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手指在顫抖着,像七八十的老太太的手,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寫不好。在編輯欄上刪刪寫寫,有很多話想要說,也有很多話說不得。
還是嘆了一口氣,下了一個狠心,回了一句:“願我們都好,萬事勝意。”
點擊發送,那一個小小的綠色的勾像是要勾住了心緒,癢癢的有些微微的刺痛。宋安然睜大着眼睛一直盯着那手機看,有沒有五分鐘?感覺時間已經走了很久,她到底也沒有等來沈依依的回信。
她對自己說,算了吧。
在釋懷的同時又有些懊惱,回什麼不好,偏偏是那樣通俗簡單看着就像是羣發的消息過去。
可一想,依依從不會在乎。她們之間的感情,不會隨着距離而消散。在世界的某一端,在她不知道的某一個角落某一個時間點,總有那麼一個人在默默地關心她守候她。
真情不會隨着距離的消逝,相識多年,相守多年,這一點自信還是有的。
宋安然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將沈依依的那一條短信給刪除了,她沒有必要要保存。只要依依知道她的號碼,知道她不會換號,這邊已經足夠了。
有緣,總會相聚。無緣,那便靜待緣分,總有一日會相見。
再翻下一條,是趙吉祥,同樣是祝福新年快樂,還叫她不要因那天的話題而讓她們之間的感情而產生隔閡。宋安然啞然失笑,她總是小心眼也不至於真的會因爲一言不合就要和朋友絕交了。
往下翻,是一些同學的祝福短信,宋安然很有耐心的一一回了。看着不像是羣發的祝福語,她也會一點點的絞盡腦汁地去想着不同的祝福語。若是明顯的羣發,她也不客氣了,歸類後羣發。
說來有些不道德,對方爲你送上了祝福,不論真誠度是多少,終歸是對方覺得你,願意和你保持聯繫。要是一律羣發,說來也是有些傷人了。
宋安然本不想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裡嘆氣,可一大早的,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許她是真的對朋友沒有什麼概念,更不知道該如何相處聯絡感情。
說來確實是很失敗,在準備將手機收起來的時候,又進了一條新的短信。
一看發件人,竟是齊豫。
只猶豫了一秒,最後還是打開了看。朋友的祝福語,總不能遺漏。
周定琛在院子裡面修剪着花草,園中大部分的花都已經謝了,只一小部分頑強地盛開着屬於雪白天色中最燦爛的自己。
宋安然眼拙,學識也少,面對那些小巧可愛又頑強的小花朵,她也只有很俗氣地叫它們黃花紅花大白花。
批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宋安然推開了門,小心地看着腳下的路往園中走去。
有薄薄的積雪堆在小路旁邊,是白雪堆砌而成的白色的城牆,很低很矮也很乾淨潔白。
伸出手去擁抱周定琛,聽得他低低地笑。她心裡癢癢的,像是被羽毛拂動過去,掀起了一層淺淡的漣漪。
“怎麼突然變得這樣粘人?”周定琛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工作,不知道的還以爲梁氏是要破產了。周總裁竟然要親自來修剪花草,堂堂總裁淪爲園丁,這身份的落差,也虧得他能挺得住。
“粘人不好嗎?”宋安然並沒有放手,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涼涼的,溫熱的臉剎那被涼氣衝擊,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沒有不好。”他巴不得她天天如此。
“這些植物本不用這麼費力的,怎麼突然就像當園丁了呢。”宋安然疑惑地問,雖然她覺得這園丁應該是所有園丁中最帥的一個。
“新年總該有新年的樣子。”他說。
很輕的一句話,卻在她的心裡蕩起了一層微微的水波。新年,新生活的開始,什麼東西都該是新的,就連那花花草草也該有一個新的面貌來迎接這個或許很美好卻也有很多傷痕的世界。
宋雅寧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只是還沒有醒。胡玉芳在暈過去之後心心念唸的就是女兒的傷勢,凌晨三四點醒來就一直守在病牀前。
宋華成想勸她休息,但她不聽。宋華成也沒有辦法,只陪着她。宋雅寧不管怎麼也是他的女兒,他在旁邊看着,愁雲籠罩在頭頂,眼中晦澀難當。
樑越在得知宋雅寧渡過危險之後,僅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他留在那裡,也確實沒有什麼用處。
宋華成一句話都沒有說,對女兒女婿的事情,他身爲感情的局外人,不好評斷。如果要說,在女兒們爭一個男人的時候他就該說,只當時,說不通。如今已經成爲定居,多說無益。
每個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好,生活順心如意,一輩子無病無災。只是老天爺並不會真的讓人順心如意,家庭,生活,哪一樣不是一道坎。關卡重重,只靠着自行體會。
醫生來了又去,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只對家屬說着寬慰的話,暫時沒有任何的危險。
家屬不外乎是要聽到家人沒事,只要還有時間便有足夠的精力去等待。
中午的時候,宋安然和周定琛去了一趟醫院。先是要做產檢,本來大過年的不必做什麼產檢,只因爲宋雅寧在醫院,她必須得爲自己找一個藉口。
做完了產檢,宋安然順道去看了宋雅寧。聽到對方還沒有醒,心裡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惆悵。
在見到宋華成的時候,宋安然的心臟還是被狠狠地打中了一拳。力道很大,幾乎要將心臟打出了內傷。
一夜未眠,父親的眼睛通紅,眼神也不再清明,帶着遲暮老人的迷茫。
“爸,回去休息吧。”宋安然不忍,去拉過了宋華成的手臂。一碰,眼淚都要從眼眶中落下來。
父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動,搖搖欲墜,不知是哪個下一秒他就要倒下去。
“我會在這裡替你看着。”宋安然艱難地說。她是最不喜歡陪在醫院的人,更可況對方還是宋雅寧。