聲朝着人影大叫,緊緊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的表情,神態,她完全看不清,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他那雙寒潭般深邃的褐色雙眸。
人影似乎並沒有因爲莫桐的警告而停止,而是一步一步逼近她,直至將她完全逼到懸崖邊緣,沒有退路。
莫桐絕望地仰起臉,看着面前的人影,直到自己一步步逼近,最終狠狠地……吻上她的脣。
莫桐惶然睜開雙眼,隔着窗簾,晨曦溫和的陽光照進屋子裡,天光已經大亮。
緩緩支撐着牀坐起身,莫桐感覺臉頰上有東西流淌,癢癢的,伸手去拭,原來是淚。
又做噩夢了,自從記憶恢復後,她就再沒做過噩夢,昨晚是第一次。
突然想起了幾天前剛遇到過的黃奕臣。
莫桐諷刺地勾了勾脣角,剛將他的名片丟進垃圾箱就做噩夢,算不算報應?
昨晚跟貝特朗通完電話之後,莫桐第一次沒心思修改老沈發來的劇本。
隨意抽了上次貝特朗旅行回來帶給她的書,早早就踢掉拖鞋上了牀,可是,思維卻沒辦法安靜下來。
腦子裡全是那兩張奇怪的明信片,艾森的突然死亡,還有白天時候屢次被各家銀行拒絕的慘景。
洗完澡,換了套裙,莫桐剛坐進車子裡,蘇菲立馬將臉伸到她面前。
“幹什麼?”莫桐皺眉躲避開突然靠近自己的大臉。
“你哭了?是爲昨天被拒嗎?沒想到女神也有玻璃心啊!”蘇菲說話時,眼神中滿是肉麻兮兮的心疼。
莫桐白了他一眼,轉過臉從包裡取出化妝鏡照了照,心裡一聲哀嘆,找出化妝棉開始上妝。
這幅表情進公司,被雅克琳她們看見,準會傳貝特朗另覓新歡,她被棄下堂了。
車子緩緩拐進公司門前的停車場,莫桐還沒下車,就遠遠看見雅克琳和瑤娜,畢恭畢敬地陪着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公司裡走出來,直至將男人送上車子。
莫桐沒看清那男人的臉,只瞧着身形很眼熟。
乘坐總裁專用梯升至頂樓,莫桐剛走出電梯門,就被埃紋堵在了走廊裡。
“莫,你可算來了,救場如救命啊……”埃紋立刻圍在莫桐身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莫桐無奈地翻了翻眼皮:“埃紋,我用哪隻眼睛看,都覺得你不像是在垂死掙扎啊!”
埃紋愣了愣,眨巴着單純的大眼睛看着莫桐:“我爲什麼要垂死掙扎?”
莫桐停下腳步,美麗的大眼無奈地撩着她:“那你爲什麼一見我就喊救命?”
埃紋聞聽立刻一臉無辜:“我不是替自己喊救命,我是替BOSS喊的!”
剛走至辦公室門前的莫桐,被埃紋這一聲,硬生生被攔下腳步。
“你剛纔說的什麼意思?貝身體不舒服嗎?”莫桐語氣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身,身體不知道有沒有不舒服,反正精神肯定是不怎麼舒服的。”埃紋見莫桐緊張,自己也跟着緊張起來,說話有點結巴。
突然想起剛纔雅克琳和瑤娜一起送出去的那個男人,莫桐蹙眉敏感問道:“埃紋,把話說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今天一大早,艾維公司的約翰先生就來了,等着貝特朗剛來公司後,兩人進了會議室,具體談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不過倆人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份協議。”
“什麼協議?”
“呃……解除合作協議……”
“shit!”莫桐忍不住爆粗,轉身向貝特朗的總裁辦公室走去。
輕輕推開房門,辦公室裡跟往常一樣安靜,莫桐環顧一圈,並沒有看到任何因泄憤而肆虐過的痕跡。
莫桐的目光最終落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貝特朗手裡握着冰杯,裡面還有小半杯沒喝完的琥珀色透明液體。
望着眼前這一幕,莫桐心裡一疼。
貝特朗獨自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高遠空曠的雲天襯得他更顯孤單寂寥。
“貝……”莫桐輕喚,慢慢走近貝特朗。
進口長絨地毯完全消除了她的腳步聲,貝特朗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直至莫桐走至身邊,貝特朗才緩緩轉過臉,表情一如往常平和而寧靜。
看見莫桐帶着明顯擔憂的清澈眸光,貝特朗脣邊泛出優雅溫和的淡笑:
“親愛的,別這樣,你現在的表情像在跟遺體告別。”
莫桐無奈一笑,都到了這個地步,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工程都已經做了一年半,快近尾聲了艾維公司爲什麼突然決定解除協議?我們的損失怎麼辦?”莫桐忍不住拋出一連串問題。
如今在公司急缺資金的檔口,這個即將竣工的工程對公司來說,幾乎變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約翰說艾維公司的股票近期突然大幅度下滑,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而爲。
現在艾維急需大量資金回收股票,用以挽救目前滑鐵盧危機,所以,這個工程暫時無法再持續下去,艾維按照之前協議的規定,賠付了所有的違約金。”
貝特朗解釋的時候,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半點憤怒或者失望的情緒。
“怎麼會這麼巧,真是見鬼了!”莫桐卻已經安奈不住心裡的焦灼。
伸手拍了拍莫桐的肩膀,貝特朗緩緩站起身向外走。
“貝,你去哪兒?”莫桐也跟着站起身。
“沒事兒,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貝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莫桐本想說什麼,見他已經出了門,便也沒再開口。
貝特朗回別墅換了輛SUV,帶着摩卡出門沿着公路一直向西,漸漸駛出了市區,直到眼前呈現大片淡紫色的薰衣草花田,車子才停了下來。
貝特朗將車子鎖好,帶着摩卡在薰衣草花田中漫步。
沿着田間小徑,貝特朗毫無目的地走着,不遠處隱約看一個人彎着腰,正整理着晾乾的薰衣草乾花。
“彼得?你怎麼在這裡?不用打理酒莊嗎?”貝特朗走至近前,才發現竟是原先的酒莊主人彼得。
彼得摘下遮陽帽,露出憨厚的紅臉膛笑道:“貝,你忘了十年前,咱倆就是在這片薰衣草花田認識的,當時我的酒莊還沒有這麼有名!”
貝特朗也笑了,輕輕點了下頭:“我都忘了,後來就只記得你的酒莊了。”
彼得將大手套摘下來,看了眼貝特朗:“怎麼?今天又心情不好了嗎?”
貝特朗顯然有些驚訝彼得的敏感,擡眸望向他。
“我記得你剛來這裡的時候,經常因爲思念那個女人,一個人帶着狗來這片薰衣草花田散步,那時候,摩卡還沒有出生,陪伴你的還是已經死去的,摩卡的媽媽。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你就是現在這幅神情,一點沒變,後來貝利開始迅速強大,你也忙了,但情感似乎好了很多,直到莫出現以後,你再來時,這幅表情就徹底消失了。”
貝特朗有些驚訝地笑道:“我突然發現,有個一直默默關心自己的老朋友,真是件幸運的事,你連我的表情都記得這麼清楚,這讓我很意外。”
彼得臉上始終帶着農莊主特有的淳樸微笑:“貝,儘管現在我已經不是酒莊主人了,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沒有你就不會有酒莊現在的知名度,你是酒莊的伯樂。”
貝特朗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走吧,去我家裡坐坐,我還存着一些好酒呢!”彼得盛情邀請。
貝特朗幾乎沒加思索,轉身跟着彼得向他家走去。
彼得是個老單身漢,幾年前妻子去世後,就一直過着獨居的生活,一對兒女都在國外。
因此,他幾乎跟貝特朗一樣,終日與狗相伴,不過與別的單身漢不同的是,彼得非常勤快,家裡雖然沒有女主人 ,卻依然乾淨整潔。
將兩個藤椅安置在小陽臺上,彼得很大方地開了一瓶年頭較長的窖藏紅酒,香氣頓時溢滿空間。
“貝,你打算什麼時候跟莫結婚?”彼得將酒遞給貝特朗的時候問道。
貝特朗接過酒杯時一臉驚訝:“我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彼得笑道:“這個恐怕地球人都能看得出來吧!”
貝特朗笑着搖了搖頭:“怪不得我的公司裡八卦滿天飛呢!”
“貝,說老實話,你敢說你不喜歡莫?”彼得反問。
貝特朗略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喜歡,而且非常地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